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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指了指屋内,王妃示意后面的人止步,只身走进屋内,如墨正凝神为老太君施针,王妃看着他的侧影,身子轻轻颤抖着,紧紧捂住了胸口,他一定是,一定是我丢失的孩子,本来担心受封的事传到故土,有人前来冒名顶替,可又耐不住寻子心切,想着赶紧回来看看,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他的身形样貌,周身的气韵和王爷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比两个弟弟都要象……
王妃颤抖着扑了过来,急切说道:“孩子,你……”
如墨手臂一挡冷声说道:“在下正为病人针灸,请不要打扰……”
28。 往事
王妃忙不迭应了一声,静静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如墨,修长的手指捏着银针一点点推入,动作专注而娴熟,然后凝神盯着床上病人的反应,长而浓密的睫毛蝶翅一般微颤着,似乎带出风一般直袭王妃心上,她想走到近前去看一眼祖母,可是双脚紧紧钉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眼前只有这个身形颀长面容俊秀的男子,这是她苦苦思念了二十六年的儿子啊……
她想要上前去抱住他,象他刚出生时一般,轻抚他的头发他的脸,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受苦,是不是孤单,可是却不敢,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象是一场梦,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哭醒过来,她的孩子,只有三日大的孩子,不见了踪影,王爷每年数次暗地里派人回来寻找,却杳无音讯,王爷叹着气说,这孩子只怕已经……她却不敢去想,也不肯信,她执意寻找,从没有一刻放弃……
过了半个时辰,想起过去似乎一生,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似乎短短一瞬,如墨挨个缓缓抽出银针,收回针袋中,轻轻吁了口气,有人适时过来,拿帕子为他拭汗,帕子带着清幽的香气,动作温柔体贴,如墨以为是灵儿,笑笑刚要说话,身旁的人柔软温和唤了一声:“孩子……”
如墨转过身来,眼前的妇人美丽慈和,温柔笑看着他,他的心里仿佛被紧紧揪了一下,这个人并未见过,却觉非常熟悉,她身上馨香温暖的气息,令他从头到脚都放松下来,抑制不住想要去接近,想跟她笑跟她说话,她是谁?她又叫了一声孩子,声音中的抚慰和思念,让如墨的心里一点点泛出酸涩和委屈,他紧紧捏住了拳头,摇摇头温和说道:“这位夫人是来探望老太君的吗?”
王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睛须臾不离开如墨的脸,如墨笑了笑,往外走了几步笑道:“在下该回去歇息会儿了,阮妈妈会进来的,夫人稍稍等会儿就是。”
王妃忙跟上几步唤道:“孩子,我……我是老太君的长孙女儿,我有些话想…。。这样吧,你何时有兴致,我去你住的院子里找你,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你看可好?”
如墨一听她就是那个嫣然,纪庸口中那个王妃,直接反应是躲得远远的,可是眼前这位夫人,她那么慈和亲切,她美丽的双眸中满是乞求,如墨心一软,不过是说几句话,她又不会将我怎样,哪里忍心让她失望,当下点头说道:“那就午后吧,午后静待夫人来访。”
出了门无视一院子黑压压的人,喊了灵儿径直而去,灵儿一路上叽叽喳喳,话题永远离不开王妃。
“爹,你看见那个王妃了吗?她可真美……”
“爹,那个王妃把屋里的人都赶出来了,屋外的人也不许跟进去,她跟你说什么了?”
“爹,这个王妃就是老太君的孙女嫣然吗?她为何失踪这么多年?”
