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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鬼,敢说老娘睡觉流口水……”她拍拍手,转身回屋。
她,尉迟采,来到赤国已有月余。
天气渐渐转凉,秋风一夜吹黄了永熙宫外的花树。坐在屋中,能听到外头宫人们清扫落叶的声响。她起身来到窗边,目见天空一色瓦蓝,独东边晕开几缕妩媚的金红,正是日头升起之时。
“昭仪,今儿个试试这对簪子如何?”暮舟捧来一双镶着血红珊瑚的玉簪,“这是头两天内廷送来的,说是纶州来的好玉,陛下就给太祖妃和昭仪留着了。”
那个有恋物癖的小家伙,偶尔还是会做些讨女生欢心的事。尉迟采回过头来,忍俊不禁:“好啊,那就试试吧。”
几日前太祖妃下令,暮舟和烟渚不再留守馥宫,而是随昭仪一同行动。也就是说,她们拥有在宫中行动的自由,这于女侍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泽,暮舟烟渚自然少不得一番叩谢。
可尉迟采却愈发地不安起来。虽说面上一片和善,然这二人不时投来的目光仍令她无法忽视。
暮舟手巧,三两下便将尉迟采的乌发轻巧盘起,又别出心裁地挑高其间一束,用金络子细细地绑了垂在脑后,这才将血珊瑚玉簪插入两侧的发髻里。尉迟采素来不喜麻烦,连头饰也一并精简了。
“这个发式还是头一次见呢。”尉迟采抬袖拈了拈鬓角的一缕发丝,“叫什么?”
“凤朝云髻。当年凤朝王妃觐见麟华帝时,便梳了这个发式,引来女眷们好一阵羡慕呢。”暮舟放下梳篦,将那束打了络子的散发整理妥当,“不过,当真适合这发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凤朝王妃么?”尉迟采眨眨眼。
大约因为是女眷,这个王妃秦鉴倒不曾提过。可作为尉迟家的长千金,她绝无可能不知晓皇家命妇的名号。于是垂下眸子作沉默状。
果然,暮舟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只小心将昭仪的发髻打理妥当。
墨底滚银边的窄袖裙裳上绣满了金菊,与绾发所用的金络子两相映衬,很是耀目,再有一双艳红的珊瑚珠串悬在鬓侧,堪堪点出些女儿家的妩媚来。尉迟采扶着梳妆的案头起身,暮舟将一件夹金丝的纱衣罩上来。
——昭仪是天骄帝的第一位后妃,万事皆马虎不得。太祖妃如是说。
“都说凤朝王妃倾国绝色,依婢子看来,昭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暮舟笑道。
“绝色又有何用?到头来也不过是白骨一捧。”尉迟采正了正腕上的墨玉镯子,“好了,我这就去丹篁殿了,有什么事便派人知会我一声。”
暮舟恭身应道:“是。”
离开这两个女人的监视,尉迟采顿觉轻松不少。在那个世界做惯了宅女,来到这个地方后,反而不敢继续宅下去。“举手投足都将成为向某人汇报的内容”……这只会让她越发地不爽。
现在是辰时,算来离天骄下朝还有一阵。
尉迟采站在龙仪殿外,内里大约有官员正在奏事,声音模模糊糊,不甚真切。
她不由得暗自叹息。
那一日,楚逢君替她选择了最佳答案,既解决了昱州善后的问题,还保全了冯子秋的颜面,她也因此输给了他……
“不……或许,不是输。”她呢喃道。
那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一列红衣女侍悄声走过,见了她便停下步子福身行礼,齐齐唤一声“昭仪万福”。
“咦?这不是锦安么?”尉迟采立刻从这队女子中挑出一个眼熟的,“起得真早。”
“昭仪也起得很早呢。”锦安微微一笑,“您这又是要到丹篁殿去吧?”
“嗯,待会天骄下了朝,还得陪着他听学。”
闻言,锦安与众女侍皆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尉迟采张了张嘴:“……怎么了?”难道她又说错了什么?
锦安连忙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昭仪与陛下如此亲密恩爱,叫人好生羡慕。”
啥?亲密恩爱?她和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鬼头?
“……不,锦安你言重了。”尉迟采只觉嘴角一阵颤抖:就算是老牛吃嫩草,也得有个限度吧?
“昭仪若无其他吩咐,婢子这就先退下了。”锦安笑了笑,又道。
“哦对了,我还有个私事要拜托你。”尉迟采冲她招招手,锦安迟疑片刻,这才走近来:“请昭仪吩咐,若在锦安能力所及之内,锦安一定替昭仪办到。”
尉迟采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关注自己后,从袖笼里摸出一封信来:“把这个送去秦鉴秦将军府上,务必请将军亲自拆看。”
近些日子,她又总结了一堆尚不明白的事,列成条目后誊抄下来,用信函的方式传给秦鉴,请他一一解答。到底是性命攸关,她不敢随意托人代为转达,然一连十数日都不曾见到秦鉴,就算有问题也没法问,而她身为后妃不能随意外出……
见锦安满脸莫名,尉迟采加重了语气:“这是很重要的书信,千万不能遗失了……要知道,这宫中我信得过的人便只有你了,锦安。”
“是,昭仪。”锦安露出肃然之色,“婢子多谢昭仪厚爱。”说着便将书信藏入怀里。
“好了,你去吧。若是这信已递到,就让人来个话。”
锦安点点头,这才随那队红衣女侍一同离去。
尉迟采站在原处,直到女侍们的身影消失在宫殿转角,她收回目光,脑中又想起那些个问题来:
尉迟尚澜的真实死因。火云骊。十年前那件坠马案的始末。景帝与尉迟尚澜的关系。
随着尉迟骁的出现,她深切地意识到,若不加紧了解这个家族更多的故事,她很快就会被这位弟弟揪出原形来。
不错,她介意尉迟骁看她的眼神。那不是一对姐弟间该有的冰冷眼神。
***
“真的哦阿骁,这是真的哦。”天骄瞪大黑眸,一本正经地道:“你姐姐睡觉真的要流口水哦,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尉迟骁的嘴角一抖,眉心略微蹙起:“……陛下,您就不能换个干净点的话题么?”
