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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宜坐在台阶上,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楼下有人上来,脚步声很轻,步伐却很稳,那人走到她身边停了下来,她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很多年后,安家宜还能清晰地记住这一刻,那个男人向她伸出一只手,那只粗糙、厚实、有力的手,他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毫无温柔,几乎是拖着将她带到走廊椅子上坐下,然后他从容地找护士、找看护,交代了妈妈在医院的事宜,然后又拽着她去了火葬场,办了所有手续,她跪在父亲的灵堂前默默啜泣了一整天。他甚至帮他打发来吊唁的人,旅行社的人,同来旅游的人,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一切有条不紊。是夜,他甚至陪着她守着灵堂一夜。
安家宜只顾着哀戚,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也忽略了那个几乎是陌生的男人的帮助。当父亲的骨灰盒子严严实实地抱在她的怀里,她才有种真实感,是呀,爸爸真的不在了。
苏南帮安父的骨灰放在一个背包里,帮安家宜背好,又将她带回医院。医院病房里,何丽云已醒来,挂着吊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似乎被抽干了生气。安家宜将父亲的骨灰取出来,放在母亲身边,何丽云没再哭泣,只一遍遍抚摸着骨灰盒子。
安家宜坐在有爸爸妈妈的病房里,整个人几乎都虚脱,眼睛很干,再流不出眼泪了,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身在何处,该干什么。
苏南安顿了安家宜,又安抚了闹着回家的安奶奶。一夜未眠,但精神尚好,在楼梯里抽了几根烟后,出去安排了点事,带回来两盒快餐,将安家宜叫了出来,塞给她一盒,只说了一个字,“吃。”
安家宜随便拨了几口,食不知味,这几天几乎都是如此。苏南也不劝,吃完收拾了饭盒,安家宜想回病房,苏南却叫住了她,“跟我去个地方。”
“我哪里都不去。”他虽帮了自己,但他们仍不是熟人,她现在抗拒任何人,包括这些帮助他的人,在她眼里再美再好都失去了颜色。当爸爸没了,这世界还剩下什么?依靠、温暖、幸福、色彩都似消失。
苏南拖了安家宜就走,手指攥着安家宜的手腕,几乎将她骨头捏断,安家宜随着他的脚步踉跄而去。
医院门口出租车上已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和一个苍老的老太太,苏南问少年,“大壮,药都拿全了吧?”
田壮点头,小心移开位置,苏南坐到田奶奶身边,田奶奶立马抓住苏南的手,笑眯眯地用听不懂的土话说:“大强,我们回家。”苏南微笑着点头,“嗯,回家。”
安家宜坐在副驾,回头看见这一幕,苏南笑容温暖、语音柔和,眼睛带着一层暖意,安家宜这才认出苏南,这个“陌生人”是丁霖可的“小兵”啊!安家宜看着苏南那因笑容而柔和起的脸部线条,心慢慢安定,一个对老人和小孩露出这种笑容的男人,肯定不是坏人,不管他表现的多么强硬和粗放,心肯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安家宜没想到,苏南带她去的地方是这样的远,出租车沿着山路一拐一弯,不知道走了多久,上山下山进谷盘山,直到不管加多少钱司机都不愿再走,四人才下了车,苏南背了田奶奶,望着挂在天上的太阳说:“大壮,我们要紧着赶路了。”田壮背了大包小包,“我没问题,南哥你先背着奶奶,我们一会儿换。”苏南说:“不用,你看着她。”田壮回头看了眼安家宜,跟苏南嘀咕了几句。
安家宜看着前面两个男人拐进了山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她这是要去哪里?思维渐渐被这莫名之事打破框架,她开始思考、开始后怕,如果不是认出了苏南的身份,她真要怀疑是不是要被人卖进山里当媳妇了!
田壮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姐姐,赶紧走,不然回不了寨子,天黑山路可不好走。”
安家宜赶了上去,气喘吁吁地追上苏南,“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要回医院呢,妈妈还没人照顾。”
苏南说:“今晚回不去。”
安家宜急了,“那怎么行?我要回去。”
苏南说:“你要认识路就回去吧,我也不拦着你。”一边说一边大迈着步子,几步就将安家宜甩到了身后,安家宜望望四处高山绿谷、青树怪石,景色很美,却也幽静的让人害怕。她跟了前去,拽住苏南的胳膊不让他走,盯着他的眼睛不语。
苏南说:“我带你去田壮家的寨子,你妈妈我已经安排了看护。”
“你凭我们做主我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什么的寨子了?”安家宜生气了,这个人以为他是谁?
苏南似是笑了声,“我认为你有必要去就有必要,有力气废话,不如留点力气走路,还有十几里山路呢!”
安家宜倒吸口冷气,退了一步碰到石头,差点给绊倒,田壮在后面抓住了她,盯着她的脚说:“姐姐,进山不能穿这样的鞋。”安家宜无语,这是什么事?
“大壮,我能不能回去?”
