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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停在三米开外,听到他的呼唤;顿了一顿,猝然化作一道七彩的光,直直没入一片死寂的灰暗。静寂了片刻,“锵”的一声,彩虹光芒重现,连带着一个重重落地的巨响,虹光烟火一般,转瞬即逝……
“尚,危害他的人,都要死,你也不例外!”那声音很甜,娇媚柔软似灵蛇一般,话却冷淡,仿佛剧毒的牙齿。
她一击及中要害,竟也不再作停留,转身便要离去。身后的那人急促的喘息着,吐出一句:“冷煙,你是否曾对我……”
“没有!”她截断了他,很甜美,很无情。
她的翻纵在微暗的月色下似漂浮的花,来到了树下少年的身后,柔软的身子丝藤般的缠绕而上,抱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好一会子,那个被缠的人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对于缠人的人,便成为了一种羞辱。窈窕的影子“唰”的滑下,不知是陈述还是指控:“你还是老样子!叶尚到死仍恨你入骨,你倒指责都懒得指责,解释都不屑解释……”
“是么?”那少年找了块石头坐了,无所谓的拍拍衣襟:“解释有用?何况,他也没说错什么。”
回到这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血腥味道,熟悉的;一团黑暗。他半仰起头,微微眯眼看向暗淡的月弧,惑人的轮廓有丝不耐。
他是真的,真的有些厌烦了……
七夕
都说金陵的炎夏难熬。时间一晃,夏日,似乎就这么热着热着熬了过去。渐凉的秋夜,柳是深色的烟,竹是挺秀的魄。
七夕那日,瑞王府门口端的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络绎,花月春风。王妃亲自在前庭招待着,冷傲的秀面瞥向后面,便隐隐透出几分温柔。
午后,从嘉打开皇叔送来的卷轴,愣了一愣,随即面含笑意珍惜地往下欣赏。自右而左,是一排排小楷,圆转凝重,易翻为曲,用笔内厌,书写的是《道》、《德》之经,正是自己搜寻多年王羲之的真迹——《黄庭经》。皇叔虽为常年为国征战,却饱读诗书,自有一股潇洒的文士之风,与自己素来非常谈得来。而且他一心为国,有他坐镇边境,虽然仍有内忧外患,南唐的局面总算尚能支持,不至于一败涂地。捏紧了古老的发黄的卷轴,一面暗暗拢了眉,那卷东西,在自己手中也不止一日了。也许真是时候,交给皇叔了。
思绪一时被通传打断,南昌王,他的大哥似乎到了。“说曹操曹操到”,从嘉放下手中字轴迎出去,娥皇依礼走个过场,便匆匆退开了,去旁厅招呼另外一些内臣的家眷们。李弘翼似乎心情极好,见了他竟哈哈笑着,“大哥今日来迟,从嘉恕罪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皇兄为长兄,屈尊来此从嘉感戴,怎敢有怪责之意?”钟隐淡淡的敷衍着。
李弘翼睨着弟弟,忍不住就咬牙。一袭浅银滚青菊纹的长袍,黑发上的流云银冠濯濯清贵,就是他天生重瞳,遍身慧智风流的模样,才令世间盛传着他乃黄帝转世的谣言,更令父皇对他亲睐有加。压了压不快,一挥手,仇凡便递上一卷精致的云纹的卷轴,南昌王原本尚算出色的五官笼上了一层阴险之气,偏偏还笑着:“为兄晓得六弟艳爱工笔美人,这是特为六弟自远地费力寻来的,六弟不妨拆看看看,合不合心意?”
钟隐迟疑了一刻,不出声打开了那卷画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颜色素丽的工笔仕女图。不可否认,画中的女子的确和人心意:婀娜的身姿毫不做作,轻纱堆雪,乌丝如云,眸若明珠,唇似娇樱,悬抬的纤柔指尖生动的扣在一架古琴上。映着如烟的草色,红亭夕阳之间,隔着画儿,都能令人感受到那呼之欲出的一阵婉转的琴音。举目,右上方提着两行娟细的小楷:
“洛水魂清妒百花,
兰谷香幽独韶华”。
洛兰,洛兰,竟是她的画像……
钟隐情不自禁的皱眉,垂首,似在细细观赏那幅图,眸色深暗流转数次,心中其实已转了百次。他身边的大哥也不着急,似只等待耗子的猫,慢慢的,眼中难掩一丝溢出的得意。
再抬头的时候,钟隐清澈的眼中没有半点惊慌,他缓缓卷起了卷轴,轻声道:“皇兄请随我来!”引着洋洋得意的大哥进了西面的书房;钟隐方舒展了眉;冷静的气韵一刻间令李弘翼极度的不痛快:“的确是好画,从嘉拜领了。皇兄既已知晓,却意欲何为?”
李弘翼愣了一愣,微虚起眼:“很简单,帮我!”
“帮你?”钟隐的目光流过大哥,淡而笃定:“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恕从嘉不敢听命。”
李弘翼脑上的青筋一现:“你一点也不在乎?”
