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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巳时了么?”他的声音竟也有如天籁般好听,这天籁并非圣洁,而是带着无比的诱惑……就如妖魔般的致命诱惑。
“是。”女子应道,拂开锦帐,见美人一身热汗,她蹙起娥眉,“公子,可是又做了那噩梦?”
梦魇缠身,忘不掉。美人勾起惑人的笑容:“无妨,都惯了。”并非不想忘,实则伤他太深了罢。纵使心心念着原谅,也无法再同六年之前般平和对着那女人了。
怀袖将他小心扶起,身下酸疼令他不由得轻锁黛眉,就只如此的小动作,却也是引人万分遐思。
“且先沐浴罢。”美人道,强撑着推开婢女,步步走向纱床后的泉池。当年就因为这温水池在室内,君王才选择这宫殿作为两人相处之地,自那夜开始,他真正成了宠儿,君王便将这宫殿更名“夕照”,令他为主。如此六年,因夕照宫楼台庭阁无不富丽堂皇,山水花园俱是美不胜收,他甚少出宫,因此也少听了那些不堪的闲言碎语。
便是听了又能如何,他百里夕雾就是狐媚子,无法辩解。
夕雾缓缓的在水池中坐下,冰肌玉肤皆浸入水中,受着温水柔和的冲击。
怀袖站在池边,温柔的望着他,就如同望着最宝贝的珍藏。“公子,可要奴婢为您擦身?”
“不必。”夕雾鞠起些水,扑脸。温度适中的水,怎么想怎么像怀袖。
怀袖与摇微是那女人——皇后娘娘在八年前赐给他的婢女。也就是过去唯一知道他真实性别的人。记得方进宫那日,他不听曾经的告诫,让婢女——怀袖与摇微替他宽衣净身,谁知摇微见了他的身体后,呼出声来。他察觉不对,且早有些预感,于是强要摇微与怀袖解衣给他看身子。摇微与怀袖无奈之下,只得解衣裸裎。这一看,令他明白自己原是男儿身。
后来他称病入住偏殿冷宫,怀袖与摇微自愿前去服侍他,皇后便顺水推舟将她们赏给他。
这事,想来也有八年了罢。
怀袖与摇微待他如亲人,也只有她们不将他当成妖孽,明白他所有的痛楚与不甘。平心而论,他宁愿自己的血亲是她们,也不愿想到背叛他的姐姐。如此想,虽然每日不免让她们瞧见他身子上残留的痕迹,却依然不想让她们碰触。仿佛万一碰触了,他便无地自容。
其实,这痕迹消了再留,留了又消,六年了,他实在不应如此在乎才对。
“圣上何时起身的?”夕雾突然想到枕边人,日晖帝慕容斐。致使他今日受千万人责骂、指摘的两位罪魁祸首之一。纵然六年耳鬓厮磨,夜夜纠缠,他仍然无法释怀那日他抱他离开鸾凤殿,声称选择他的作为。
他只是他一时的宠儿而已,虽然得宠也已有近六年时光,夕雾却从来不认为他会将他当成人。但在别人眼中,他迷恋他,已有六年。这迷恋,将他身为帝皇应有的野心与豪气折去了。他却始终怀疑着君王真实的心意,自然,这种怀疑没让君王看出任何端倪来。
“圣上今日须早朝,卯时便起了。那时公子睡得正香呢,圣上便吩咐奴婢不得打扰。”
当真少有,平日或多或少会陪他睡到日上三竿的……
夕雾轻轻一叹,站起身,缓缓走出泉池。怀袖便上前拿柔软的明纱拭干他美丽身躯上的水珠,替他着上内衣,套上灰白色长袍。而后,便将这倾城美人引到梳洗台前,小心的梳顺他乌黑的秀发,简单的拿饰有雕龙戏凤的绾簪将三千发丝束在脑后。
“怎样?公子,今日可要擦胭脂?圣上上回见奴婢给您擦胭脂,很是高兴呢。”
夕雾看着镜中绝美、绝惑的人儿,眸光不由得沉下。
“罢了。”他并非女子,取悦男子也是迫不得已,如今竟让他涂脂抹粉起来,若那人喜欢,便找他那三千粉黛去罢。
“公子?”怀袖察觉他有些不悦,禁不住责备自个儿疏忽了。
“摇微呢?”平日都是她俩在一旁伺候,现下少了一个,倒有些不惯。或者,是少了摇微清脆的笑声,才令他有些沉闷不乐罢。
“她刚出去不久,正赶到御膳房通知御厨们做些点心给公子充饥,大抵快回来了,公子放心。”怀袖垂首道。
夕雾便不再言语,望向窗外,中庭花园里姹紫嫣红,溪水潺潺,百灵啭喉。几位宫女正压低声音,有说有笑。大好春色,他却早已无心欣赏。
郁郁六年,这样的生活何时才算结束?
或许,用不了再六年了罢。那个人等不了这么久,那些人也等不了这么久。但是,他却不能再任由他人摆布。他并不想安分的做慕容皇室的牺牲。
这一回,他势必要抗争,即使破釜沉舟也在所不辞。
夕雾魅人的瞳流转着深沉,这种深沉不可见底,是六年前单纯的少年怕是连想也想不到的。他嘴角浮起动人心弦的笑容,这一切尔虞我诈的生活,都是她给的!也是他给的!他,真的好怨、好恨、好悔!
