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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摇摇头说:“不…不在,公主别问了。”
“说谎。”君羽蓦然抓住她的肩膀,逼问道,“细柳,我平日待你也不薄,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不是奴婢不答应,实在是有旨在先,没法放您出去。”
“怎么会没办法,你将钥匙借我一晚,赶天亮前再送回来,只要你不说,哪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有我来承担,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细柳犹豫了一下,从腰里接下串钥匙,交到君羽手里:“公主的大德,奴婢无已为报,这已是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君羽接过钥匙,感激地点了点头:“细柳,我答应你,等这件事情过后,一定放你们姊妹出宫团聚。”
匆匆换了身短打,推开厚重的殿门,她蹑着步子鱼贯出去。细柳收出目光,倚着门缓缓坐到地上,窗外那一轮明月安静蛰伏,静谧而恬美。
黑暗中颓然有了一丝光亮,似是女子窈窕的形影。细柳还未看清,白凌已经套上了她的脖子,喉咙猛然收紧,惶恐地挣扎了几下,两行泪滑过苍白面颊。
“是……你……”细柳大张着嘴,费力地想唤出那人的名字,然而喉管依然被勒断。白凌遮住了她的双眼,在风中悠悠荡着,飘然欲飞。阴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哀婉回旋。
赶在东华门关闭之前,君羽随着一群监娥蒙混出城。去哪呢?细想之下,似乎也只记得去王家的路。现在去找王练之,应该还来得及。
王府内斋,夜风袭袭吹入,扑灭了案上一对描金红烛。月色投在男子清峻的眉间,映亮了他光洁的白袍。听出动静,王练之警惕地问:“谁?”
小厮扣窗应道:“回公子,有个陌生人执意要见您。”
“陌生人?”王练之烦躁地捻灭烛火,皱眉道,“我累了,打发他走。”等到门欲阖上,他突然又回过身。“等等,让他进来。”
微白月光顺着缝隙灌进来,仅仅一瞬又黯了。外头进来一人,推门笑道:“练之兄,几天不见,好大的架子。”
王练之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疾步迎过去,差点撞翻桌上的烛台。“公主?你是怎么出来的?”君羽道:“腿长在我身上,要是想走,当然谁也拦不住。”
想到她前天在婚宴上大胆的表白,王练之不由黯沉了脸色:“公主深夜来访,可是为了阿楷?”
“先别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君羽一把捉住他的手,急忙拖出门去。五指交缠相扣,徒然有冰川消融的暖意。这一次,他没有恼怒抽出手,任由她紧紧握住。
夜色笼罩下的秦淮河,轻薄犹似寒纱。一河之隔的正阳官道上,远远传来马蹄声。马上的男子一手控缰,一手揽住怀中人,猎猎狂奔。
“练之,这离天牢还有多远?”
“大约有十里脚程,路上若没人盘查,不出半个时辰就到。”
君羽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出来的仓促,衣服略有些单薄,夜风钻进袖口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练之觉察到她冷得颤抖,不禁揽紧手臂,用脊背抵住肆虐地寒风。
“你说,他们会把萧楷关到哪?”
王练之一愣,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情绪:“这个臣也不清楚,北府营方圆百里,以前由子混的叔父谢玄掌管,他应该知道。可这小子不知去哪了,我去乌衣巷也没见到他人。”
听到谢混的名字,君羽没来由地心中一颤,故意不屑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不靠谱,整天懒懒散散的,等他救人,黄花菜都凉了。”
王练之笑道:“他是有些散漫,可遇到正事,却比别人都上心。”
君羽撇撇嘴:“我说你就是太好骗,说不定哪天被他卖了,还帮人家点钱呢。”
不知不觉到了北府营,王练之将她抱下马来,两人趁着夜色,潜伏到栅栏外的暗沟里。君羽从草括里探出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铁栅外守兵重重,清一色的钢盔墨铠,各个手执刀戬,别说两个大活人,就是苍蝇也难飞进去。
“怎么办?”两人对望一眼,王练之道:“再等等看。
君羽哪肯听他的,兀自拆散束发的缚带,墨缎般的青丝飘逸如瀑。王练之不经意地回头,不由痴怔片刻:“公主,你这是?”
“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趁机进去!”君羽说完,就站起来朝栅门方向奔去。目送她翩跹的长发淹没在视线尽头,王练之才回过神,狠狠砸了一下拳头。
假凤配虚凰(下)
铁荆栅门外,两个卒卫互交双樾,喝道:“来者何人?
