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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他知趣地告退出去。
“小姐,风先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而且他还救了老爷,您这样对待人家,太过分了吧?”琥珀心直口快地道。“救了老爷?怎么回事?”本来已经躺倒的沈帼眉又猛地坐了起来。
珍珠急忙道:“小姐不用担心,前一段日子老爷的病又沉重了,那时小姐正发高烧,小少爷出门请大夫,遇到风先生,就请他来为小姐诊治,顺便也为老爷瞧一瞧。想不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不但救醒了小姐,老爷的病势也减轻了。”三言两语将事实讲明白,沈帼眉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睡了很久吗?”
珍珠扶她慢慢躺下,柔声道:“是啁,自从那天闹刺客后,小姐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呢,婢子们都担心死了。小姐以后可要注意身体才行。”
“我只是太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休息几天就好了。这段日子家里没出事吧?”
“没有,对了,十天前接到京城的飞鸽传书,粱少爷已经兼程赶来,这几天应该就到。”
沈帼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梁至信,他来干什么?
看出小姐的睡意,珍珠乖巧地放下床帏,与琥珀轻手轻脚退出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沈帼眉的话,三天后,她就能够起来走动,并且立即召集下属,用事实来安抚因她的病而引起的人心惶惑,像飓风扫过乌云一样,这种惶惑马上平息下去了。
会后,沈帼眉先去为母亲上香,再来到父亲沈德宏所住的怀湘幽居。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这种顺序安排无疑是很耐人寻味的,但只要稍微熟悉一点这个家族的历史的人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怀湘幽居是一所三进三轩的院落,在整个沈家的西北角,虽不富丽堂皇,却十分幽静可爱。爬满常青藤的短墙掩映着争奇斗艳的千层菊、黄菊、大丽菊,使这里透出几分晋人田园的风光。院前有一口宽大的池塘,两边是白石砌成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棵半卧的古松,枝叶之繁茂足可证明它已有百岁高龄,而树下的长石椅上,正坐着两个人。
左边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人,两鬓已有微霜,容貌虽仍俊朗,却有一层掩不住的病容。他穿着一件酱紫色的茧绸袍,一双缎面厚底云鞋,怀里捧着一只金镶玉盖的小巧紫砂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玄色长袍,相貌平凡,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是他脸上惟一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一点了。
“想不到老夫还能有坐在这里喝茶的一天。唉。衰朽残年,离油尽灯枯不远了。”老人微微叹息。
“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沈老爷不要将生死之念看得过于执著。心胸开阔,神魂自明,‘这实比吃百帖药还有用。”布衣男子淡淡地劝慰老者,既未说什么长命百岁的虚伪之言,也未说吉人天相的飘渺之谈,平平实实,却更令人觉得可信。
老人讶然,注目他道:“风先生年岁尚轻,竟然将生死看得这般透彻,老夫佩服,佩服。”
布衣男子微笑道:“若尘只是久浸医道,见惯生死之事,久而久之, 自然看淡了,岂敢冒领沈老爷盛赞。”
这老人正是沈家前掌门人沈德宏,那布衣男子则是沈家新请来的郎中风若尘。
“唉,其实老夫在这世上本无可留恋的事,也早该大去了,可一到关口。总是忍不住想要再活几日。”他自嘲地摇摇头,“蝼蚁之性,根深蒂固啊。”
风若尘凝目看他,“请恕若尘冒昧,这些日子以来若尘见沈老爷似总有郁郁之意,不知有何难言之隐?或许在下能够为沈老爷稍尽绵薄。”
“唉……”沈德宏长叹一声,声音中包含着许多说不出的苦涩与惆怅。“一言难尽……”他的话悠然止住,眼睛盯着篱外。风若尘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看见了一个飘逸的倩影。
沈帼眉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织绵衣裳,一向苍白的脸颊因大病初愈而更加没有血色,但一双秋波却依然那么明澈与锐利,盛满了冷漠。她走到沈德宏面前,以无比优雅的姿态深施一礼,“女儿给父亲大人请安,恕女儿前几日一直抱恙在身,不能在您跟前侍奉汤药,直到今日才来探望。”
“眉儿不必多礼,我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不了就成,倒是你大病了一场,该当好好休息才是。”沈德宏急忙去拉她起来,一边略有埋怨地道。
沈帼眉不落痕迹地让过了父亲的手,站了起来,淡淡地道:“女儿只不过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病.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梁公子这两天要到江南来,大约会来向爹爹请安。”
“哦?至信要来丁?那可太好了,自从上一次我做寿时他来过一次后,已经快大半年不见他了……眉儿也有半年多没有过你梁大哥了吧厂沈德宏既意外又高兴,嗬嗬笑道,“你们可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呢,这次一定要让他多住几天。”
沈帼眉没有答话,一旁的风若尘却分明捕捉到她眼中那一抹似轻蔑又似无奈的光芒,不由对梁至信这个人物好奇起来。
“这位是风先生吧?那次匆匆一会,沈帼眉还未及向先生拜谢救命之恩呢。”沈帼眉转过脸面对风若尘,平缓但绝对诚恳地说。
风若尘谦逊而有风度地站起来微一躬身,“治病救人,乃在下分内之事,何劳小姐道谢,再说……”他微微一笑,“如此丰厚的诊金,若是还不能为主顾消灾祛病,岂非砸了我行医的招牌?”
