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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她就什么都不想,只天天看书,做题。她想着只要过了这段就好了。等考上了大学,她就好好跟大家交朋友,也学着打打羽毛球,和舍友聊聊电视剧和明星。然后每天上课吃饭的时候,都有几个好朋友在旁边。
高四开课有几个月了,进入正轨以后,大家的学习越来越紧张。不仅平常的周末都拿来补课,老师还给订了很多资料,没几天就会有一场小考。就这样,每个月南琴只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是为了要下个月的资料费和补课费。
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她妈就不乐意了。一开始以为只是交个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就好了,没想到每个月都好几百的拿!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她还没开口,她妈便红了脸。
照例是训斥一番,只是这次比往常更加激烈。南琴在旁边也不说话。她嘴上应着,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很远很远。每次为了把补课费说得少一些,她每天都只能吃咸菜馒头的,衣服也很长时间没买过了。她现在比之前瘦了有十几斤,袖口都磨破了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只是每次回家的时间太短,她妈也不注意。她想着等她考上了大学,一定要吃一次麦当劳。不用买贵的,就一个汉堡包就行!她想她在县里上了三年多的学了,每次坐公交车到学校都要经过麦当劳,可她还从来不知道汉堡包是什么味儿。
她妈在旁边一直絮絮叨叨的,见她神游天外,火气一上去,手上的鸡毛掸子就敲了上去,“啪——”的一声,手臂上就是一条红印子。
“作死啊?你妈说话你都不好好听!我养你是为了什么……”
南琴抱着胳膊不说话。她听不到她妈的斥骂,也感觉不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的思绪还飘荡在那个遥远的地方,还有她手中的汉堡包的香味……
南琴并不很清楚那天她妈跟她说了什么。第二天她照常去上学,中午吃了饭回到教室,她开始思考今天老师上课讲的那道解析几何。自从上了高四以来,她中午都不回宿舍睡觉的。实在困得不行了,也就是在课桌上趴一会儿就好了。
她正咬着笔头思考这道题,突然她同桌拿胳膊肘捅了她一下。见南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她扬起下巴指了指窗外。
“小琴,外面有热闹看!你看大家都爬窗户上了,就你还抠题呢!”
南琴抬起头,看见了正和校长撒泼的她妈。
她赶忙冲出教室,一路小跑过去拽住她妈。
她妈一把撇开她的手,红着脸说道:“你跑过来不帮你妈,你拉我干嘛?”不等南琴反应,她便一把扯住校长的手,大声地嚷嚷道:“你说你们这不是坑人吗?一个月大几百的出,我们家还不得啃垃圾去?怎么?你还有理了?我们可是交了钱来的!凭什么现在还骗我们出钱啊?当初把我们孩子哄得晕头转向,巴巴地掏了钱来上你们这个学校,哼,也就骗骗我们家小琴这种傻孩子罢了!当初你们说还要这么流水地撒钱啦?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啦?要是知道现在被你们逼得每个月都撒血,我们会上你们这个破学校?怎么?还不是破学校?你们这学校一年才考上几个人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妈——”南琴凄厉一声,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
这天南琴没有继续上课,她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晚上她跟着她妈回来家,她妈坐在床上,开始对她苦口婆心地教诲。她妈的意思是不要读这个学了!当初她就不赞成去上什么补习班。本来嘛,考上大学的都是聪明的不得了的人,她的闺女她还不知道?那脑子木的!能考上大学?说破天来也不可能!一个月就好几百,这学早不上就少花些钱,没道理吃饱了撑的几百大千的给打了水漂!其实当初上个专科也就行了,现在正好,不上也就不上了!
末了,她妈握着她的手说:“小琴啊,你多大?你妈多大?妈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知道的不比你多?还是那句老话,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碗饭。小琴你想想,你妈还能骗你吗?好好在家呆着,妈再给你找个好人家,这才是正经!”
南琴看着她妈满怀期望的脸,她心中的那个小人儿又开始给她下了诅咒:没用的,不可能的……她想本来不就该这样吗?如果当初她就不复读,也就没有这档子事了。就算经过自己的努力到了这一地步,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这样?就算自己还不认命那又能怎样?她还能回去吗?她还能每天没日没夜地看书,做题,没日没夜地做着自己那个荒诞的梦吗?
