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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健把韩云程从狼狈的境地里救了出来。韩云程紧张的面孔上露出了笑容,盯了徐义德一眼,说:
“别耍花招了,你的五毒不法行为我都向杨部队检举了,你快坦白吧。”
“是,韩先生。”徐义德竭力抑制心中的愤怒,表面装得很平静。
“在座还有梅佐贤,郭鹏,勇复基……他们也都晓得,你再也隐瞒不过去了。”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勇复基的眼光一直望着面前的白色台布,心里老是七上八下,噗咚噗咚地跳,希望会议早点散,可是今天的时间过去的特别缓慢,一秒钟比平时一点钟还要长。他在担心别联系到自己,韩工程师终于点了他的名。这不比在别的地方,这是在铜匠间呀。这里有徐义德,还有杨部长啊。正当勇复基左右为难的时刻,徐义德怕梅佐贤、郭鹏和勇复基他们动摇,赶紧接着说:
“我做的事,我一定负责;就是韩先生帮我做的事,我也负完全责任。”
郭彩娣指着徐义德说:
“你叫别人做的事,你当然要负责。不要兜圈子,快说!”
“我马上就说。偷税漏税部分我已经写在坦白书上了,早交给了‘五反’工作队。是不是可以还给我看看?这是我和总管理处同仁一道弄的,我没有亲手弄,记不清楚了。”
“刚才我说的话,以前写的谈的今天要在会上总交代。你忘记了吗?你自己做的坏事写的坦白书,不清楚吗?还要看啥?”杨健知道他又想把问题扯远,延迟时间,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便把问题拉回来,说,“老实比不老实好,坦白比不坦白好。快交代吧。”
“我一定老老实实坦白,杨部长,”徐义德皱看眉头,苦思冥想似的,用祈求的口吻说,“有些事体,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呀,不是不肯坦白。”
“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杨健的嘴上浮着不信任的微笑,学徐义德的口吻讲,“要不要找别人启发启发你呢?”
“好么,杨部长。”
杨健的眼光从徐义德愁眉苦脸上转过来,暗示地望了汤阿英一眼。汤阿英会意地站了起来,沉着地说:
“我来启发启发你!”
徐义德随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见是汤阿英,猜想汤阿英大概又要喊几句口号,没啥了不起,硬着头皮听下去:
“三年前六月底你卖过一笔棉纱没有?”
“我们沪江是纱厂,给人民政府加工订货以前,经常有纱卖出去。”徐义德漫不经心地说。
“我问的是三年前六月底那一笔。”汤阿英特别强调“六月底”三个字。
徐义德猛的想起那件事,他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手脚弄的干净,找不出啥漏洞,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说:
“过去厂里出售的棉纱很多,要我记清这一笔那一笔是很困难的。”
“这一笔棉纱数字特别大,几乎把整个仓库都搬空了,你好好回想一下。”
“每次出售棉纱,成交的数量大小不等,有时多出售一些,仓库里的纱当然要大量减少。这很难回想。”徐义德委婉地拒绝回想。
“这一笔你会记住的。”
“实在记不起来了。”
汤阿英见徐义德设法竭力堵住这个缺口,可是不把话说死,语气又显得委婉。她就进一步点他:
“那天常日班下工了,仓库里还加班加点,一直忙到深夜,抢着搬运棉纱,为啥这样忙?”
汤阿英刚才提到三年前六月底出售棉纱的事,梅佐贤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神色有点紧张,惊慌的眼光慢慢从汤阿英的身上移到会议桌上的台布,头也低了下来,眼光望着自己的人民装的钮扣,怕别人察觉他的心思。听到徐义德设法对汤阿英的进攻左堵右挡,稍为安定一些。现在听到汤阿英谈仓库加班加点这些事,他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难道汤阿英知道出售棉纱的秘密吗?旋即又安慰自己:也许是她看见搬运棉纱,不过提出疑问。他以为像汤阿英这样的女工,是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的,何况出售的手续和买主的安排都十分周到,从账面上不会发现啥问题的。他聚精会神地在听徐义德哪能应付。徐义德说:
“白天棉纱搬运不完,晚上接着搬运棉纱,这是常有的事;工作忙一点,就加班加点,厂方照规定发夜餐费,也是常有的事。”
“我们厂里夜里从来没有出过货。”
“从前也有过,你年纪不大,到我们厂里的时间不长,也许这方面的情形不大了解。”
“沪江开办没多久,我就来了。”秦妈妈坐在会议桌子旁边插上来说,“我就没有听说夜里出货的。”
“从前是有过……”徐义德的口气没有刚才那样硬了,“买主要的急,只好连夜出货了。”
汤阿英紧接上去说:
“是哪一家字号买棉纱这么急?晚一天也不行吗?”