田壮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摇头,“没有车,走不回去,如果进寨子还近些。”他迟疑了下,脱自己的球鞋,“姐姐,你穿我鞋子,我光脚就行了。”
安家宜推脱,苏南也在前面说:“大壮,你不要替她操心。”
大壮是个实诚孩子,硬是脱了自己的鞋塞给安家宜,但却太大,急得大壮直抓头,苏南说:“包里有鞋。”从包里找到双崭新的登山鞋,稍大一点倒也凑合,安家宜疑惑地望着前面越走越快的高大背影,心口似有东西涌动。
这辈子安家宜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十几里山路走了将近六个小时,苏南背着田奶奶早不见影了,只有田壮一路陪着她磕磕碰碰,她觉得自己好累好饿,幸亏田壮带了许多吃的,巧克力、糖、干果、牛肉干、饼干,甚至红牛,田壮说这些都是苏南买的,安家宜笃定了,苏南是早有预谋让自己受这遭罪的。他在折磨自己。可是,凭什么?为什么?
安家宜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苏南的怪异行为,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几次欲晕倒都是田壮拖住了她,身体的疲惫让她再想不起心痛,她忘记了失去爸爸的悲伤,忘记了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忘记了可恨的周毅。原来,体力消耗是可以磨光精神伤痛的。
在望见寨子灯光的那一刻,安家宜跌坐在尖锐的山石路上,喘息着大笑,这个男人是把她当想家的新兵蛋子在操练吗?
安家宜望着远处的灯光,晕黄的,温暖的。
☆、第六章、阳光微暖
那一夜,安家宜睡的特别的香,梦里爸爸在对他微笑,跟她说话,告诉她他一切很好。早晨,安家宜醒来,满室阳光,暖暖的,亮亮的,站在阳光下,听着鸟鸣狗吠,阳光似一个快乐的精灵,随着风伴着云散落在身上,暖了身心,暖了流年,阴晦、悲伤、憎恶、无助似都让这暖意消融。摊开掌心,阳光在手心跳舞,跃动、明媚、灿烂。
安家宜一直都记得那天清晨的阳光,记得那落在手心里的温暖。
她跟着田壮参观了他们的山寨,那些热情、朴实的寨民,用他们最大的热情欢迎着她这个外乡人,她吃着蜜桔,喝着岩耳鸡汤,还喝了葛根酒,收到几匹西蓝卡普,甚至还有小伙对她唱起了山歌。安家宜那一天过得很充实,她笑了很多笑了很久。普通的土家山寨,一家连着一家的吊脚木楼,简朴却温暖。他们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工制作和体力劳动支撑着生活,吃的多是城里人称之为杂粮的食物,这里少见电器,缺乏大都市的现代化,可以说是生活贫瘠。
这种贫瘠却安详的生活让安家宜见到了另一个世界,懂得了另一种珍稀。她很感激苏南,想跟他说声谢谢,可却再没见到他,田壮说他一早便回城了。
第二天是田壮送她出的寨子,村子里两个青年用吊网送她出了山,任她拒绝,他们还是坚持,安家宜顺利回到城里。医院里,妈妈已收拾整齐,抱了父亲的骨灰等着她回家。
她却再没看到苏南。
回北京后,她向丁霖可要了苏南的电话号码,打了几次,那边却是冷冰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就像一场梦。
丁霖可得知安民强的事后,好一通埋怨安家宜没通知她去帮忙,在安家宜情绪稳定后也曾问她是怎么支撑过来的,安家宜敷衍而过,没提苏南,她对苏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始终欠他一句“谢谢”,他也欠她许多解释,只是这些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当面说清楚。
丁霖可交了新男朋友,对象居然是朱成明,这一次,以丁霖可的话说“认真的”,安家宜对这种吃窝边草的行为也不过是笑笑而过。
爸爸去后,安家宜的心情已很难大起大落,人生不如意的事她都已经历过,还有什么是更糟糕的呢?她的生活恢复了平静,父亲的头七、五七、七七,都是在家里她一个人安排的,她一个人守夜,听着外面的风声,看着父亲的照片,静静地感受着已经逝去的父女情缘。
安母何丽云得了抑郁症,拒绝出门,拒绝见人,拒绝一切室外活动,甚至已经戒掉荤腥,瘦弱苍白的只剩一副骨架,动辄一身虚汗,连太阳都不敢晒。
偶然碰见过周毅和李丽影一次,三人擦肩而过,安家宜刻意挺直了脊背,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心还不由自主有那么片刻失神。无爱,却不能不恨!
安家宜带着母亲搬了家,不管是睹物思人还是逃避,躲开对大家都好。安母也同意了这个决定,她的抑郁已到了不能见邻居,怕听人说话的地步,以她的话说所有的老邻居都在笑话他们家宜,被周家抛弃了,或者就是在谈论他们家老安……
安家宜对母亲已无办法,她拒绝去医院,安家宜用尽办法,不仅没有帮助她,反而让她的虚汗越发重了。
生活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安家的支撑已经由安民强变成了安家宜,以安母时而哭泣的内容便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