“唉呀,大清早的你就板着一张脸。”天骄嘟嘴耍赖,“阿骁啊,你才十二岁诶,做什么老摆着一副全天下百姓都欠你银子似的表情咧?”好不容易逮着个有价值的八卦,谁知道尉迟骁压根就不敢兴趣。天骄哼了一声,扭头去准备听学用的书册了。
尉迟骁并不生气,只默不作声地垂下眸子,眉宇间的暗影愈见深重。
尉迟采……这位姐姐的存在,令他不安。
虽说他已在极力忽视这种忐忑,然而二叔说过的话一直叫他难以释怀。
……你以为你姐姐的尸体是假的吗?……
……在我查清她的来路以前,你必须得做好“弟弟”这个角色,同时保护陛下……
……若她有任何异动,立刻遣人告知我,可记住了?……
唔。尉迟骁扯了扯嘴角:睡觉流口水,这大约算是异动了罢。要告诉二叔吗?
“……他怎么了?”
“朕怎么晓得?方才同他说笑两句就变作这模样了,一点都不配合,无趣得很。”
尉迟骁回过神来,黑眸轻扬,正见尉迟采盯着自己瞧。
……她来了啊。
他慢吞吞颔首一记算作招呼,而后别开视线。
尉迟采看在眼里,朱唇勾起一抹浅笑:“见到我,阿骁好似很不开心呢。”
“没有。”尉迟骁仍是淡淡地应道。
见状,天骄故意板起脸来:“阿骁,朕命令你,给朕笑一个。”
尉迟采汗颜:这话咋听咋像是调戏呐……
“哦哦,昭仪也到了啊。”忽然,裴晋带笑的嗓音飘入殿内。这鹤发童颜的老者精神矍铄,他向天骄躬身一揖:“陛下,老身来迟,还望恕罪。”
“裴少师不必多礼,文殊院的日常事务大半还须劳烦您,日后若有此类状况,大可遣个人来知会朕一声便是。”
天骄这话说得格外顺溜——能光明正大地逃课,他当然举双手赞成。
明白了这层意图,尉迟采心头嗤笑一声,顺着天骄的话往下接:“陛下说得不错。裴少师,您若是信得过小女子,不若让小女子在您公务缠身时,代为指导陛下,您觉着如何?”
天骄立时炸了毛,却又碍于颜面不敢发作,只瞪圆了两只水眸,虚张声势道:“你这女人真是没大没小,裴少师哪是你能比的?……”
到底是裴晋说了句公道话:“陛下,此言差矣。所谓术业有专攻,有许多方面,老身当真是不如昭仪。陛下也该向昭仪虚心求教,而非倨傲。”
嘿嘿嘿,我得意地笑……尉迟采眉眼弯弯,天骄则是黑了小脸,嘟哝着收了声。
尉迟骁仍是安静地看着姐姐,不言不语。
“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裴晋坐上首座,“老身今日要说的,乃是《定国策》第十三章‘正道’……”
***
“……没关系喔,阿采。”
还是那双修长温柔的手,“就算我不在这世间,我的魂也必会永远守护着阿采。”
她拼命摇着小脑袋,发辫上的金铃发出叮叮脆响:
“不会的,栈哥哥不会不在!栈哥哥会一直留在阿采的身边!”
那双手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阿采,栈哥哥也是凡人呀……凡人,总是会死的。”
“那……在栈哥哥死之前,要一直陪着阿采,好不好?”
她扬起如花苞般纯净的脸庞,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没有回答她。
……
“……昭仪?昭仪?”
肩上传来一股讨厌的力道,伴着裴晋的苍老嗓音:“昭仪,请醒醒。”
咦?为啥是裴晋……
尉迟采倏然睁眼,正对上裴晋满布亲切皱纹的老脸。后者无奈笑道:“昭仪,可是老身的授课枯燥无趣,令您觉着困乏了?”
“啊……不是!”她赶紧坐直了身子,将鬓角的散发胡乱抹去耳后,“裴少师的授课很有趣呢哈哈哈……”不过她的确不太感兴趣就是啦。
“若是您困了,这就回去歇息罢。”裴晋对她倒是格外宽松,这话立时引来天骄童鞋的不满:“裴少师这不公平啦,为何这女人课上睡觉可以回去歇息,而朕却要挨板子呀?”
不料裴晋瞪来一眼:“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怎可说出此等不负责任的话来?真是叫老身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