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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蓉很老实地摇摇头:“不,我并未见过本人。他是……朋友的同事……”
米拉遗憾道:“失踪啊,五、六年前这里乱做一团,到处都有妻离子散。我一个表侄女也走丢了……”她对丈夫说,“幸好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是啊。
兆伦打来电话,都会说:“你听,刚才又过去一架战斗机。快听,听到爆炸声了吗?”那一刻,战争在她耳边特别真切。
她祈祷啊祈祷,希望天上那么多神中,有一个可以听见她的祷告,请让兆伦安全回来吧。 可是没用,炮火声是那么大,掩盖了一切。
木莲当初得知兆伦要做战地记者时,就忿忿不平:“他不是个好男人,他怎么都不为你想想?”
可是木莲怎么知道,大夏天伏在教室温书,这个人会体贴地为她扇扇子;冬天手冷握不住笔,此人会拉过来塞进衣服里。她不知道兆伦拒绝其他女生时说:“我爱木蓉,我想和她结婚。”她不知道兆伦趁她熟睡时表白说:“我自第一眼见你时就喜欢上你。”
那个青涩的年代,少男少女在树阴下相遇,知了的欢叫声中他们擦肩而过,走出老远,才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没想到恰好对方也回过头来。那时木蓉无心一笑,荡起心波层层。
木蓉上网搜索,片刻,五年前的那次事件的新闻资料就出来了。她点开图片,看那个叫苏寒山的人。正是他!虽然已经变得有些苍老,但是看这平凡眉目和蔼笑容,正是现在这个苏寒山!
木蓉激动不已,立刻拨打电话回国,给兆伦昔日的同事。对方一听,大喊出来:“真的??”
木蓉说:“为确保万一,恐怕得化验一下才能确定。”
“好的!”对方立刻说,“我有苏寒山的DNA报告,我现在就传真给你。”又问,“只有苏寒山一人?” 木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无不遗憾。
“不,没有兆伦。没有。奇迹只有一个。”
三、
小小的医院因为来了一名娇客,突然热闹起来。
米拉人缘极好,住院一周,前来看望她的亲友每天都有,鲜花水果从来不缺。
苏寒山是模范丈夫,每天下课必带着亲自熬的汤来,嘘寒问暖。
夫妻俩共同话题是古典音乐,有时木蓉来查房,听他们聊,完全不懂。
她不是不喜欢音乐,她和兆伦都是发烧友,独好动漫音乐。有阵子迷《太空堡垒》,几乎天天听兆伦在哼那首“可曾记得爱”。
他出事后,木蓉幻听时,也常常觉得他在屋子某个角落里哼这首歌。每每泪流满面。
木蓉问米拉:“你们结婚多久了?”
“有四年了。”
木蓉微微吃惊:“你们感情真好!我还以为你们新婚。”
苏寒山每日下班准时来探访,次次有新书籍杂志,顿顿便当都是大补之品,花样层出不穷。
木蓉开他玩笑:“苏先生该改行做餐饮,绝对发大财。”
苏君笑,指指妻子:“我也不是天才,都是她挑食,把我给训练出来了。”
米拉立刻红了脸。
她曾经也给人这样疼爱过,也和一个人幸福生活着。可是兆伦,你究竟是生是死?你在哪里?腐烂的肉体化做了泥了吗?在你倒下的地方,是否长出一株小树,也开洁白芳香的花?
老张问木蓉:“听说你在查苏寒山的资料?”
木蓉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是谁?”老张挺直腰,“上次看他背影,我也差点喊他兆伦兄。”
木蓉垂下头,“老张,你别当我死心眼。兆伦他死没见尸,我心里总是存着一线希望的。”
“还希望他回来是不?”老张笑她,“你这小姑娘倒是长情,这么多年都如一日。兆伦是没这福分。”
“缘分啊,太浅了。”
可是偏偏要遇上,遇上了偏偏又要相爱。他带着她的爱一道消失了,要她怎么忘了他?
老张叹气:“你该有个新的开始。”
“谁说我不想呢?别的男生来打听,什么,未婚夫去世五年了还没找过新的,一定是不忘情。这样的女人打不进她内心,娶回家也不会全心对你。于是通通打退堂鼓。长此以往,恶性循环。”
“所以错把苏寒山当你家兆伦?小木啊,你可要知道,这个苏君是有妻子的。人前背后的闲话,不可不防。”
“我知道。”木蓉把目光放在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就是兆伦死后收到的那枚。
老张也感慨,诗性大发:“时间流逝啊。五年过去,多少人事做古。”
五年,人事都已经面目全非。过去仿佛不是自己经历过的。
木蓉忽然觉得不对。
当日在医院,苏寒山的太太说该地五年前局势动乱失踪是难免的。可是她怎么知道木蓉要找的人是于五年前才该地失踪?当地动乱前后七八年,木蓉并没有明确说。
推开病房门,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苏寒山正侧坐在床边,给妻子喂汤。
大学时木容也病过,躺在床上下不来,当时兆伦在外地实习,她忍住没告诉他。
那天傍晚,她睡醒过来,浑身都是高烧过后的疼痛,口渴,却无人在身边。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挂钟在滴答作响。她看着放在房间另一边的水壶,终于没忍住眼泪哭出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兆伦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把她紧抱在怀里。
如此这般,教她如何忘了他?容不下别人,是因为她曾如此被深爱过,她知道恐怕再也没人会这样爱她。她记得这份爱。
四、
苏寒山如同阿妈一样,哄妻子吃饭:“再来一口,就一口。”
米拉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说:“这里面放了怪味道的东西,难吃死了!”