当一只小猫睁着圆眼慢慢成长,它将会成为什么?
张牙舞爪的野猫吗?
或许是吧,它要将推它入火坑的人抓得遍体鳞伤才罢休,只因为,它也被那人刺得遍体鳞伤了,永远怀着满腔怨恨、满腔痛楚。
因为……这并非一人的背叛啊……
当日,他被姐姐出卖,无依无靠,他便取代姐姐,成为关怀他的人。他无微不至,当真是无微不至的照料他,几乎让他以为再次找到亲人、伴侣……
直到……直到……
双重的背叛,无力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唯有靠着自个儿才能得安宁,才能得人生。
喟叹一声,夕雾立刻收起深沉目光,展露诱惑万千的笑容,回首娇笑:“我听见摇微的脚步声了,怕是她回来了罢。”
他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身边的人!
没有错!没有错!保护自己是天性!这是慕容斐!是帝皇教给他的天理!
是他教的,他深信不疑。
摇微可说是个颇为率性的女子,以往在宫廷中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掩饰自己的本性,只让外人觉着她活泼些而已。但自从跟了夕雾后,她便无法再假装下去,从此也成了夕雾和怀袖的开心果。
此时,她毫不掩饰的望着主子优雅如大家闺秀的吃相,纵使再饿再累,她们的主子也不会同个男子一般粗鲁。
也正因为如此,主子才会魅惑了所有接近他的人。她们两个当然不可能例外。
怀袖见她如此放肆,忍不住咳嗽两声以示提醒,但夕雾已经发觉她们的小动作,顿时停下箸,媚眼如丝,绕人心房:“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摇微,你可是瞒了我什么事?”
“呃……经公子一提,摇微倒是想起来了。辰时有客人要晋见公子,那时公子还睡着,摇微便请他等在厅中,不知此时他可还在原处……”六年来,这样的人——责骂公子的人,怨恼公子的人,憎恶公子的人,鄙视公子的人,不齿公子的人……来来去去,不知有多少。摇微只是小小的婢女,实在无法保护公子,却想让公子远离这些污言秽语一刻一时……哪怕只是一刻一时,公子也能喘上口气。
他怎会不知道摇微和怀袖对他的关怀与忠心?夕雾笑了,妖媚得令人无法逼视:“什么人?”
“大政官。”
“摇微,你可真大胆,竟让我的舅父在大厅久候。”口里是重话,夕雾的笑却未曾褪下,他轻盈的站起,飘飘似飞般走出内室,“随我来,在厅外守着,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六年了,向来正直的舅父终究也隐忍不住要来指责他了么?想来这些年他过得相当辛苦罢。逾矩干预国事,甚至已慢慢控制大权的皇后,引诱君王沉迷酒色的妖孽,皆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应当也很明白,皇室到如今的地步,他负有不小的责任。
有些事,不问清楚,不说清楚便总会梗在心中,让他坐立不安。要问,现下也只能问舅父了。
如此正好。
夕雾越过花园,宫女们见到主子,立刻俯首跪下,他也如往常一般没多加理会,走上长廊。摇微与怀袖紧随他身后,轻声让她们离远,而后径直跟着他来到大厅,二人守在厅外,打量四周情况。
厅内始终端坐着的长须中年男子见六年不见的外甥娇艳笑着推门而入,眉不禁深深锁住,立起作揖:“臣参见安然公子。”
“舅父,这么久不曾见面,何必与我客气?”夕雾笑道,魅惑的瞳中流过不为人知的暗色。
“臣必须遵循礼法才是。”原来传言竟是真……百里夕雾,如今只能用“妖孽”二字可形容了。
责备他不通礼法么?确实,他连字也不认得几个,怎会通礼法?夕雾在主榻上坐下,动作犹如深闺女儿家。大政官期如誓望着他,心中一叹。
“舅父所叹为何?夕雾有今日荣华,岂非拜您与我那好姐姐所赐?”不知何时,夕雾已惯于察言观色,惯于猜度人心,就如他一直在猜度枕边人一般。期如誓这般神色怎可瞒得住他?他想也没想,话便脱口而出了。这般说后,自个儿也怔住了。原来他还是在乎这些亲人的……这些伤了他的人……
“臣驽钝,十年,竟未发觉公子……”
“听说舅父与娘姐弟情深,当日爹亲在京任职史傅时,两家来往不少,舅父怎会连外甥抑或甥女都不知?”为何百里流苏将他扮女儿扮了十年,官邸里竟无一人察觉,平素还总夸她教导有方!若非如此,今日他怎么会男不男女不女?夕雾想起这许多委屈,恨意便溢满眼眸,这恨,反倒让他乌黑双瞳越发魅惑动人。
“不瞒公子,当年姐姐称不足百日的儿子受风寒而亡,臣从无怀疑。后来姐夫辞官远走,姐姐收养幼小孤儿一名,臣自是不知是男是女。一年多之后,不过十岁的皇后娘娘投奔臣膝下,臣怎会怀疑娘娘所言?”
原来,原来他只是个孤儿!无怪乎百里流苏不念多年姐弟深情,转眼间便将他双手奉给他人,只为得君王一眼,没料想聪明却反被聪明误了。夕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