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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盛帝使了个眼色,白公公将虎符取来,呈给景盛帝。皇帝老子手握虎符,示意白公公退下,已变了脸色,看上去很平静,神情难测,沉吟道:“朕姑且饶你,速去查探乱党是何人领首,可戴罪立功。”
园外的的京府军是抗衡乱党的主力,军中不可没有统帅。此人有几分英勇威猛,不妨暂时一用。
李云州一副非常严肃的思索样,思索了一会,忽的云开雾释,拱手道:“既然乱党是太子的拥兵,不如将太子带到园外,当着乱党的面,取太子的首级。用首级号令乱党,乱党没有了主心骨,自会降服。”
真是无比简单的方法,园内如此多的暗卫和禁军,还会控制不住一个太子?这么一个简单的方法,皇帝老子不是没有想到,是他有别的疑虑。
“李大人的主意不错。”歌细黛领着太子府的随从走来,拍了拍手掌,笑了笑。歌细黛虽是喝了有迷药的美酒,在她很认真的坚持下,青曼还是将解药奉上了。
景盛帝冷目圆睁。
歌细黛款款行礼,“臣媳参见陛下。”
景盛帝淡淡的颌首,见她这般镇定自若,心里不免又多了几分困惑。
李云州微一躬身,“臣参见太子妃殿下,多谢太子妃殿下褒奖。只是,这不错的主意并非是臣所想到的。”
皇帝老子深沉的目光箭一般的飞了过去,紧盯着李云州。
“哦?”歌细黛替皇帝老子问了一问。
李云州偏偏还就不打算说了,拱手道:“臣立刻去查探乱党的领首。”
景盛帝朝暗处的两名侍卫道:“保护好李大人。”
两名侍卫应是。
李云州恍若不懂所谓的‘保护’是‘监视’,步伐稳健的出了大仪殿。
短暂的沉默后,歌细黛恭谨垂目,道:“陛下,请速发诏书,革去京……”
不等歌细黛说完,景盛帝神色不明的唤道:“白公公。”
“在。”白公公上前。
“你持尚方宝剑,传朕口谕,撤去京府军统卫、御林军统卫、皇城衙军统卫,胆敢有异议者斩。带虎符,回京调兵。”景盛帝在关键之时,所信任的就是这位跟随他十余年的宦官。
“是。”白公公语声浑厚如雷。
歌细黛保持着垂目,她未说完的话,便是:请速发诏书,革去京府军统卫、御林军统卫、皇城衙军统卫一职,派可信之人点兵集结,反包围乱党。
景盛帝回首,朝正殿望去,沉声道:“将门打开。”
殿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依旧闲适的坐在棋盘旁的景玄默,三十余名暗卫手持利器,将其包围之势。
景盛帝沉声道:“你们一路护卫白公公。”
暗卫们似一阵疾风般,跟随白公公,倾刻间刮出了大殿,隐入于夜色里。
景盛帝一个眼色,早已备好的弓箭手,齐涌至殿门处,将箭对准了景玄默,箭在弦上。只要皇帝老子再使一个眼色,箭将如雨,景玄默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歌细黛静静的看着,手指在暗暗的捏着。对于皇帝老子的性子,很是难以揣测,她的确有些担心。
皇帝老子深沉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如往常一样清冷宁静的景玄默,他只是坐在那里,神态自若。如果他脸上有一丝慌乱、畏惧、惊恐,皇帝老子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放箭。这就是景玄默,十余年间,皇帝老子一直在心里重复的:这才像朕的儿子。
再有八个多月就是让位之时,太子殿下却还要血流成河?
往昔无数种种都历历在目,一团寒雾掠过景盛帝的眉梢,无声的漫了开去。
景玄默却在这时开了口,遥向皇帝老子深深叩首,道:“儿臣认为,不妨再派人调遣徽县和津县的驻守军,虽说远兵救不了急,却是有备无患。徜若敌众我寡,便能耗着打持久战,等待援兵。”
景盛帝沉声道:“徽县和津县的驻守军,也成了你的势力?”
景玄默缄口不语了,不解释,也毫不心虚。
“陛下……”歌细黛刚一开口,便被景盛帝打断了。
他凉凉的道:“你是想跟朕说,乱党喊的‘拥太子,清君侧’的口号是欲盖弥彰,攀谄太子殿下的用意太过明显,其中必是有诈?”
歌细黛一笑。
“还想说,太子殿下若有谋反之意,绝不会与朕下棋而束手就擒?”景盛帝眯起了眼睛。
此女巧言辩论的口才,皇帝老子已经见识过。
歌细黛微微躬身,诚然道:“陛下英明。”
正在这时,禁军副指挥使轻声禀道:“启禀陛下,皇亲皇嗣们均陆续进了无量佛塔殿,除了宁王、瑞欣王、五皇子……”一连串名单读的皇帝老子已不奈烦,“他们都在东阳殿的正殿里昏睡着。”
景盛帝微微一诧,本以为他会追问为何那么多人昏睡在东阳殿,却是问道:“除了这些人,其余的全都进了无量佛塔殿?”