梅佐贤的脸色忽然发青了,这事是他一手经办的,而且听汤阿英那口气“晚一天也不行吗?”大概已经了解其中的秘密了,不会是无意问了一句,暗中巧合吧!他但愿如此,又怕不是这样。如果徐义德往他身上一推,他哪能摆脱这个干系?他急得头上冒出几颗汗珠,又不方便用手绢拭汗,人家会问:梅佐贤,你为啥忽然出汗了?他眼睛一动,想了一个主意,立刻摘下鼻梁上那副玳瑁边框子的散光眼镜,先用嘴对着眼镜哈了两口气,然后用雪白细纱手绢擦了擦眼镜,接着顺便迅速地拭去额角头上的汗珠。他戴上眼镜,提心吊胆地坐着。幸好徐义德没有往他身上推,好像在保护他,其实徐义德早打定了主意,在会上尽可能把事体都搁在自己的肩胛上,别人不被杨健和工人突破,徐义德的防御阵线才可以巩固下来。徐义德说:
“沪江往来客户很多,哪一家字号买的,我可记不清了。”
汤阿英见徐义德巧妙地回避要害问题,心里想:这个狐狸真狡猾,杨健早就料到了,要她抓住这个问题追问,确实有先见之明。她深深感到杨健的阶级斗争的经验十分丰富。她追问道:
“哪一家字号买的,你记不清,我倒晓得哩。……”
徐义德见无法蒙混过去,赶紧补上一句:
“沪江出售棉纱,每一笔都有账。沪江历年往来账簿都交给‘五反’检查队了,在杨部长那里,一查就晓得了。”徐义德给汤阿英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问的喘不过气来,他想借此机会提出账簿,引起大家注意,好分散目标,避免在要害问题上给抓住不放。
汤阿英还是抓住不放,继续追问:
“卖棉纱这么急,为啥晚一天不行?”
韩云程不了解其中奥妙,听汤阿英一再追问棉纱出厂的字号和时间,认为是小题大做,没有必要在枝节问题上和徐义德纠缠。徐义德既然承认出售棉纱,字号和时间有账可查,就不必再追问了,好揭发其他问题,可以节省点时间。他没有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怕别人怀疑他帮助资本家说话。徐义德自己深知这是一个要害问题,而且是他五毒不法行为当中最严重一项,盗窃国家的经济情报啊!这个罪名可吃不消啊!他决心顶住。但他听到汤阿英把“买棉纱”改成“卖棉纱”,一字之差,触及到要害问题的核心,真有千钧重量,压在他的心头,两道浓眉紧张地聚拢,下巴的肉也有些颤动了,他感到汤阿英这个女工真不简单,进攻的好厉害,一步比一步逼紧,使他难于招架。表面上,他却努力装出镇静的样子,还想把问题推到买主身上:
“人家哪一天要货,我们只好哪一天发货。”
“对方一定要六月底夜里交货,七月一号白天交货都不行吗?”
汤阿英洞察一切的机灵的眼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徐义德。徐义德的肥胖的面孔红一阵白一阵,瞠目结舌,一时竟不晓得哪能回答。杨健坐在那里,徐义德和梅佐贤表情变化都看在他的眼里,他指挥若定没有啧声,非常满意汤阿英一句又一句有力的追问,使得徐义德躲闪不开,推脱不了。徐义德的态度十分顽固。他料到徐义德这样的人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他等了半晌,徐义德还没有说话,他便点出:
“人民政府决定七月一日加税,所以要在六月底夜里交货,是不是?”
韩云程这时才明白汤阿英刚才追问的很有道理,怪不得徐义德那么躲躲闪闪哩;回想起那一阵子增加生产,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他的情绪顿时紧张起来,迫切地等待这桩事体的下文。
徐义德心中对自己说:这个盗窃国家经济情报的严重罪行,无论如何不能承认;其他的五毒,就是全部承认,问题也没有这个大。他心里慌乱,面部没有表现出来,竭力保持镇静:
“这和加税绝对没有关系,我也不晓得人民政府哪一天要加税。”
“是真的不晓得,还是假的不晓得?”杨健问。
“是不晓得。”
“我问你是真的不晓得,还是假的不晓得!”杨健说,“你回答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义德心一横,仍然努力顶住,心想闯过杨健这一关,大概就差不多了。他说:
“真的。”
“不要把话说绝,做了的事要想永远隐瞒是不可能的。你不承认,别人会承认的。我们允许你再想一想,现在你承认了,还算是你个人坦白的。”
徐义德咬紧牙关,一声不响。他以为这事只有梅佐贤、方宇和他三人经手,梅佐贤不会说出去,方宇不敢说出去,他自己不承认,那啥人也不晓得。
杨健等了一歇,徐义德仍旧紧紧闭着嘴。铜匠间静悄悄的,大家在等待徐义德坦白交代。
杨健胸有成竹地对余静说:
“你把他请来参加我们的会。”
余静走出铜匠间没有一会,她带进一个青年干部。会场里的人都注意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郭彩娣问张小玲:
“咦,他怎么来了?”
张小玲含含糊糊地说:
“组织上需要他来,他就来了。”
“哦。”郭彩娣不解地望着那个青年干部走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