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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堙点点头,跟着守门者的脚步跳入,过门穿廊。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东方第一大帮是何模样,没想到它竟是一般园林的陈设,没有一丝江湖气息。
走过落了一地黄叶的梧桐树下,他被领到一处雅致的大厅。
太师椅上坐着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眉宇间尽是凛凛英气,双眸中更含藏着熠熠英华。
莫非堙想起江湖上盛传,龙帮帮主文武兼备,温文尔雅不似武人,但一身武艺在武林中却属高手之流。
想来这男子就是龙帮的首脑——龙观澜。
龙观澜一见到他,并没有露出像一般人那样惊诧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比了个手势请他坐下后,才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莫非堙莫少侠,在下龙观澜,关于莫少侠的事,贺兄先前已来信告知,这趟路程就有劳你了。」
「不敢。」莫非堙拱手回礼。
下人奉上茶水,龙观澜捧起青釉瓷杯,以怀盖拂去水面上的茶末,徐徐呷了口后,又笑道:「对了,在下问件事,希望莫少侠莫要介意。」
见莫非堙点头,他才问:「在下与贺兄私交甚笃,却从未听说他有像莫少侠这样英雄豪杰的师弟……」
闻言,莫非堙淡淡一笑,「我并不是爻楼前楼主的徒弟,只是在贺靖师兄十七岁前,我俩同拜一师。」
「原来如此。」龙观澜恍然大悟,「在下曾听贺兄提起他尚有一位师父,只是仙逝已久,原来莫少侠与贺兄是这一层关系。想来这回他会推荐你来,肯定对莫少侠身手颇为信赖了。」
「不敢。」
龙观澜放下瓷杯,右手却仍搁在上头把玩着。
「这回护镖内容,莫少侠应已知晓。龙望潮是在下四弟,又是龙家么子,一直受到龙家周全保护,然而此行多有凶险,莫少侠……」他垂下眼睫。「不介意在下试试你的功夫吧?」
「……无妨。」
莫非堙话音刚落,便见龙观澜抚杯的右手微抬,青釉瓷杯便夹带着一股凌厉劲风直射而来;他见状,只伸出右手轻弹一下,杯子旋也不旋,便被推回龙观澜身侧的小几上,半滴茶水不溅。
「好功夫。」
龙观澜勾起唇笑赞一声,左手一拍扶手,身势便如腾龙跃起,右手勾起成爪,直扑莫非堙门面。
莫非堙连忙凝气,以掌对爪,只一眨眼工夫,两人已拆了十来招。
龙观澜气劲惊人,逼得莫非堙最后只能起身对招,转眼与对方又对了数十招。
讶异眼前长相秀丽的男子竟深怀绝技,龙观澜越打越酣畅,竟没有收招的打算。
而莫非堙气息亦不见紊乱,沉着地出招对付。
厅堂内的桌椅被两人的掌风扫得东倒西歪,最后还是一名劲装打扮的男子走入,紧张得嚷嚷——
「大哥,东西……」
龙观澜因这声音而动作稍顿,结果被莫非堙当胸击中一掌,连退数步,撞上身后用镙钿嵌成的山水屏风。
顿时,屏风倒地,碎成数截。
幸好两人只是比试,都没用上内力,要不只怕有人伤亡了。
「抱歉。」莫非堙伸手欲扶起龙观澜。
劲装男子跳过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是谁?竟敢伤我大哥?」
他气凝于掌,便要与莫非堙开打,却被龙观澜出声阻止。
「破浪,不可无礼,我只是与莫少侠切磋几招,不是真要比武。」
被这一喝,龙破浪赶紧收招,缩回来的手转而拍上自己脑袋,涨红脸笑了。
「一时情急,真是抱歉,莫少侠你可别介意。」
见莫非堙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龙破浪也没什么时间探明他的来历,急急转头冲着龙观澜细细检视。
「大哥,你没事吧?瞧我这……老是没抓准时机,这一嚷嚷让你分心了。」
「莫少侠没用上内力,不碍事的。」龙观澜温雅一笑。「破浪,你刚才要说什么?」
这一问可提醒了龙破浪,忙将心思兜回正事上头。
「要给飞沙堡的聘礼准备好了,就等大哥你去清点检视。」
「好。」龙观澜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莫非堙,脸上倒没有落败的恼意,兀自微笑着。
一帮之主的雍容大度在此刻毕露无遗,让莫非堙不禁暗赞一声。
「莫少侠,真是对不住,由于明日迎亲队便得起程,聘礼之类的东西得在今日备好,在下让家仆带你到后院见见望潮,希望你能海涵招呼不周。」
莫非堙唇角微弯,「无妨,龙帮主尽管去忙,不用费神多招呼。」
接着,龙观澜唤来一名家仆,吩咐他不可怠慢后,转身对着他微笑。
「莫少侠年纪轻轻,武学造诣却是不凡,待三个月后莫少侠护送望潮回来,在下一定要再好好讨教一番,只望不吝指教。」
「不敢。」莫非堙不卑不亢,应允龙观澜的邀约。
见龙家兄弟已要离去,莫非堙整整因比武而凌乱的衣裳,正要随那名家仆离去时,又瞥见龙观澜在踏出厅槛时身形一顿,脸上净是严肃。
「……莫少侠,有件事在下得先提醒。望潮四弟自小顽劣难驯,一路上可能会做些无理要求,若遇上了,只盼你莫要退让,手段强硬些无妨,绝对不可应了他的要求。」
言罢,他匆匆离去。
莫非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底慢慢抹上一丝疑惑。
师兄要他退让,龙观澜要他强硬,这龙望潮究竟是何等顽劣、何等纨绔?
