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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男子的脸色变了变,心沉了沉。
“有禁军指挥使歌中道在,闲清王担忧歌空明会临阵受歌中道的震慑,便处心积虑的对歌中道下了毒,使其只能卧床,无法随皇帝到广和园。”
面具男子怒哼了一声。
“京府军的左统卫陶子杰一直是闲清王的人,此次广和园一聚,皇帝正好派他负责值守园外,正是天降奇运。”
一想到陶子杰突然早死,面具男子愤恼异常。
“园内有了歌空明,园外有陶子杰,已是很安全的里应外合。闲清王心思精明,需要确保万无一失,就拉拢了御膳房的掌事,让他在膳食里做手脚,把皇帝的直隶禁军们毒死。”
面具男子震惊无比,震惊太子知道的很多。
景玄默知道的,远比任何人想象得到的多,他语声闲淡,“广和园内外已计划妥当,就需要有一支精英的主力。而这支主力就很特殊了,也是京府军,但它的组成很特殊。”
面具男子心生惶恐,不安了起来。
“恭王府、五皇子府、六皇子府、七皇子府、佳琳公主府、宁王府……”景玄默只是随便说出了几个,面具男子已是浑身一僵,呼吸几欲停顿,“是这些府的京府军组成。”
是这些府里的府兵组成,这些府的主人自然也是参与的政变。
想不到,景玄默想不到景氏宗室们,超过半数的人要与他为敌。想必他们都认为外戚势力庞大的恭王最值得攀附,何止是他们这样认为,就连朝中的一些权臣也在张望。
景玄默毫无怨意,心中凛然,脸上依旧沉静如常,“太子要谋反的谣言在白天放了出去,一支特殊的主力军趁着夜色出了京城,直扑广和园。闲清王知道皇帝必会派人回京调兵,就在回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想守株待兔。”
面具男子顿感狼狈的泄了口气,他不知道景玄默怎么知道的,自是不知道景玄默也派了一批人在附近埋伏,及时的为回京调兵的白公公引挡伏击,使白公公顺利回京。
“当主力军攻到广和园,在园外值守的统卫陶子杰就会打开南门与北门,率领京府兵一同涌进园内。园内有歌空明率麾下的御林军接应。三股军力齐齐的以雷霆之势杀向大仪殿与东阳殿。”景玄默忽而目光一转,沉思状的看向远处,视线落在阳光照耀下的无量佛塔的塔顶,“按照计划,当三股军力汇合时,禁军已多数被毒死,园内已无兵力能抵抗,手刃皇帝和太子轻而易举。”
面具男子狰狞的一笑,显然就是在大方的承认。
“到时候,皇帝被谋反的太子所杀,二皇子恭王英勇大义,愤而杀了谋反的太子。这江山皇权,就落到了恭王的手里。”景玄默收回目光,冷森的看定面具男子,“恭王,我说的对不对?”
面具男子的身子抖了抖,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大脑一片空白。
没错,在这张面具之下,正是那位突发身患痢疾的二皇子恭王景奇天。他在傍晚就偷着离开了广和园,纵马回京城,集结了主力军后,便挥军逼宫。意料之外的是,等待他的,并不是将园门打开的陶子杰,而是勇猛的李云州,还有皇帝阵压乱党的奖赏口谕。
“闲清王的计划得很完整,可谓是一盘好棋。”景玄默弯腰俯身,冷硬的逼视过去,低声凉凉的道,“你却浑然不觉的,成为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忽而直身,负手而立,“闲清王所谋甚大,我猜他会在你登基之后,揭穿你弑君弑弟夺位一事,再以景盛帝胞弟的名义,发动政变,将你从龙椅上赶下去。”他一字字的冷言念道,“皇位就是他的了。”
景奇天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打得几近颓废。
景玄默看了看昏迷着的七皇子,清声道:“如果政变失败了,你会死,你的几个皇弟势必也会受怀疑。闲清王倒还为你想了一个后策——让你挟持七皇子,到时,就能证明七皇子与你不是同一势力,没有参与政变。”他冷然道,“好像闲清王是在为你们兄弟着想,实际上,他是免得没有了棋子,你一死,七皇子就是他的棋子。”
那权、钱、色的拉拢,那步步为营,闲清王是从何时开始有的野心?他在幕后策划,自己能随时全身而退不受牵连,所图的,就是万人之上。有几人都知道,在闲清王慵懒散慢的背后,是运筹帷幄的夺权称帝?
景玄默并不知道闲清王景荣的计划细节,他是在一点点的推溯,一点点的分析,通过佐证,从而得出景荣的全盘计划。不可否认,景荣很有谋略。
“你们就愿意被他所利用?”景玄默拧眉。
景奇天脸色一沉,咬牙道:“都是你逼的,是你逼着我们对你下手。”
“哦?”