钟隐摇头:“并非如此!皇兄的威胁,从嘉的确在意。不过,不知道皇兄是否记得一句俗话: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你无治国之才,亦无爱民之心,唯有暴虐的手段与无限的野心,为了将皇叔拉下太子之位,做了一堆不利于南唐的事,却又干得不够干净利落。皇兄,你连位枭雄都算不上,休提天子,太子之位,我都不能助你取得……
李弘翼没料到六弟竟然一口回绝了他,硬是被顶的气噎,梗了又梗不便立时发作,竖着眉,满腔的怒意化为一句冷笑,一甩手扭头便走:“好,这么美的女子,让为兄交给父皇,瞧瞧他有何意见。”
木门空旷,彪悍的身影一阵狂风似的穿越而过,尤显得暴躁。钟隐捏着桌沿,目送着大哥的离去,直到修长的指微微发白,终于,狠狠的蹙了眉,扬声道:“皇兄,留步……”
李弘翼大喜,“忽”的转过了身子……
烟洛此时正坐在竹苑里看屋檐后的夕阳,难得闲适的午后,嘴角不由得往上微翘。她差人送了贺礼去钟隐的府上,礼是绝对不轻的,人却没有到——今日瑞王府可想而知的门庭若市,她却是最不方便出面的一个,何必多作招摇?
说起来,今日里闲芳轩的丫头们都无心干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没事老往外跑。烟洛本着没有效率就不要浪费生命的宗旨,干脆早早的收了店,还给每人发了个小小锦袋作为夜游的零花钱,丫头们自然一个个乐开了花。
用了晚膳,烟洛正欲到前面去找秋萍,却有人敲门。意外的,那人捎来了一个包裹,没有标明地址。烟洛认出了赵大哥的笔迹,命竹子休要声张,回屋关门看信。话并不多,整张纸只有一句“匡义已平安抵京,勿念!”,完毕!
接下来仅余一首她熟悉的诗,孤单单的缀在白色纸张的中央:
烟霄微月澹长空,
银汉秋期万古同。
几许欢情与离恨,
年年并在此宵中。
白居易的《七夕》,竟然是白居易的《七夕》!烟洛呆了一呆,不死心的再翻了翻,真的没有别的字句了。继而匆匆拆开深蓝色的小包裹,里面滚出一个细巧的红木盒子,打开来,就被一片通体血红盈然的枫叶耀花了眼。昂贵的血玉,流畅的叶脉,五瓣的叶身,火红的火红的颜色……
那一年的秋天很美,仿佛悠远的时空中闪光的流星,划过,碎了……无数艳丽的红枫,锦绣的山,成蝶的叶,还有他的,一往深情。猛地闭眼,她不想,不想……回忆是魔鬼,她不想,不想,想也无用……
不知静了多久,秋萍推门进来了。烟洛忙将两样东西往榻边的被中一塞,蹦了起来。秋萍不知就里,也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带着一脸神秘秘的喜气,不由分说将她拽出院子。
秋夜,天朗气清,星河耿耿。烟洛抬眼,前面的茶庄竹林变了模样:青竹竿上扎了顶顶绿荷,系于婆娑的竹边,可作仙人的承露盘;碧莹莹的西瓜镂雕成花,中间燃起灿烂的红烛,便为新巧的“瓜灯”;乞巧的面果子玲珑喜人,挤在白瓷盘子里头,一堆胖嘟嘟的散发着馥郁的甜香。整个竹苑就似个清透的水晶灯,幽幽晃晃。
秋萍指着一排望着她似讨糖的小孩般的漂亮丫头们,轻轻地笑:“她们说想叫你瞧瞧正宗的乞巧节,事先弄的!”
低落的心顷刻被感动塞满了,烟洛轻转眸子,一一看去,一个一个,或清秀或妩媚或淡漠或火热,虽曾不幸落入泥沼,却真真正正,都是世间有情有义的好女子。最后触到秋萍盈盈如菊的身影,她身旁的竹子正憨实傻笑,心中装满温暖——其实她并不孤单的,一直,不是么?
原预备打发着丫头们各自出门逛去,她们却不肯走,赖在小院里坐了一团,叽叽嘎嘎的说笑起来,没完没了。年轻的女子,情人的节日,话题自然离不开出色的男人。兜兜转转几圈,几个不怕羞的小丫头开始咋咋呼呼,谈论渐渐热烈起来,最后范围落到三个人身上,优雅的瑞王,蛊惑的叶橪,赵匡义真是一黑马,才露面一两日,因为神秘所以吸引,竟然也有了两票。
烟洛听得哑然失笑,继续喝茶,倒不参与讨论。仰头,舒了眉望着天际恩爱的两颗情星,模糊的想那阙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由得苦笑,我的两情相悦,还真是个难题!
紫昙的声音最甜,似蜂蜜泡过的香李,因为支持黑马,势微力薄,遂揪住烟洛作挡箭牌:“切!你们都别说,让小姐说,到底哪个男人最好看最优秀,最适合作如意郎君。那个赵公子人又美,看小姐的眼神都快把人点着了,作相公肯定热情死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小姐……”
烟洛嘴角一僵,扯出个硬邦邦的笑:“别问我,我不知道!”
“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人都常常在小姐身边,为人如何小姐不是应该最清楚么?”丫头们不依不饶。
还真是……无话可答!烟洛颦眉,冲口一句,似问人也似自己:“女子,天生就定要对男人如此在意么?”
丫头们哗然,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红蓼快嘴接口道:“不对男人在意,还能在意什么?过去妈妈曾经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