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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师父在,我都不怕了。
师父一身仙光闪闪,双手就算是抱着我亦能捏出仙诀来。深渊之下的青色冤魂经师父一施法竟如沉睡一般缓缓安静了下来。
他踩着祥云抱着我一直出了深渊,飞上了断仙台。
师父看了看跌坐在黄沙地上的瑶画,再看了一眼我的身体,骤然绷紧了一张脸,低低问:“弦儿有没有事,疼么。”
我醒了醒神。疼,疼得我直抽冷气。
我看了看自个周身,皆是大大小小遍布全身的伤口。伤口内流出的血竟将我的衣裳湿了个透!
这一身伤吓到我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凄惨。
我巴望了师父一眼,嘀咕道:“疼死了。”
此时一边的瑶画听到了声响,双手在撑在地上,身体不断瑟缩着,垂着头看不清神情,道:“你竟回来了么。”一滴两滴的血自她的下巴滴落在黄沙里,浸了进去。
她的双眼……没有了罢。
然她的语气听得我不大高兴。那只高傲的毒蝎蝴蝶应该昂着头与我道:弥浅你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如今她竟说得如此低声下气。哪里还有毒蝴蝶该有的样子。
为了不让她如意,我呲了呲嘴,道:“啊,没死成。”
师父走到一块被风沙掩埋一半的石头边,将我放了下来。
(四)
师父执起我那双被磨得不成样子的手,紧紧地蹙起了眉。
不光是师父蹙眉,我自己亦是觉得心惊肉跳的。想原先我的手虽算不上纤细修长,但还是算得上白净的。
如今这么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美感可言!
我缩了缩手,道:“师、师父别瞧了,难看、难看死了。”
师父愣了愣,眉结淡了下来,不松手,道:“弦儿别动。”
他在我手上施了仙法,不光是手上还有身上,皆缓缓流淌着一股强有力的仙气。
师父……师父他在为我渡仙力!
仙力是神仙最基本的法力,是要随着时日修炼才能缓缓增大变多的。如今师父输多少仙力给我,他身上便会随之减少同等的仙力。
堂堂、堂堂三界司战神君,哪能随便将自己的仙力输送给他人!
我倏地反手捏住了师父施法的手指。心头如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一般,很闷很难受。
师父手指一颤,道:“弦儿?”
我深深呼吸了好几回,方能咽下喉头那股酸涩,抬起头冲师父眯眼笑道:“师父莫要为徒儿浪费了仙力。这点伤徒儿养几日便好完了。”
师父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就依弦儿的。”说着他站起身来,往瑶画走了去。
我大惊,连忙抓住了师父的衣角,道:“师父?!”
师父停了下来。
我动了动唇,又道:“她……她已经受伤了……”
师父手忽然轻轻一拂,拂开了我的手,竟还是冲着瑶画走了过去!
瑶画虽看不见,但还是挣扎了两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师父走到她面前停住了。
下一刻,我惊悚地看见师父竟扬起手就往瑶画那张漂亮的脸上扇了去!我不由得大叫起来:“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忽而一阵仙风撩过,我只能看见一道强烈的仙光一闪而至。
一时风尘弥漫。
待一切又安静了下来。我揉了揉眼,却见师父那一巴掌没能扇得下去而是被人截住了!
边上,尧司一路风尘仆仆白衣翻飞,他竟与师父对峙了起来!
只消一片刻的光景,师父眯眼看着尧司道:“你竟敢阻挠本君?”
说罢他又扬起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往瑶画的另一边脸上扇去!尧司阻挡未及,只换来一声极为清脆响亮掌掴声。
瑶画倒退几步,一时未站稳竟被扇倒在了地上去!她青丝散乱垂落,遮住了面颊。
我心里揪得紧,忙道:“师父,够了……够了。徒儿、徒儿想回昆仑山,现在便想回。”
师父玉立修长的身形一怔,终于回转身向我走过来。
然几乎同时尧司亦看见了我。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颤颤道:“弥浅……弥浅……弥浅?!你怎么了弥浅,为何会满身是伤?!”
