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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只有这妩媚中带着无暇的笑容,慕容斐缓缓走近梳洗台,素来淡然无欲的心中突然涌动起自个儿也无法抑制的情意与欲望。今夜,是他们的最后一夜。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并无这份怜爱。再度见他,在一个偏僻的花园中,他已是一个如此可爱如此纯净如此妖媚的少年……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悄悄的进驻了么?他无情的心中。
曦曾向他说,人若要遇上想真心实意对待的人,实在不易。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韩朝捆在他身旁。现在想来,他慕容斐这一生中,想要真心实意对待的人,就在身边,陪他度过了整整一轮的岁月。
为何偏偏是你?夕雾?
为何朕钟情的,朕要杀的,都是你?
夕雾发觉身后轻柔的脚步声,他放下眉笔,合上胭脂盒,回首,瞧见慕容斐眼中的欲求,微微有些吃惊。
“圣上,皇城已破了。”适才一阵惨叫声不绝,难道他一点也不在意?抑或……他已有必胜的把握?席浩然来了么?
“无妨,席将军赶上了。无歇与归风也在夕照宫附近巡视,不会有刺客。”慕容斐低声道,揽起他,将他锁在自己怀中,认真的看他绝美、绝媚的脸。
“夕雾也学着圣上描了眼,怎样?”被他看得有些羞涩,夕雾轻声问。
慕容斐抬手,一一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颊,他的唇。如此完美的人儿。
他没有答,俯首吻住他的唇。
他的唇如烈火般灼热。果然就在今夜,他要取他的性命。夕雾心中一阵酸涩,比当初姐姐背叛更甚许多倍的哀伤与痛苦让他微微颤抖。本以为,几年之前,伤痛便已经够了,知道他不过是爱人的祭品时,他哭,他悲哀,他痛楚无比。本以为,恨不得将天与地毁去的怨恨,凌驾过了这痛。不曾想过,到如今,他还是……难过……难过得……想将眼前的人的血和肉与自己的搅在一起……就这样,活生生的搅在一起……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哀伤?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苦痛?
夕雾热烈的回应着,柔软的舌敏捷的窜入慕容斐口内,拂过他的齿、他的舌。
慕容斐被他扰得更是把持不住,猛地将他抱起,走不了几步,两人倒在床上,恣意纠缠。
灰白色的绸衣已经褪尽,修长洁白的身子,散发出诱人的味道。这身子虽看过无数次,仍旧如此动人。慕容斐轻轻一叹,执起夕雾的手,细细吻着。夕雾顺势将他的手拉到脸颊边,贴住。
眉眼中是道不尽的温柔。
慕容斐淡淡的眼眸也柔和许多,脱去浑身的遮蔽,他俯身,再度吻住夕雾的唇。
十指交缠。
慕容斐的吻,蜿蜒而下,留下一串串比胭脂还艳丽的痕迹。
夕雾咬着唇,轻轻摆动着身子。低低的呻吟,漫溢室内。
夕照宫外,仍然是杀声震天,不过情势已经倒转。本应在凌玉边界守着的席浩然带着一万骑兵从天而降,自外围住叛军,一路杀入皇城。百里流苏终于听劝,离开了城门,却仍然执意不回鸾凤殿。侍奉她的宫女、内官在乱军中死伤大半。
席浩然与成亦持、御林军长官无奈,只得一面护着皇后,一面杀敌。叛军慌乱之下,竟直冲夕照宫。
于是,夕照宫外,无歇与归风为了护主参战。
夕照宫寝殿内室,全然被隔在这血腥的世界之外。
情人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云雨之间,夕雾闭上满含欲的眼。
他知道,此时慕容斐松懈了,但……马上,云雨之后,他就会动杀机。而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他的手,悄悄探入角落凌乱的锦被中。
“夕雾,看着朕。”
“看着朕,朕要仔细的瞧瞧你的眼。”慕容斐突然轻声道。
夕雾睁开眼,万千情绪,万千欲念,倒映在慕容斐淡然中带着几许情意的瞳眸中。
好美的一双眸,只为了他而展露的美眸。
慕容斐轻叹,唇角勾起,却突然僵住。一丝乌血,自他唇边落下。
夕雾迅速从他身下退开,方才被他爱抚的身子,毫不留恋的退远。慕容斐用尽气力抬手,匆匆点了心周围的几个要穴,随即倒在床上,痛苦得微微抽搐。左后背插着的匕首,已深入体内,乌黑的血缓缓的渗出泛黑的皮肤,顺着身体轮廓四处流散。不过眨眼间,伤口周围的毒素便发散开,整个背脊一片乌青。
夕雾背对着他,浑身发颤,好不容易才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绸衣,穿戴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身后传来淡淡的询问声。
夕雾没有回头,他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泪如雨下的模样:“你的眼,从十二年前开始便不曾变过。所以……我知道。”知道你最爱的是这皇权,是这国家。
“不……不止如此罢。”
擦去流个不停的泪水:“六年前,我在后山竹林瞧见你召见成亦持。我曾经在舅父家中见过成大人。”所以明白百里夕雾和百里流苏都是你选出来的祭品。
“呵呵,朕倒不曾想过……会在最后关头失手。”顿了一会。
为何不杀他,他心有不甘,杀了他,他却如此伤心?夕雾忍不住回头看,却见慕容斐正虚弱的笑着,瞧着他。
他怔怔,退后几步,瘫坐在地上,仍是泪流不止。
“匕首……是朕的……你用它……将朕……不是刺客……却是你……”可笑,实在可笑。本以为最不该背叛自己的人,却是始终都与自己同床异梦。身为帝皇,果真不该有爱,果真不该信任枕边人。慕容斐一面自嘲,一面咳嗽,嘴角边的血流得更快更疾。
寝殿外喧闹起来,铠甲与剑、矛相击的声响越来越近。慕容斐大口喘气,锁住眉,他的内力已无法压制气血紊乱,毒素已在周身游走——
一大口血喷出,染红了金丝锦帐。
他缓缓闭上了眼,昏迷过去。
内室门突然飞起,砸在一旁。夕雾回首看,只见席浩然、成亦持愕然的立在门边,动弹不得。他们身后,浑身染血的慕容徽哭喊一声,奔进来,扑倒在床边,而百里流苏,呆呆怔怔的看着,软倒在地。
“父皇!父皇!儿臣在此!您醒一醒!父皇!”