君羽嫣然一笑,软身斜倚着门栏,不是拿眼波横瞥过去,看的那两侍卫骨头发酥。这是她从烟雨楼学到的那点粗浅功夫,如今现学现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官爷,小女子夜深迷路,这里荒郊野岭的,能不能送我一程呀?”她虽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可毕竟是二八韶龄,声音还算圆润,学起来像模像样,真能把人唬住。
这些卫卒们常年不碰女色,也都是方刚血性,早已被勾引的色授魂于,笑道∶“迷路了?好办呀,哥几个正愁没人解闷儿,小娘子要不要陪我们喝杯热酒,也好暖暖身子。”
“这……军营向来不准有女子,我若进去,恐怕不好吧?”君羽故意攀上他们的肩膀,让他们背对着王练之,慢慢向后退去。
“有什么好不好,我出生入死,脑袋搁在刀刃上,皇帝老儿自各吃荤,还不准我们喝口肉汤?”
那些士兵们纷纷响应,一窝蜂地拥上来,仿佛绿汪汪的狼眼瞅见肥肉。有人还是担心,提议道:“咱都走了,总得留一个把手吧,万一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那领头的在他脑袋上狠敲一下,道:“要留你留,别扫大伙的兴致。半夜三更的,都他娘的歇息去了,谁吃饱了撑的来这鬼地方?”
“头儿,你忘了,前天那个姓萧的才被押到水牢,总是提防一点,以免上头盘查。”
君羽一听萧楷被关在水牢,心中大喜。抚摩着那个士卒的胸口道:“大哥,那水牢离这不又不远,咱们进去喝杯酒就出来,耽搁不了你的正事,是吧?”说着冲他眨眨眼,少女唇红齿白的笑靥在夜中闪烁,士卒盯着她,只觉得脖后一根筋一直麻到头顶去,脸皮火辣辣地烧。
摆平了最难缠的一个,那些人前互后拥地将她领进营寨。牢里并不大,四面墙均是黄铜打造,君羽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内阴暗潮湿,四壁明火执仗,燃着熊熊松蜡,墙上悬挂着各种刑具,刀鞭爪勾应有尽有,墙角火炭上还烤着一只殷红烙铁,随着火舌勾舔,发出筚筚拨拨的响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刑房?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连君羽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压住,恶臭的气息喷薄到脸上,君羽屏住呼吸,本能地挣扎反抗。男人俯身靠过来,拗住胳膊强按到地上,任她踢腾叫喊也不放松分毫。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君羽被他的口臭熏的发懵,正焦急间,那男人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应声栽倒。她睁开一只眼睛,只见王练之玉树般立在面前,脚下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狱卒。
“他们都死了么?”
王练之道:“这些废物死有余辜,我只是将他们打晕,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公主不必担心。”
君羽舒了口气,道:“时间不早,还是救人要紧。我刚听说,他们把萧楷关在水牢,有没有办法进去?”
王练之思索片刻道:“如果没记错,水牢的位置应该在营寨玄关的下面。据说设有劲弩和暗箭,把守的十分严密。咱们若想混进去,必须避开狱卒盘查,再找到玄关的具体所在。”
“怎么避,这么一闹恐怕他们早有了察觉。”
“这倒好办,只要换套装扮就可。”王练之蹲下身,拣了两个身形相似的,剥下狱衣来,大的留给自己,小的抛给君羽。两人换好装扮,望着对方滑稽的模样,扑哧都笑了,匆匆善了后锁门出去。
甬道黑暗狭长,仅够一个人来往通行,并且曲里拐弯,地势十分复杂,稍不留心便会迷路。不敢举松明火把,只有摸黑探行。脚下踩着青砖地面,发出轻微触碰的响声,仿佛所有的光亮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王练之在前探路,君羽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走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任何零星微光。
“哎,”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咱们该不会走错了吧,怎么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
男子的鼻息从黑暗中传来,听起来有些急促:“应该不会,你有没有感觉脚底有些泛潮,想必离水牢不远了。”
君羽察觉下,脚心似乎真有些潮湿,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的冷汗,所以也没有过多留意。想不到王练之如此心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男子温厚的掌心传来些须暖意,让她心里的紧张松懈下来,慢慢凝聚镇静。
忐忑不安在黑暗中前行,越走水势越深,仿佛是地势低洼的缘故,竟聚了半尺高的渗水。最后王练之停下脚步,终于不走了。
君羽按捺住激动地心情,颤声问他:“是不是找到出路了?”
然而王练之却不回答,只是挪开身子,君羽疑惑地摸索过去,只探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石门。“你不是说离水牢不远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王练之背抵着石门说:“我是说这积水和水牢有关,却没料到他们会把出口堵死。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冰凉的水越积越深,已经漫过腰际,她原本就吹了冷风,现在泡在渗水里更是刺骨恶寒。颓然意识到水位上升,君羽惊恐地睁大眼睛:“练之,这水是活的!”
凝神听去有哗啦啦地响动,像是平静海岸下暗涌的狂涛。王练之猛然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低沉:“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放了水闸。”
“不可能,我不相信路堵死了,咱们一起试试,说不定能推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