禁军副指挥使怔了怔,如实道:“属下失职,这就去点查。”
“不可打草惊蛇。”景盛帝此话说的很轻。
待禁军副指挥使刚一出殿,皇帝老子眼神一抛,便就有一名侍从悄然跟出。连儿子都无法全信,自然是可信之人甚少。
方才被派去‘保护’李云州的侍卫奔来,传来急报:“乱党开始强攻,李云州大人在率兵抵守。乱党的数量众多,已将南北两门围堵蛮攻。”
可想而知,南北两门一旦攻破,乱党洪水般涌入,危机重重。
景盛帝不动声色,在亮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下,神色平静,道:“传朕口谕,取乱党一枚首级者,赏银五十两;取乱党十枚首级者,赏良田一亩;取乱党一百枚首级者,封爵。”
“是。”
“再传朕口谕,及时醒悟,在阵前起义者,朕一概饶恕。阵前起义者取乱党首级一枚,赏银六十两;取乱党十枚首级者,赏良田一亩一分;取乱党一百枚首级者,封爵可世袭。”
“是。”
“再传朕口谕,取乱党领首的首级,封王加爵,赐良田百亩,授免死金牌。”
“是。”
歌细黛眼中露出了轻松的喜色。皇帝老子有条不紊的一道一道的诏布口谕,在敌众我寡的局面下,如此大手笔的奖赏,不仅能鼓动军心,还能激励乱党倒戈。
说起免死金牌,皖国早在开国之初,为元勋们颁授过。免死金牌是除非犯了谋反罪,任何罪都可免除不予追究。而如今,有免死金牌的只有太子殿下,太子的这块免死金牌,是天圣皇后的死换来的。
既然乱党号称是太子的拥兵,为何不挟太子以令乱党?皇帝老子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景盛帝眉宇间煞气一显,锋锐无比,微一沉潜,好整以暇的暼向歌细黛,道:“你说吧。”
歌细黛一怔,可以说话了?她肃然的道:“一些事情,臣媳也并不完全清楚。”
“说你清楚的。”景盛帝的神色不明。
歌细黛也不推辞了,在这种时候,最好是要知无不言,“今日清晨,太子殿下去了御膳房,暂革了御膳房的掌事一职,却并未限其自由,并交由一名砍柴的暂领掌事一职。臣媳若无猜错,砍柴的便是太子早已安排的耳目。为的就是在御林军的伙食里下药,将他们迷昏。”
皇帝老子在听着。
“晌午时,太子殿下去了园外京府军的大营,把原统卫陶子杰果断杀除,将虎符交给了李云州,让他以虎符为物号令卫兵。追溯这位李云州的阅历,能发现他在七年前是太子府的府兵,后来,仕途顺畅,在京府军中举足轻重。此人,应是太子殿下的势力。”歌细黛隔空望着景玄默,字字说得淡然,却满是凛然。
皇帝老子的脸色变了变。
歌细黛习惯性的一笑,“臣媳受太子殿下所托,将部分人选瞒过陛下,暗中邀进了东阳殿,请他们品鉴蒲萄酒。太子殿下事先在桶里下了药,应该是与御林军所服下的药效一样。有人喝了美酒倒下了,有人心生猜忌,没有喝,便就在出府时倒下了。如陛下所知,他们都躺在东阳殿的正殿里。”
皇帝老子默而不语,在盘恒着什么。
歌细黛说得云淡风清,“臣媳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有谋反之意,仅凭太子的所作所为,若要谋反弑君,”她平静的看向景盛帝,“此时的园门都将打开,迎接乱党进园内大肆扫杀。”
皇帝老子眉心一皱,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紧了紧。
歌细黛的声音平常,轻描淡写,“如果太子殿下有谋反之意,被迷药迷昏的,就将是这些手持弓箭对准太子殿下的……大不敬之人。”
一片沉默。
在短暂的沉默后,歌细黛又说话了,她会慷慨激昂的表述太子殿下的忠心?会信誓旦旦的证明太子殿下的大义?她没有,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企求、渴盼、希望、真切……,那些关于说情的意味,在她的情绪里丝毫寻不到踪迹。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五个字,“请陛下明鉴。”
然后,她微垂着眼帘,那眼眸里却有着如何也隐不去的光芒。
请陛下明鉴。
皇帝老子陷入了沉思,沧桑的面容上,丝丝倦意轻轻的浮现,又轻轻的褪去。
夜风吹得冷了。
禁军副指挥使急步归来,向景盛帝禀道:“属下查点了皇亲皇嗣,唯是不见二皇子和七皇子。”
景盛帝若有所思,沉声问:“二皇子与七皇子的家眷如何说的?”
“二皇子用过晚膳,身体好了些后,在园内散步。”禁军副指挥使说道,“七皇子贪玩,也不知道去何处玩了。”
景盛帝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无下文。
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不绝于耳,使阴沉沉的夜色宛若野兽般张牙舞爪。
景盛帝神色莫测的望向殿内,看定景玄默,阔步拾阶而上,挥挥手,让持弓箭的禁军都退下。
“儿臣叩谢父皇。”景玄默伏地叩首。这一叩,叩的不是饶命之恩,而是信任之意。
“说吧。”皇帝老子迈进殿内,端坐于棋盘前,执起棋子,与太子殿下继续弈棋。
两人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