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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宫中再次见到司马燕玲,是大王出征一个星期之后的事。
“疆域那边可有消息回报?”我问。
司马燕玲摇了摇头。
我们走在铺满落叶的径庭上,不发一语。
“今年的秋天也快结束了。”司马燕玲不着边际地说着。
我点头,不答话。
与司马燕玲相遇的那一个季节,正值深秋。
为了避人耳目,那个少年每次都翻墙而过,来去从容。
事实上早在他偷入灵庙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他。司马燕玲出身官宦之家,每月都会来庙中参拜。我站在堂内,不只一次对这个参拜时总显得心不在焉的少年深深注目。
司马燕玲从来没有见过我。他虽然对内堂十分好奇,但那里是禁止外人涉足的地方。庙的庭外有一堵高高的墙,我每次站在墙边,便可以清晰地听在到从外面传过来少年们高声玩乐的声音。
这里面住着鬼。一个少年大声说。马上招来同伴们的嘲笑。
灵庙是供奉仙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鬼。另一个说,而说话的人正是年少的司马燕玲。
被反驳的人听起来有点不服:真的,庙里的人说每到黄昏就会看见,那鬼最喜欢流连在灵庙后庭的转廊上,面色苍白,诡艳丰常!
我吓了一跳,每天的落日时分,我都会在少年所说的地方打扫庭园,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所说的鬼怪啊。
司马燕玲听得哈哈大笑,他说:这位仁兄定是撞坏了脑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鬼会在黄昏出现的。鬼都是极阴极柔的灵体,不到午夜无法现形。
哼,被说的人也十分不高兴:照你这样说就是我在捏造事实了?既然司马少爷有所怀疑,我也很想知道这道听途说的消息是否真确,不如就由司马少爷来代为查证吧!
少年们一哄而上,定下赌约。
我站在墙边,听见他们热心地讨论突袭灵庙的计划,不知天高地厚。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傅,他们行动的那一个黄昏,我就躲在树后偷偷张望。
少年们在灵庙内肆意嬉戏,根本没有人记得这次偷进灵庙的真正目的,直到有人前来,少年们才又惊恐地离开。
“清持,你刚才和何人说话?”师傅问。
我摇头。
“奇怪,”师傅有点疑惑:“明明听见很吵,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的。我回答,清持只有一个人。一直都是。
只有我而矣。我说。
那次的赌约,司马燕玲大获全胜。此后没有人再提起此事,那些少年们也没有再出现在围墙之外。日子变得冷清起来。
每日的黄昏,我依然站在回廊的转折处,抬起头来仰望那高高的围墙。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那么容易便超越过去呢?明明是那么高的障碍。
我看着天空一片紫霞,眼神空洞。园内弥漫着香火和潮湿的雾气,不管有没有灵魂,看起来都模糊不清。少年们如数散去之后,有人折了回来。我听见声响,转过身去。
越过围墙的少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天际潮红如火,命运从那里开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显得不太难。
司马燕玲每天黄昏,都会出现在灵庙之内。我在那里等候,看他翻墙而过,成为习惯。
我们很少交谈,他给我什么,我都接过,不曾怀疑。
“清持,你在庙内都做些什么?”司马燕玲问。
“诵经,打扫,观天。”
“就这样?”
“是,师傅并不许我到外面去。”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双方认识都不太深,无法理解大家的世界。
然后有一天,司马燕玲对我说:“清持,你要不要跟我来?”