没用的,根本就是没用的!不论你做什么,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这就是命,她的命!既然如此,那何必开始呢?在它还算美好的时候就赶快结束它,这梦就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何况她自己的命运就该由自己亲手截断,这样最是清醒,最是深刻,又何必嫁他人之手?倒是又认不清方向,还认为真可以奢望,到头来都忘了,奢望何为奢望?既然是奢望,就该让它永远停留在这个状态,还没有开始便早已结束的状态。这样,一切都不会破灭。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几天后她妈带着她去办退学手续,顺便要回上个月交的补课费和资料费。她不愿一起去丢那个人,甚至不愿意去和那些同学做最后的道别。她一个人站在校门口,望着这个自己奋斗了三年多的地方,突然脚步一个不稳,几乎栽倒在地。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毁掉了什么。她就这样被蛊惑着出卖了自己多年来的梦想!她突然很恨她的那个妈,可她更恨自己。她想自己怎么配拥有那么一个梦?她这样的人……她也配?
这一天,她没有像她答应的那样在校门口等着她妈回来,而是去了附近的网吧,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人生中第一个夜不归宿的夜晚——然后第二天去逛街,去麦当劳,去吃自己期待已久的麦当劳……
那天她吃着手中的麦当劳,觉得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嘛!就这种东西,也值得自己憧憬那么久?她自嘲地笑了。
从那天回来以后,南袖后来也没说什么,可南琴却变了,和往常截然不同了。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她一点也不愿意碰那些书本,就连南慧偶尔问她道题都不愿意看一眼。她扔掉了自己那副厚瓶底,换上了隐形眼镜,也学着南慧买了很多时兴的衣服。她开始交一个个的男朋友,让他们给自己买各种东西……
可她再不跟她妈说话,虽然她妈让她做的事,她也会做,上班挣的钱,她也会上交。可每当见到她妈时,她眼睛太逗不抬,好像根本没见到这个人一样。
她妈逢人就说,孩子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啊!明明她自己都答应了,怎么到头来又怨起我老了?
每当听到这话,她也只是笑笑,然后便开始搬弄新买的手链。
二十三岁那年,南琴结婚。从此,她再也没有回过她那个娘家。
☆、第十章
南袖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这时正值晌午,外面被阳光照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把那五颜六色都照散了,照淡了。她透过草珠帘子望着院外,明知道这时候小庄还没回来,可她心里就是那么急,好像晚一步就赶不上什么似的。
她妈坐在她旁边,打完了这一针,绕了个结,将毛线咬断,站起来说:“你坐着,我去看看水煮开了没,今天中午咱们吃云吞——奇怪,小晨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她妈钻进厨房,没过多久,便端着滚烫的云吞出来了。南袖赶忙站起来去拿碗筷。这时候南晨正巧也回来了。她妈阴着脸拿手指杵着他的头说:“今天又野到哪儿去了?整天的不在家,偏生又长着个狗鼻子,一开饭就闻着味儿回来了!”
南晨头一歪,躲开那一指头,嘻嘻一笑,抖着他那裤腰低到胯上的牛仔裤进来了。他一件南袖便吃了一惊,随即围过来叫了声姐,便捡着就近的凳子坐在了她旁边。
南袖这两年已并不常回来,大多时候就是讲每月的钱打到银行卡上,所以他们姐弟也越发生疏了。南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这个弟弟:他近年来身子抽长了不少,脸却还是像原来那样白白嫩嫩的,若不是脸上浮出的油滑市侩气息,真疑心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了。他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睛闪着精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算计的意味。只是他从小便受尽宠爱,所以这算计总是浮于表面,有些作势的味道。
她妈还在旁边数落他耳朵上的水钻耳钉和牛仔裤上大大小小的孔,南袖却早已皱起了眉头:她妈她是很了解的。这些年来小弟那么胡闹,她也从来没有当着外人甚至她们几个姐姐的面责骂得这么厉害,更何况小晨今天又难得的殷勤,什么意思她能不知道吗?只是要做戏就做全套的,做得这样明显,还真是够敷衍人的!
南袖吃着碗里的云吞,等着她妈接下来的开场。
果然南袖妈训斥完,便转过身来对着她,指甲掐着眉心摇着头叹气道:“阿袖啊,你说这些个孩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慧慧看上了那个开货车的小子,订婚宴还没办呢,居然就这么住到人家家去了!你说我的老脸往哪里搁?还有这个混账小子!哎呀不行了,一说你妈这头又痛起来了!”
南袖知道她妈这是要让自己接话,她却偏将话头又转到南慧身上。“妈,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啊?别的不说,慧慧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她这人是咋咋呼呼的,可还是有分寸的。她要是拿不住那个人,会这么白白让人家占了便宜?她可从小就是个硬茬!”
她妈重重叹了口气,颓唐着脸,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