总而言之,此行绝对不如笑似弥勒却心肠歹毒的师兄所言,是「小事」一椿。
随着领路家仆的脚步,走过桂香扑鼻的木廊,一旁各色秋菊灼灼开放,又押了几个弯到了洞门,迎面而来却是呛鼻的脂粉香味。
莫非堙狐疑地扬起了眉。好像……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一种花是这种香味才是。
不待他问出口,领路的家仆已尴尬万分地回过头,脸上一片窘然。
「莫少侠,不好意思,请你在这里稍待一下,小的去去就回。」
说着,他迈开步子以迅雷般的速度往洞门里冲,半晌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行……行了,请莫少侠随小的来。」
一踏入洞门,放眼望去是一处小偏院,莫非堙随下人进了厢房,里头的陈设可谓班斓至极。
只见五色珠帘与绛红纱帐隔开前厅后房,地上是波斯国的斜纹毛毯,几案除了精细的镂刻外还用镙钿装饰,而先前闻到的脂粉香味在这里更为浓郁;由此可知,此处原先该有数名妖娆女子才是,只是刚被遣走了。
总之,这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如躺在中央那铺着白羊毛毯、缀以金色流苏的长榻上的人一般——华丽至极。
不消多问,那名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眉宇轻浮、装扮纨绔的少年,肯定就是人称顽劣至极的龙望潮,而这问题的深度就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浅、肤浅。
那家仆一将莫非堙领进门,立刻上前哈腰介绍道:「四少,这位就是要护卫您到飞沙堡的莫非堙少侠。」
「喔,来了啊!」
原本懒洋洋躺在榻上回味刚才享乐情形的龙望潮,闻言翻坐起身,不怎么感兴趣地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往莫非堙脸上一瞟,瞬间怔住。
……哇塞,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站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活脱脱从云间下凡的仙女,还什么莫少侠!
呵,他就知道大哥二哥他们还是疼他的,虽然用强硬手段逼他在这青春的十八岁娶那啥白月雪的,可至少天良未泯,怕他路上无聊,所以找了个绝世美人假扮成护卫,明着说是保护,其实不就是……那一回事嘛!嘿嘿嘿,艳福不浅,这种货色只怕万中选一都选不到呢,嘿嘿……
「四少……四少,嘴巴啊,口水要流下来了!」家仆担心地看着龙望潮突然退化到三岁孩龄的痴呆模样,赶紧出言提醒。
他是知道自家四少是啥德行啦,加上这莫少侠长得像天仙,也难怪四少一看连魂都飞了,可是在外人面前好歹要保持形象啊,这是他们龙帮的形象啊!
好吧,说实话,早八百年前,这形象早让四少给败光了。
「哦,是喔!」被家仆一提醒,龙望潮赶紧把泛滥到嘴巴外的唾涎给吸回,故作潇洒有品地清咳几声。「阿保,没你的事了,下去传唤膳房备几样精致的饭菜过来,鱼要现宰的青花和鲥鱼,粥要老母鸡煨熬的,再来个蟹黄燕窝,甜品要东街宝圆坊的红豆汤圆,酒要太白楼的碧涛。快快,别让人家饿着了。」
「是、是。」阿保叠声应答,一溜烟走了。
霎时,华丽的房间里只剩龙望潮与莫非堙。
见莫非堙兀自在原地站得笔挺,龙望潮勾起在铜镜前练习不下十年的迷人微笑。「站着不累吗?请坐吧,莫、少、侠。」
怪了,这莫少侠三字似乎唤得有些刻意啊!
莫非堙看了正笑得古怪的龙望潮一眼,微一颔首便就近坐下。
才刚落座,便有家丁抬着木桌进房,随即几名丫鬟捧着漆盘鱼贯而入,将龙望潮刚才吩咐的菜肴摆上桌。
阿保是个手脚伶俐且心思细腻的人,察觉龙望潮对莫非堙颇有好感,自然不敢怠慢了贵客。
待下来退下,龙望潮从榻上起身,招呼着莫非堙一同在刚摆上的桌前坐下。
「你远从爻楼而来,肯定没好好休息是吧?一同用顿饭?」口中说着,他早拿起碧涛替莫非堙斟了满满一杯。
「多谢。」莫非堙不说什么客套话,拿起酒杯便喝,为这名满天下的美酒暗赞一声后,他举箸又吃;龙望潮在一旁看着,忙不迭地再为他倒酒,菜倒是没吃上几口。
……纨绔公子做到这种程度,要说看不穿对方意图,他莫非堙还有那能力将龙家四少安全护送达飞沙堡吗?
「龙少爷不吃吗?」莫非堙放下筷子。
龙望潮咧嘴,笑吟吟地说:「叫什么龙少爷?太生疏了,你唤我四少就好。」
在许多有夫之妇与孀居寡妇中,人赞勇猛金陵小神龙的他,可是最爱女人在床上「四少、四少」的唤,听了可真是销魂;这莫非堙嗓子虽不娇细,但温醇低沉,别有一番滋味啊!
「……」好吧,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莫非堙不再多说,加上赶了一天的路,确实饿得紧,便继续用饭,龙望潮递来的美酒他也没多推拒,一口接一口喝进肚里。
吃了约一刻钟,他才放下碗。
「龙……四少,在下已经饱了,多谢你的招待。」
饱了?龙望潮下意识看看自己手上酒壶——空的,再抬头瞧瞧美人的神色——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