“是这当归,最补了。”
“还补,没看木医生都在笑话我?”
“你身体日见好转,她作为医生自然要笑。快,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回中国旅游去。把我们的蜜月补回来。”
“唉,老夫老妻,还浪漫个什么劲儿?”米拉笑着出拳轻捶苏寒山。
苏手上还端着的那碗爱心补汤,此刻不可避免地洒了出来。
木蓉敲敲门,走进来帮着收拾,“跟我去值班室,这衣服得换下来。”
她向老张借了衬衣和裤子,回到值班室,直冲冲就开门进去。
恰好苏寒山正脱下上衣。木蓉一看到他宽阔的裸肩,吓了一跳。
这时身后有护士推着小车路过,她只得一步迈进来,匆忙把门关上。
她尴尬地低着头把衣服递给苏寒山,眼角瞟到一处,顿时瞪大。
这苏寒山身上,竟密密布着细小的疤痕,还有一条大的,几乎贯穿整个背。而那腰间,那里,有块她死都不会认错的黑斑。神啊,你看到了吗?那是兆伦身上才有的胎记!
苏寒山尴尬地笑笑:“吓到你了?我战时受过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木蓉颤抖着手指向他腰间。苏寒山看了一眼,说:“这是胎记,怎么了?”
木蓉脸色惨白,浑身冰冷。她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桌子,不然恐怕要当场瘫倒在地上。
苏寒山立刻伸手扶她肩膀,找来椅子让她坐下。他轻声问:“木医生,要不要我去叫人?”
“不!不用!”木蓉立刻摇头。
苏寒山很迷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木医生,不舒服吗?你的脸色真吓人。”
木蓉深呼吸,深深地呼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苏先生,你今年多大?”
苏寒山皱皱眉头,回答:“二十九岁。”
“你战时就在该地工作?”
“是的。”
“那之前呢。”
“应该也是在这里。”
“应该?”木蓉终于听到她预计会听到的话。
“你看到了,我那时受的伤很重,后脑都凹进去一大块。人人都以为我会死,可我活了过来。但,我不再记得以前的事。”
木蓉冻结住。
这情况既熟悉又陌生,电视上是不少见,因为那是在演故事。可是生活中,人人忙着削尖脑袋争取生存,谁有那时间闹失忆?
不不,失忆和癌症一样,都是象牙塔里才子佳人的专利,不适合木蓉兆伦这些贷款买房子等着结婚的小老百姓。
苏寒山看她这样,详细解释给她听:“米拉是我的医生,她给我看我身上的证件,告诉我一切。”
“她说你是谁?” 木蓉颤抖着问。
“我就是苏寒山。是和她供职于同一机构的员工。”
木蓉在心里喊:不不!你不是苏寒山!那一刻她几乎要喊叫出来,可是最后一丝理智将她拉了回去。
她绞着手,刹时局促地像面对面试老师的学生,“苏先生,你的血型是多少?”
“A型。”
兆伦也是A型。
“你当年伤得有多重?”
“面目都遭毁容,算不算恐怖?”
木容盯住这张陌生的脸,“谁为你整形的?”
“我妻子。”
的确,米拉是整形医生。
“依据的是什么?”
“我证件上的照片。”
木蓉颤抖着问:“那,你身体上还有其他什么伤病吗?”
“我太太说我切除过阑尾。”
那一瞬间,木蓉仿佛被一双手一下拉回大学校园。
本来在球场上奔跑的兆伦忽然捂着肚子倒下。
送去医院时,她都快急死,医生却嫌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是阑尾发炎,怎么个个如丧考妣的?放心,一刀就可以解决。”
说得简直和杀猪一般,弄得木蓉又哈哈笑起来。
五、
五年前那个凌晨寂静的夜,电话铃声格外刺耳。她抱怨着爬起来,接过来听。
潘母悲痛绝望的声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传递到她耳朵里:“小蓉,他们说兆伦失踪了!怎么会呢?你去查查?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他说了会回来的!”
她呆呆望着窗外给霓虹彻夜照亮的天空,居然是黑里透着血红,凭地恐怖。
她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