“我们不杀你,待你登上皇位,也会除去我们。”
景玄默笑了笑,说得即清又淡,“你说的很对。”
景奇天一怔,转眼肃杀一片“你够狠。”
“是你们心术不正在先。”
“我们心术再正,你也容不得我们。”
“你又说对了。”
景奇天面露厉色,眉宇间绝决,“你如此薄凉狠辣,不过就是摸透了父皇的脾气,蒙蔽了父皇,借机一个个的除去我们。大哥就是你所杀吧。”
“是的,那又怎样?”景玄默说得轻描淡写。
那又怎样?景奇天的暴戾再次被激得高涨,杀心毕露。他假意咳嗽,忽而衣袖间一甩,寒芒闪烁,短刀一现,直刺向景玄默的心口处,使出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的刺过去,看那风疾之急狠,有将景玄默穿透之势。
是绝望弥漫,是恨意滔滔,他们谋策的如此精密的政变,竟然全都被景玄默识破,并一一的悄无声息的击毁。景奇天已无路可退,当皇帝派太子前来时,就已经暗示了太子将稳操胜券,他要孤注一掷,最好能取下太子的命。
景玄默在那凶光一闪间,就早早的避开,森然道:“你可以省省了。”
景奇天知道自己的落日之势,便刀柄一转,将尖锐的刀锋往自己的心口扎去。
想死?景玄默轻掠而起,一脚重重的踢下,将景奇天手中的短刀踢飞。顺势,他脚尖一提,先是震过他的胸腔,踢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面具踢碎了,语声淡而凉的道:“你的命,已由不得你。”
“你……”景奇天大睁着眼睛,狰怖的面目已赫然露出,露在阳光下,出奇的苍白骇人。
“原来是恭王?”景玄默诧异的说了一句,这一声的音量高低很有水平,足以让不远处的营兵听到。
营兵们看过来,发现确实是二皇子,不由得一惊。挥兵逼宫谋反的竟然是二皇子恭王?!
景玄默保持着他的诧异,冷冷的看着恭王,沉声吩咐道:“来人,扶恭王回殿,为恭王宣御医。”
李云州应是,亲自上前搀扶。
景奇天恼怒异常,可他却负伤极重的无法挪移,也没有了凶器,只好任由自己被像拎垃圾一样的拎起来。在他被拎起时,脸颊触到了凉凉的袍角,他仰首看去,看到的是一双平静的眼睛,他知道,在那平静的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冷肃和手段。
景奇天终是小瞧了景玄默,他的野心勃勃,终是敌不过景玄默无形间耸立的壁立千仞。
败寇之势,黯然垂幕。
景玄默沉静的看向七皇子,可不能忽略了这个小弟。他俯下清雅的脸庞,冷艳的气息洒了下去,用衣袖遮掩,将指尖的粉末弹进了七皇子的鼻腔,吩咐道:“扶七皇子回殿。”
营兵赶紧扶起七皇子,跟在李云州的后面,朝广和园的南门走去。
阳光已明媚,照在遍地已干的血迹上,折射着诡异的光。
景玄默负手而立于亭中,眸色清冷的遥望堆积如山的尸体,目光所及之处是满目疮痍,他心思如渊。
世事有太多的变数,一不留神就会陨落入尘,他终要将双脚立足在那尊贵之巅,与那女子。
不由得,他感应到脉脉的柔情在静悄悄的将他笼罩,便回首看去,在晴天旭日里,那女子衣衫猎猎,亭亭皎皎,已凝视他多时。
他们遥遥的相视一笑,有细沙在他们的心坎上轻轻的捻着,微微的疼。
他走向她,她笑意温软的等着——她只是不放心的来看看他,见他好,就好了。
“再有十余日,就是我们的大婚。”景玄默的言语里,有无数旖旎的绮情。
“我知道。”歌细黛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好亮,眼神……好冷静。
景玄默暧昧的低低的问:“你身后左侧二丈远有处树丛,幽深寂静无人,要不要进去一会,嗯?”
“太子殿下好雅兴。”歌细黛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向广和园的南门走着。
景玄默隐隐的叹了口气,追她而去。
他们进入广和园,朝皇帝老子所在的大仪殿而去,迎着朝阳。
在路上,景玄默对歌细黛说了整个政变的计划。
歌细黛听罢,神色在明亮的阳光下如暮色般暗了下去。果然,这一系列的策划与上一世出奇的相似,怪不得景世开一直很有信心,原来,有闲清王景荣的鼎力支持。不曾想,自认为上一世毫不交集的景荣,却在上一世那么深刻的搅动她的命运,使其动荡不止。
而这一世,歌细黛的名声,确确实实被景荣毁得面目全非。
在大仪殿,景盛帝听着太子汇报此次政变的损亡,他始终沉着脸站在正殿中,深深的望着京城的方向。
恭王举兵谋反,兵败,穷途末路之时挟持到了贪玩的七皇子,被生擒。
景玄默本可以当即杀了恭王,他没有,他要让皇帝老子知道,恭王的谋大逆是毫无蹊跷的,不存在构陷。
沉默了良久。
景盛帝缓缓地下了一道诏旨,那语声苍老而沉凉,显得几分疲倦之态。眸色黝深坚硬,刚毅决断。
亲情在皇权面前,总是这般薄凉、无奈、风雨般的飘摇不定。
二皇子即刻废为庶人,带着家眷贬至离京城二千余里的荒凉之地裕县,世世代代都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