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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领命,将她押了出去。抛出这个烫手山芋,孙恩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卢循紧紧捏住了他的胳膊,等桓玄先开口。
“你们在哪抓住她的?”
孙恩明白他话中有异,谨慎答道:“在会稽太守的府邸,当时她拼死护着王凝之的夫人谢道韫,小人顾忌她的身份,才没敢妄动。”
“哦?”桓玄慢慢呷着酒,有种想冷笑的冲动,“这么说你们血洗了王家?”
卢循答道:“将军不会有所惋惜吧?”
“是啊,簪缨世家就这样毁与流寇之手,总是有点可惜。”桓玄隐隐一笑,眼神显得很深很暗,他一字一顿道,“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可惜的是,谢家才应该鸡犬不留。”
孙恩与卢循互望一眼,都暗自擦了把冷汗。就是有心说两句敷衍话,也被他那阴毒的神情压得一时不能出声。不知道他和谢家积了多深的仇怨,非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在尴尬寂静中,桓玄突然道:“你们干的不错,既然来了,就暂时归到我麾下,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两人听完大喜,抱拳说:“全凭将军做主。”
千里之外,一队人马驰过了山阴之南,天色已近昏暗,穿行在泥塘沼地中,惊起一滩飒沓鸥鹭。一行人纵缰狂奔,行到门前翻身下马。为首的年轻男子紧跨几步,砰砰砸着门上铜环。里面的人听见了,隔着门问了声谁。
男子也不吭声,只从腰上摘了块金牌,搁到门缝前一晃。不消片刻,大门就洞开了。从里面奔出来个老奴,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夫人呢?”
老奴扑通跪到地上:“练之公子,你来晚了。”
王练之心里咯噔一沉,拨开他急忙朝里奔去。推开正厅大门,满屋挂的白幡白布,竟然变成了祭堂。谢道韫跪在火盆前,往里边烧着阴纸,她身后跪满了披麻带孝的童仆。
在一片痛哭声中,他慢慢走进去,低声唤了句:“婶娘。”
谢道韫抬起涣散的双眼,许久才看清他的面容:“练之,终于等到你了。”
王练之茫然环顾一周,看见桌上供了一排灵位,至少有七八个。他甚至都没勇气去辨认上面篆刻的名字,低下头问:“我不过走了几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道韫压下哀戚的情绪,点了三根香,交到他手里:“你走的那天,你叔父、四个兄弟、妹子都遇害了,孙恩那个畜生,连涛儿都不放过……”她说着一再擦拭蕴出的泪,声音有些哽咽。
“孙恩……”王练之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五指一拢,猛然将香捏碎在手里。
谢道韫定了定神,强忍着泪说:“我对不起子混,公主为了救我们,已经被劫走了。落到那些畜生手里,又过了这些天,恐怕早都……”
王练之深吸了口气,像一片利刃探入胸中,将心脏某处割裂。他艰难地闭上眼,摇头说:“不可能的,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谢道韫顿了顿,说:“我也但愿如此,可是那些人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年轻姑娘,就算活着,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王练之勉强站稳,脑中杂乱空白,似乎听到了灭绝式的宣判。他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强盗会放过任何一个年轻女子,可是那个结局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所承受的能力范围。
两人默然以对,过了片刻,谢道韫才问:“等子混来了,我这个做姑母的该怎么交代?”
王练之一时说不出话,犹豫着开口道:“他……如今还在建康交战,可能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我先给他写封信,看能不能赶过来。”
谢道韫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亲自为他磨墨。一边低头研着,一边问:“那公主的事?”
“瞒不住的,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王练之摊开纸,一滴墨落在上面,他就着那滴墨点龙飞凤舞地写了下去。
君羽自从到达江陵,就被软禁了起来。每天关在地下的暗室里,不见天日。开始她还想方设法的逃跑,而桓玄就像早预谋好了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次君羽趁深夜无人,好不容易跑到不远处的马厩,刚走到几步就撞见了守在马厩门口的桓玄。她被人拉下马押送回去,骑马不成就改步行,从围墙的破洞里钻出去,等她抬起头时桓玄就站在眼前。
尽管一遍遍地被捉回来,一切的尝试都是徒劳,可君羽还是不肯认输,每次她逃跑桓玄都策马跟在后边,冷眼观察着,像是猎手对猎物适当的纵容,等到她即将成功时再掐灭点燃的希望。他的目的无非是让她知道,所谓生死,不过是捏在他手心的一根稻草。
最后桓玄的耐性还是被磨光了,索性给她戴上手铐脚镣,关到地牢里,每天只给两顿粗茶淡饭维持生命。
“吃饭了。”狱卒摇着一只残碗进来,里面只有半底发霉的稀粥。君羽木然不动,装作听不见。狱卒踹翻粥碗,恶臭的浆汁溅了她一脸。
“摆什么清高架子,我们可没将军那么好的耐性,把它吃了!”