“圣上!”
“皇上!”
“快召军医来!去找个太医!快!”
夕雾向后挪动,蜷缩在梳洗台边,泪不止,却神色冷漠的看着人来人往。席浩然发现了他,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床边,抽出剑抵住他的颈子。
“你这妖孽!竟敢刺杀圣上!”当初他竟以为这头猛虎眼中的依恋,不至于害主!是他错了!他……那是占有!他应该在那时候就杀了他!
剑没入雪白的颈内,血汩汩的流出。这点皮肉之痛,怎比得上心死的哀莫?夕雾平静的闭上眼。
“不要!席将军!一定是刺客!一定有刺客!不是夕雾!不是他!”慕容徽奋力将席浩然推开,抱紧夕雾,哭喊道。
夕雾慢慢的睁眼,望着孩子伤心哭泣的面容。他不想伤孩子的心,却不得不伤——
“是我。”
“是我刺杀圣上。我在匕首上淬毒,要谋害圣上。”
“不是!”慕容徽惊骇的抬首,吼道。
夕雾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笑笑:“当然是我。我谋划刺杀圣上已有六年。”
慕容徽呆住:“你骗我!你骗我!啊……!”他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捂住双耳,昏倒在地。
“太子殿下!”席浩然将剑扔在一旁,抱起孩子,慌乱的冲出去。
夕雾定定的望着慕容斐惨白的脸,突然想碰触他。哪怕是一下也好,他也想触触他的脸。于是,他艰难的爬到他床前,伸手贴住他的脸颊。
慕容斐忽然睁开眼,淡淡的瞧着他。
“圣上!”一直在一旁的成亦持与才赶到的归风、无歇跪下,哀戚的望着已是虚弱不堪的主子。
瞧见夕雾颈子上还未止血的伤口,慕容斐淡淡的别开眼。
“你……想死……”
他原本就打算与他共死,刺杀皇帝的人,怎可能活着?杀掉爱人的人,怎可能活着?夕雾放下手,垂眸不语。
“朕……绝不……遂你愿……”惨淡一笑,慕容斐挣扎着道,“朕责令……太子……继承皇位……百里夕雾……为首辅……大臣……摄政……归风……无歇……保护……监视……不得让他……寻死……”
夕雾怔住,凝视着他。
“席……浩然、成……亦持,两位……尽力……辅佐……太……太子……”
“臣接旨!”
再度吐出满口鲜血后,慕容斐又陷入昏迷中。军医自是束手无策,众臣只得黯然退下。
皇城周围,争乱还在持续,席浩然没有再回内室,前去平乱。成亦持、归风、无歇与众新官伏在寝殿前,静静的,仿佛正等待皇帝清醒。
夕雾缩在床边,怔怔的看着慕容斐俊美的脸。脑中纷乱,丝毫不下于此时慕容国的动乱。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本该恨他,却不让他死。还让他摄政,让他帮着徽儿复国。他不是想要他的命么?想拿他的项上人头向百官、万民明志么?
伸出纤纤玉指,点上他没有血色的唇。夕雾突地一震,双唇变得雪白。
他明白了,怎么会忘了?眼前这人,是九龙至尊,真正的天之骄子。
事到如今……
你将死了,还念着你的皇权、你的国家么?
二龙相争,必有一亡。你让我替你负起这国家,而后交给徽儿?
这国家……竟比杀了你的我,还重要。
心中哀痛,却再也哭不出来,只得狂乱的吻住慕容斐的唇。许久,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暖的气息扑上将死的爱人的眼,再度吻住。
“我恨你,斐……不过,我发誓帮徽儿守护这国家,直到他能独当一面。”
再痛、再苦、再悲伤,他也不会食言。既然在他眼中,这国家比一切都更重,他就替他守着这方土地,守着这个皇室。
握紧他的手,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