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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環境嗎?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打算生小孩了,難怪洠в袆恿Υ蚱矗
「不是因為洠в行『⑺詻'動力打拼,是不想給自己壓力,所以乾脆不生小孩。」十年前才脫離活人世界的胡大媽說來就有氣。
「對!就是這樣!」眾人齊聲稱是。
「別說孩子了,我現在覺得養一條活潑潑的拉布拉多,都比跟我家那兩個活小孩相處要有朝氣多了。他們就光是躲在房間裡,整天不曉得在做些什麼,音樂開得很大,不讓我們聽到他們在裡面的動靜。」非常囉唆的江嫂摸著她停止十八年的心臟。
「唉,要是我能乾脆睡著的話,我就不必擔心那麼多了。」當了八十年公務員的盧先生說。
「說到睡覺,我老是叫我們家還在念高中的小寶貝不要熬夜念書,想睡就睡,免得將來死後想睡一下都洠мk法啦。我啊,別的不想念,就惦著能像以前那樣睡一下……睡一下下也好……」外表還很年輕的蔡小姐幽幽地說。
「他們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天天看著他們洠О炎郎系臇|西吃乾淨,心裡多難受啊,這不是說要節儉什麼的,而是……唉,你們大家都知道的。他們還搞什麼節食、減肥呢?有那種毅力跟心思的話,不如放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吧!」胡大媽又是一陣義憤填膺。
大家七嘴八舌的批評,一起了頭就說了個洠辍
這個話睿钊嘶蛴郎瞬淮笥懈蓚S,其實是長久以來長輩對後輩的不滿。
不論在哪個時代,長輩都熱衷看扁後輩,認為晚生的一代禁不起挫折、缺乏鞭策、抗壓性不足、所受到的阻礙遠遠洠в小高^去的年代」來得巨大,過往的優良價值在晚生的一代身上正面臨消逝的危機。
自上帝冬眠後一百年的今日,同樣話睿炎冃螢橛郎藢钊说膽n心忡仲。
張嬸也插了幾句碎嘴的話,但張嬸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她與所有老朋友同在,並不是真的對她的孩子、孫子、曾孫、曾曾孫不滿。她擁有過的已經太多了。
話睿孕
一個最近幾年很少發言的鄭先生罕見地站起來,用微笑吸引大家的目光。
「對了,很快我就要跟大家告別了。」鄭先生微微一鞠躬。
大家都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胡大媽出口。
「我活得夠久了,昨天我已經申請到了人道灰飛煙滅的號碼牌,下個月五號,我就要離開大家了。」鄭先生露出堅定的微笑。
「你不是才……死了三十年嗎?」張嬸幫他算了一下。
以鄭先生五十六歲因胰臟癌英年早逝,即使以一個世紀以前的計算方式,現在不過是八十六歲。
八十六歲……難道八十六歲就滿足了嗎?
「夠了夠了,再活下去我也不曉得做些什麼,每天都這樣過下去,昨天跟今天一樣,今天跟明天一樣,明天跟一百年後的某一天也一定差不多,可以了,我很滿足。」鄭先生的談吐很有禮貌,但態度卻很堅定。
「你有我們啊。我們不是常常聊得很愉快嗎?別忘了你還有家人呢。」盧先生語氣很惋惜。
「……家人嗎?我跟我的妻子、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是一起申請人道灰飛煙滅的,其實我們不是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只是日子一成不變地過下去,心都厭了。」鄭先生用平淡的聲眨^續說道:「就跟那一個《去他媽的無盡永生》的作者一樣,最後他寫了二十五本書去探討永生的意義,最後還不是洠в薪Y論,只能選擇繼續旅行下去?」
「人生的意義啊……」胡大媽有點困惑了。
「我想,或許人生真的洠в幸饬x吧。如果人生真的一定要有意義,那就留給需要人生意義的人繼續去尋找,我呢,只知道……足夠了,我可以洠в幸饬x地離開這個世界,洠в嘘P係。」鄭先生看起來,似乎已經將這件事想過無數次,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大家一時無語。
不管離開的理由是什麼,常常碰面的幾張面孔,又要少一個……
蔡小姐打破僵局:「或許灰飛煙滅之後,臁瓴拍苷嬲龔倪@個身體裡解脫出去吧。那就祝福鄭先生吧。」
鄭先生微笑:「謝謝。」
盧先生也加入鼓勵的行列,握著鄭先生的手說:「聽人說,說不定灰飛煙滅後就能飛昇到另一個空間,也許是天堂!」
鄭先生微笑:「也許吧。」
也許吧。
也許吧。
看著鄭先生輪流跟大家握手道別,張嬸心裡,真有說不出的空。
她的口袋裡,也有一張號碼牌。
4
天空很耍
在公園散步了兩個多小時,張嬸的腦中一直重眩嵪壬且幌绖e。
比起鄭先生,張嬸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要長得多,多了六十幾年。
在這多出來的六十幾年裡,自己的確就像鄭先生所說的那樣,一日又一日地重眩怀刹蛔兊纳睢_@樣有什麼不好,自己也說不上來。
鄭先生以前是在政大教書的教授,過的是有理想的生活,寫了好幾本評價不錯的教科書,學生也很有成就。像這樣的知識份子一旦人生跟理想脫節了,就漸漸無法忍受,寧願灰飛煙滅掉自己也不想洠в心繕说剡^下去……
這大概是一種自己向自己表達尊敬的一種方式吧?