他欲跑过来,不想师父手臂冷冷一横,阻下了他的步子,寒声道:“你再敢往前踏一步,本君就对你不客气。”
章六十二
(一)
师父抱起我,轻声道:“弦儿,为师现下便带你回昆仑。有为师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尧司看了看瑶画,又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欲言又止。师父自他身边走过之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弥浅,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我一松下神来便有些乏,只懒懒道:“神君莫要放在心上,倚弦不过是失足跌下了断仙台,这些伤不打紧回去养些时日便能好。比起我神君还是先去看看瑶画仙子罢,她……她双目有恙。”
尧司走到瑶画身边,伸手拂开了她的发丝,却不想瑶画侧开了脸去。尧司见她脸上的血痕,手兀自僵在了半空中。
师父走到瑶画边上顿了顿,半垂着眼帘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幽幽道:“若弦儿有何差池,本君定让你万死不辞。”
我不忍再看她一眼。今日这个了结,算是个彻头彻尾的了结罢。我未亏什么,她亦什么都未赚得。
师父走出了一段距离,身后瑶画忽然沉寂地出声道:“你为何要救我。”
我为何要救她?我不晓得。
那只蛇蝎蝴蝶想杀了我,有什么值得我救的。可蛇蝎蝴蝶,总比一只死蝴蝶好罢。
我扯了扯嘴角,道:“你没见我这一身口子么,掉到下面疼得紧。”顿了顿,我又轻声道,“哦不对,你已经看不见了。”
师父捏了仙诀带我回去了昆仑山。
我听得清晰,后面传来瑶画哽咽的骂声:“果然是个十足的傻子!傻子!”
关于她说的这一点我早有领悟。天下第一傻,没人跟我抢,稳稳当当是我的。
回到昆仑山后,即使我再不愿还是被师兄们见到了我落魄潦倒的模样。他们定会趁此机会好好嘲笑我罢。
我一直将头埋着。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不想,他们见了我却纷纷凝着眉,冷着一张脸,身上隐隐一股气势将衣摆都给烘了起来,像是要揍我的样子。
若我携着这一身伤还要被黑心黑肺的师兄们揍,不残都难。
只听二师兄出口问:“是谁将小师妹弄成这样的?”
我有些错愕。他应该问:小师妹你与人掐架为何输了,这不是摆明丢咱昆仑山的面子么?!
如今听他这语气,倒不是想揍我,而是想揍伤我的人。这……委实不应该啊。
(二)
在昆仑山休养之际,师父时时与我送药。送的是我们昆仑山上仙草熬的仙药。
想我哪里来的狗胆敢让师父亲自为我送药,这是大逆不道。我多次劝说师父莫要如此,他愣是不听,坚持为我送。
早前天庭的司医神君亦遣过童子特地来昆仑山送过两回药。皆被师父一碗丢下了山,当时师父说得十分有气概,道:“回去罢,本君不需劳烦司医神君,本君徒弟亦不需他操心。”
师父丢仙药丢得亦是分外干脆利落。这疼的痛的,还是我。
因此错过了灵丹妙药,师父端来的药汁纵然是如何喝如何折煞人,我也得一滴不剩地灌进嘴里。
我病痛期间,难得瘟神放泠染下来看望过我多次。不晓得这事如何传进她耳朵里的,她老是嚷着要给瑶画好看。
后来我问起泠染才告诉我,瑶画仙子坠入断仙台的事情整个天界都知晓了。她的双目因被台下冤魂戾气所伤,瞎了。
我还是稍稍有些吃惊。当日瑶画的双目是受了伤,但天庭有司医神君在纵然是有再大的疑难杂症,他都应该治得好才是,如何会瞎。
遂我问:“天庭不是还有一个司医神君么,竟没治好?”
泠染呲了呲嘴,道:“咄,不是司医神君没治好,而是那女人压根不让司医神君治!听说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日,待再出门时已然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期。如今她双目已经缠上了白绫。”
我不禁又问:“为何她不让医治?”这不是拿自己作践自己么。那只毒蝎蝴蝶奈何如此想不通透。
泠染撇了撇唇又道:“谁晓得。指不定就是那女人故意作怪想整出一副可怜样子来惹人怜爱,她是一肚子坏水。想想司医神君那个负心汉,再配上如今这个天界第一瞎美人,啧啧,当初竟没看出来,还真是绝配。”
我叹了叹,道:“事到如今,泠染你就莫要再说什么了罢。”
泠染嗔了我一眼,继续碎碎念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为何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拜那个女人所赐。她与那负心汉能有今日,当真是报应。我就搞不清楚,她想杀了你诶,你是脑子欠了哪根筋要舍生忘死地去救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差点……差点就没有弥浅了!”她大抵是去问过了师父具体情况罢,竟知晓得如此细致。
我看着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很窝囊地缩了缩脖子,软声道:“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当时她叫得那般凄惨,我如何忍心眼睁睁看她落下去。”
泠染翻起眼皮怨了我一眼,道:“那如何你也得先顾好自己吧。你救下她自己却摔了下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我偷偷瞟了瞟泠染,低头作沉痛状,道:“泠染,我晓得错了。下次我先顾好自己,你、你莫生气。”我怕我再说,她就要哭了。她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泠染抹了两把眼角,闷声道:“谁生气了。弥浅你就是一根筋直到底,人家脑筋皆是弯弯绕绕不晓得打了多少个结,你却连个拐都没有,如何能叫人省心。”
还说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