君羽独坐着不动,仍是不言不语。
“来人,给我把她摁住!”狱卒拍拍手,牢门哐啷一声开了,从外面闯进来几个侍卫模样的壮汉。也不管青红皂白,拗住她的胳膊强按到地上,任她踢腾挣扎也不放松分毫。
狱卒走到炭火边,举起烧红的烙铁,一步步逼到君羽面前。又对着烙铁吹了口气,狞笑道:“你不想不尝尝这烙铁的滋味,据说一捱上去皮焦肉烂,可不怎么好受。这水嫩嫩的脸蛋要是烙下个疤,你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怎么样,吃还是不吃?”
炽红烙铁映着她苍白的脸颊,隐隐冒着一缕热烟。君羽瞪着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吃。”
“呦,还挺倔。” 狱卒把烙铁搁到她鼻尖,晃了晃。一股灼烫之气扑面而来,燎焦了额前几缕散发。“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肯老实了!”话音未落,烙铁押到她耳边,在脖根处狠狠烫了一下。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狱卒欣赏着她那指甲大的一块白皙皮肉瞬间烧得焦黑,无比狰狞地笑了。“除了这烙铁,还有黥面、割喉、指缝插针,你要是不老实,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君羽垂下头,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前验血打针都要紧张半天,如今忍受这般酷刑,她痛得早已没了知觉。
“好象没气了。”见她不动,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其他人也有点害怕,纷纷议论道:“这可怎么办?万一她真的死了,不好交代呀?”
“这还不好办,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坑埋了。就说她绝食,自己饿死的。”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于是七手八脚的就准备抬她。
“住手。”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众人回过头,不知道桓玄何时已经站在背后。他快步走进来,用手在君羽鼻端探了探,只见她额上冷汗津津,呼吸有些微弱。
“是谁给她用刑的?”
那个狱卒站出来说:“将军,我们只是替你教训教训她。”
话音未落,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到脸上,狱卒被抽的趔趄倒地。桓玄收回手,冷冷道:“把他拉出去军法处置。以后谁要是再敢碰她,这就是下场。”
“将军饶命!”那狱卒吓的叩头求饶,桓玄挥挥手,命人把他拖下去。其他侍卫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灰溜溜退了出去。
桓玄踱到墙角,蹲下身打量着她。君羽艰难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零乱的湿发从额头两旁垂下来。“你很想死吗?”他低声问。
君羽摇摇头:“不,我能死,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跟前。”
桓玄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说:“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对于驯服不了的劣马,我从来不允许它活着。当初你有胆子背叛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君羽抬头看他,目光里没有一丝畏惧:“那件事是我伤害了你,可是背叛谈不上,没有感情何来的背叛?”
桓玄狠狠拉近她: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到了今天你还是向着他,谢混若是想救你,早就来了,何苦会等到现在?你以为他真的会在乎你?”
“那又怎么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用不着别人插手?”
“哼,你当真被他迷惑的不轻。我也是男人,我比你更了解他,那种人为了权势利赂什么割舍不下。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而已,等到没用了,再随手甩开。以他那种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君羽闭着眼不理他,尖俏的下颌微仰着,形成倔强的弧度。
桓玄扳过她的肩,继续说:“在谢府做夫人和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谢混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甚至比他还要多,过去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
“对不起,我想要的,除了他没人给得了。”
桓玄冷冷看着她,手轻轻一拨,她便被撂到在地。“呵,看来你注定要失望了。实话告诉你,谢家在这次叛乱中损失惨重,谢琰指挥失力,已经被他帐下的部将张猛杀了,谢肇和谢峻也已遇害,只有谢混一个人,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君羽蓦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桓玄轻蔑地哼了声,说:“我没有必要骗你,朝廷原本是派会稽王父子迎战,司马元显率兵抵抗,连战连败,最后当起了缩头乌龟。谢家被拉去当挡箭牌,朝廷这么做,是有意削弱他们家的势力,以免功高盖主。”
君羽怔怔看着他,心想:难道历史上说的都是真的……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桓玄又微笑着,伸手理了理她耳边散发,抚摩着她的脸说:“除了我,没人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与其回去受罪,不如留下来,安心跟着我。”
君羽没有反抗,任由他的手指流连到唇边。她的双唇柔软温润,有种温暖的触感。这种低眉顺眼的态度,让桓玄很满意,他不由笑着说:“这样就对了……”
话音未落手背上突然一痛,君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