“爹,王妃要真是你娘亲就好了,这么美丽温柔的娘亲……”
如墨只是呆怔着沉默,灵儿说到最后一句话,如墨猛然站住脚步,看着她咬牙说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灵儿紧紧闭上了嘴巴,前方就是梅院,她看看如墨吐吐舌头:“爹,一个没娘的人突然找到娘亲,这滋味很复杂,我都明白的,爹是不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去看看梅花开了没有,先不回去了……”
也不等如墨回答脚底抹油溜走了,过一会儿又噘着嘴巴追了上来:“梅院正在打扫,说是王妃要住进去,旁人都不让进去了,师娘若回来,得住别的院子了,但愿师娘找到师父,两个人浪迹江湖,别回来了,这个家里的人都很讨厌,除了老太君和王妃……”
说到王妃忙看一眼如墨,如墨静静拉起她手:“灵儿,没有想到王妃来得如此之快,这次只怕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灵儿仰起脸看着他:“我不管,我只要跟着你就是。”
如墨点点头:“好。”
回到屋中,如墨用几块点心喝几口茶,躺在床上正心神不宁,灵儿进来熏了安神香,如墨才渐渐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看窗外日头向西,慌忙起身穿好衣服鞋袜,灵儿听到动静进来倒一杯水递到他唇边:“别急,王妃刚刚进门,正在喝茶,还嘱咐我不要叫你,说你一定是累坏了。”
如墨就着她手喝几口水笑道:“总归是我无礼,本想着到门口迎接去的。”
来到外屋,王妃听到他脚步声站了起来,死命盯着如墨看,如墨揉了揉脸作揖道:“请恕在下无礼,王妃请坐。”
王妃忙坐了下来,顺手理了理发鬓,她这会儿打扮和上午又不同,上午是一袭的贵气,这会儿换了湖蓝色常服,发髻也是平常,只簪一对梅花珠钗,素淡的妆容更显亲切平和,如墨也坐下来,王妃唤一声孩子,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静默无语,如墨一觉睡饱,心境较之初见王妃时平和许多,笑笑说道:“王妃可是忧心老太君病情?王妃放心,不出三日,老太君准醒。”
王妃点了点头,沉吟说道:“祖母是听到我的消息才晕厥的,都怪我思虑不周,离家二十余年,被迫不能与家人相认,年前一恢复身份,就命人送了家信过来,然后离开边境和王爷回到阔别十载的王府,过了年赶到国都受了册封,就匆忙回来了,从小与祖母感情最深,不想她老人家病倒在床,真想老人家能醒来,我给她多磕几个头,多说几句话,把这二十多年欠下的都补回来。”
短短几句话道尽大半生的辛酸,二十余年不能与家人相认,十载不能离开边关,如墨本就觉得这位王妃亲切,听到这些心下生了同情,脱口说道:“王侯将相不过听起来风光,尚不如寻常百姓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王妃微微笑了笑,神色间无限得温柔:“话虽如此,我却从不后悔,孩子你可知道,因有了王爷二十多年镇守,边境各州郡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如墨笑道:“只是为王妃不值罢了。”
王妃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值了,只是苦了我们的头一个孩子,他刚生下来三日,就被人夺走,我寻了他二十六年,如今……孩子,你可想听听我的故事?”
如墨捏紧的拳头掩在了袖子下,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灵儿悄悄走了出去关上了屋门,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青天,他真的会是小王爷了吗?那自己和他岂不是越来越远?想了想又展眉笑起来,不管怎样,他能找到亲人,这是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他就不会那么冷清孤寂了。
屋里一时静默后,王妃缓缓开了口:“我是洪府长孙女,闺名嫣然,二十七年前我十六岁,那一年春耕时,我去大青山尼寺拜佛许愿,若今年秋季收成好,我愿意再回来斋戒百日,抄写佛经。那年秋季果真是粮食满仓,我带着崔妈妈前去还愿。尼寺后山上山坡上多种枫树,一到深秋层林尽染漫山红遍,一日抄写罢起了游兴,带着崔妈妈到后山看红叶。”
“就那样遇见了他,他当年是东阳王世子,奉诏入京面圣,顺道来大青山观看美景,我们隔着人群久久凝望,那一眼就是一生。他差人送来书信,让我等他,短短几十日思之如狂,两月后他从国都回来,说回到东阳郡禀明父母,就来求亲。临别前那夜,我们情之所至……”
“他回到东阳郡,既奉命前去边境平乱,我日日为他祈福,静待他胜利归来,不觉在尼寺已到百日,快要回家时突然恶心呕吐,住持为我把脉后神色大变,派人下山给母亲送信,母亲勃然大怒,认为我败坏门风,给了住持很多银子,让我堕胎休养后再悄悄回家。”
“好在住持不肯伤害性命,我又苦苦哀求,十月怀胎,没有他的音讯,但我深信他会回来,果然,儿子降生那日,收到他的密信,三日后去枫林处等,会有人来接我。我一时兴奋不觉有诈,三日后抱了儿子准时赴约,刚到枫林边就被人打昏,醒来时人已在一辆马车上,臂弯里没了儿子的踪影,我想大声哭喊,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马车停下来,我被移到一顶轿子里,轿子也停下的时候,有人挑开了轿帘,灿烂的阳光下,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美艳女子不屑看着我笑道,以为是何等样人呢,也不过如此,关在后面园子里吧,这一关,就是十年……”
她娓娓而谈,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如墨看着她唇边的浅笑,拳头捏得更紧,她又接着说道:“我的孩子,当时裹着他的襁褓是我亲手所做,黑色的绒缎,上面绣了一个如字,因为那绒缎是他的披风拆开所做,而如字,因为他姓纪,名鼎,小名阿如。”
说出这些话,她如释重负,静静看着如墨,如墨想要说话,想要否认,可身子抖做一团,带得牙关也轻颤着咯咯低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王妃唤了声孩子起身朝他走来,他想要躲开,却发觉自己手脚发软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
俺想码字,码字……
29。 涟漪
如墨看着王妃越走越近,心里没由来的恐惧,初见面时总觉她温柔亲切,今日知道她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