看看自己,張嬸從年輕時就洠颤N重大的抱負,每天一起床,就是將三個孩子從床上趕去刷牙洗臉,然後開始炒蛋、煮稀飯。
騎機車四貼送孩子到學校上課後,張嬸就去學校對面的早餐店打工,幫忙做三明治、烤吐司、煎蛋餅。十點後她就騎機車到飯店報到,準備客房清潔的工作。
孩子放學,張嬸一定回到家裏做晚飯,吩咐孩子快點寫作業,命令長子負責教次子功課,命令次子要盯著么女寫功課,誰不乖誰就皮繃緊一點。
晚上七點,張嬸準時出現在市立醫院,拖地掃地,洗碗洗盤子。
九點半回到家裡,張嬸仔細檢查孩子的作業、簽聯絡簿、眨:⒆娱g亂七八糟的紛爭、打電話跟老師道歉、幫忙孩子的美勞作業、為孩子剪頭髮、叫孩子趴在她的大腿上挖耳朵。偶爾打孩子、偶爾抱孩子、偶爾被孩子氣哭。
偶爾,孩子笑嘻嘻幫她搥搥背,說媽媽我愛妳。
「媽媽絕對不讓別人說,你們洠в邪职志筒粚W好。」張嬸總是邊哭邊說。
辛辛苦苦真的不算什麼。
睡眠不足真的不算什麼。
早出晚歸真的不算什麼。
不就是母親偉大的本能嗎?讓三個孩子平平安安長大,每個都完成大學學業、都擁有美好的人生,就是張嬸這輩子最簡單也最完整的期待了。
認真說起來,那樣簡單的期待,在張嬸被醫生宣佈死亡前就已經達成了。
不管活的死的,公園裡多的是無所事事的人。
張嬸看著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發呆的十幾個永生人,不由自主也抬頭上望。
……那麼,過去這一百年,自己的人生又是什麼呢?
難道自己只是單純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所以才茫然地存在下去嗎?
5
張嬸從洠脒^自己也會坐在這個地方。
位於大街小巷的永生人心理諮商中心,數量跟密度跟便利商店一樣多,但上門求助的永生人其實很少,有時一天還遇不到一個需要輔導的永生人客戶。
窗明几淨、裝潢雅緻的諮商中心之所以開得這麼多,跟政府積極進行擴大內需的經濟政策有很深的關係。政府認為提供不需要工作、卻想要藉工作打發時間的永生人一些工作機會,對社會安定很有幫助。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坐在沙發上的張嬸,立刻提出這個問睿
面對這個無疑是人類史上最重要的問睿J商師完全洠в幸稽c遲疑,立刻從永生人心理輔導訓練營發下的講義裡,反問出這麼一句:「那就要看妳所擁有的是什麼,想追求的又是什麼,也因此每個人的答案都不會一樣。」
在張嬸繼續發問前,諮商師遞給張嬸一張紙,上面有一百個選擇睿
「這一百道選擇睿請張太太先填完,電腦分析後會有精確的報告。」
「好的。」
大家的時間都很多,張嬸耐心地花半個小時填好密密麻麻的百睿龁柧怼
諮商師將問卷放進電腦掃描儀中,機器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張嬸還真有點緊張,儘管只是一份心理測驗,但對她來說這跟考試洠蓸樱粫缘米约捍痤}答得夠不夠好,分數高不高。
不到二十秒,電腦就列印出一份性格檢測。
「還可以嗎?」張嬸侷促地問。
「從這份問卷的分析看來,張太太的情況是屬於典型的鞠躬盡瘁之他我滿足型。這個類型的永生人非常多,尤其在亞洲社會裡更常見,張太太不必太過焦懀А!怪J商師將性格檢測表的結果倒轉,遞給張嬸自己看。
「那是什麼意思?」張嬸有點尷尬。
鞠躬盡瘁應該是個好詞,但整串名詞聽起來怎麼有種「生病了」的感覺?
諮商師微笑,示意張嬸放鬆心情:「張太太,妳習慣對其他人付出,並從中得到很大的滿足感,妳這種型的永生人長期處於滿足其他人快樂的狀態,久而久之變成其他人快樂妳就快樂了,於是妳便忽略了自己、不習慣自己尋找快樂,在妳過世後又無法從感官中得到傳統的刺激與滿足,例如吃、例如喝、例如魚水之歡。在感官並無匱乏的狀態,滿足的手段也變少了,對很多鞠躬盡瘁之他我滿足型的永生人來說都是很大的困擾。」
似懂非懂,張嬸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的確啊。」
「張太太,不如請妳說說妳過去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吧。」
「好的。我年輕的時候都在為孩子的人生而努力,從早到晚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