风趣的言词引起沈德宏的大笑,沈帼眉也不由莞尔,笑意在她脸上如莲花初绽,但倏忽就隐没了。“先生过谦了,沈帼眉想请先生在寒舍多屈就几日,为家父彻底诊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风若尘尚未答话,沈德宏已笑着说:“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放人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投缘的忘年交,岂能轻易放过?我还等你指教几手围棋呢。”
风若尘想了一下,爽然道:“也好,反正我四处漂泊,也没有固定要去的地方,就在府上多住几天,待老先生痊愈再走。”
沈帼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眼光中不再冷如寒冰,但却多了一股深思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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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黄昏。
风若尘信步走上通往梅花庵的竹径,他不是要去刺探什么,这条路与沈家最重要的账房、机密库、银库等处完全是南辕北辙。他只是要找个清静之地把自己的思绪好好整理一下。
由于低头沉思,他没有注意到前方亭亭玉立的倩影,待心生异觉而抬头时,他已离那倩影只有几步之遥了。雪白的衣衫,荏弱的娇躯,傲然优雅的站姿,使他立即知道她是谁。
只有她才能将荏弱升华为高傲,孤独表现为冷酷。
她,沈帼眉——江南沈家最年轻最优秀的领导者,美丽而又精明的女掌门人。
风若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沈小姐。”
沈帼眉一点也没有讶异地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风先生,有雅兴出来散步吗!”
风若尘报以恬然微笑,“也不是雅兴,俗谚云:‘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散步可以消食健脾,何乐而不为?”
沈帼眉低声笑了,她的笑声很特别,像一张古琴被轻轻拨动,柔媚的清越的一齐都发了出来,“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忘了你的身份是郎中。”这时的她没有白天的冰冷与淡漠,几乎可以说是“和婉”的,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亲切。
风若尘不由笑了,“是吗?那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沈帼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他突然发现她的眼眸中完全没有笑意,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还未等他明白过来,她已淡淡地开口道:“风先生想必有一身好功夫吧?”
“哦?何以见得?”他微笑着反问,神色未曾稍变。
“先生未曾否认,那就是承认了。不知先生可肯拨冗抽暇指点帼眉一两招防身武功?”
“在下的确是懂一点庄稼把式,既然沈小姐想学,在下当然绝不藏私。”他慨然答应。
“那么,明天寅时,帼眉在绿竹林恭候先生。”
风若尘刚要答话,远处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小姐,小姐!”人影由远而近,原来是丫鬟琥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沈帼眉面前,“小姐……梁少爷到了。正在前边客厅等着呢!”
沈帼眉微一皱眉,“我过一会儿去。”她向风若尘随便地点了点头,“先生别忘了明日之约。”然后沿着竹径向梅花庵的方向走去。
风若尘目送她美好的背影离去,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他因看见沈帼眉的眼神而心生警惕,只怕就要露馅了。他知道沈帼眉会怀疑他,但是没想到她的眼光竟如此敏锐,居然能看出他身怀武功,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呀?
走在小路上,沈帼眉只觉满心烦恼,风若尘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太奇特,让人无法不怀疑,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希望风若尘是那个夜闯沈家的“他”……
“不,我只是不想冤枉人罢了。”她在心中郑重地反驳自己,不管这个理由多么软弱无力。
另一件令她烦恼的事是梁至信的到来。她并不讨厌梁至信,小时候他曾是她的最佳玩伴兼保护人,虽然她并不需要这种保护,但对他的关心呵护还是很感动的,每次他的到来都令她由衷地高兴。然而自从梁至信在她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对她表露了爱慕之意后,他们的见面就变得尴尬起来。
她并未心有所属,只是不能接受他的爱慕而已,她对他永远只能是朋友之情,可惜梁至信始终不明白或是不愿明白。
这一次,他又会用什么花样来讨她的欢心呢?
沈帼眉的头又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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