“去哪里?”我问。
“外面。”司马燕玲指一指围墙。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师傅不会允许的。”
“我们半个时辰就回来,他不会发现。”
是吗?我有点犹豫,但已经被动摇。
从那一天起,司马燕玲着手改变我的生活。开始的时候只是半个时辰,然后是一个时辰,再下来是一个半时辰。
清持,跟我来。司马燕玲对我说。于是,我便跟了去。他教我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包括对一个人的感情。
清持,清持……那个少年不停地呼唤。
我在夜晚与他在围墙边偷偷见面,越来越放肆。
“清持,我要进宫了。”司马燕玲说。
“是吗?那你还会不会来?”我问。
司马燕玲低下头去。
“不要紧,”我说:“好好努力,获取功名。”
司马燕玲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天之后,他没有再来过。
冬去夏来,眨眼间,已是数度春秋。
庙内开始热闹起来,数年一度的祭天大奠,是族人的重要仪式。
司祭的人们各自繁忙,我被安排在特别的房间里,不能随意离开。我望着窗外的人来来去去,没有人会对这边多看一眼。我安分地等在里面,直到祭奠的前一夜,师傅带着满身酒气闯了进来。
“清持清持,”他意乱情迷地对我招手:“快过来这里。”
我被他的失态吓了一跳,明天就是祭天大奠,师傅历年都是专司神职的祭师,此时应该正在庙中净身斋戒才是,何以三更半夜还在外流连?师傅见我站在那里,于是摇摇晃晃地向我走过来,我看着他含糊不清的眼神,警觉地向后退。
“清持,不要怕。”师傅步步进逼,表情诡异。
本能令我感到危机快要发生。我退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打开,师傅已经一手把我拦住,拖了回去。我被面前的人紧抓双手,进退不得。
我惊恐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已经把我推倒在床上,他一边撕扯开我的衣服,一边低下头来胡乱地吻我。
“清持,为师是在救你,”师傅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只要替你破了戒,你便无需成为祭品……”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十分恐怖。我伸手阻止,却敌不过压倒在身上的人。
“不要!不要!”我失声叫了起来。但我的反抗只令施虐者更加疯狂,他红了眼,象要彻底把我撕碎一般。我拼命抵抗,喊叫得声音嘶哑,但恶梦却没有停止。
漫长的夜晚,漫长的痛苦,也似永远不会停止。
最后我哭了。师傅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他对我说:“清持,不要伤心,我不过是逼不得已。”
清持,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师傅说。但你不会忘记我。
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不希望被忘记。
是的,不会忘记,这一个人,我会恨他一辈子。
祭奠场面混乱不堪,我只想毁灭这里的一切。
仪式结束的时候,有人出现在高台之下。
我与他目光相接,恍如隔世。
司马燕玲仰起头来注视着我,不说一句话。
所有的委屈得到平反,这其中的时光被完全抽空,他似从来不曾离开过。
司马燕玲对我说:清持,一切已经结束。
跟我走。他说:清持,你并不属于这里。
我对他扯了扯嘴角,神志恍惚地笑了起来。
走?走到哪里去?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们不会放手。
清持,如今我已贵为一国之相,除非他们立心要与朝庭作对。现在就算我要铲平灵庙,也没有人敢拦我。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不知道司马燕玲原来已变得如此厉害。
司马燕玲高抬贵手,把我救出生天。
现在的司马燕玲不再是当日相遇默默无名的莽撞少年,他所见的赵清持也不如当初一身清白。
今日不比昨日。
我被迎进相国府。生活从此极尽奢华。
无论我有什么要求,司马燕玲都满足我,而且安排得丝毫不差。
我看着一大堆的人,一大堆的锦缎玉帛,渐渐失去兴趣。
“清持,为什么你总开心不起来?”司马燕玲问。
我看他一眼:“什么事情值得开心?”
司马燕玲呆在那里,答不上来。但那天开始,他察觉到我的变化。
我对任何事情都看不顺眼,经常为了小事情而大发脾气,即使对着司马燕玲,我也不太客气。
司马燕玲不问原因,默默忍受,令我变本加厉。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哪里吸引着我,我们象前世种下的冤孽,拖至今生继续纠缠,因果报应。
那一段时间下人们很怕我,言行举止都额外小心。
侍从送来热茶,我心情不好,一抬手就把茶盘打翻了。司马燕玲刚好走过,他看到下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捡碎片,我就坐在内堂冷冷地瞪视着门外的人。
司马燕玲走了进来,他不作声,下人们也晓得识趣地退开。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司马燕玲温柔地问。
“不为什么,”我对他说:“赵清持发起疯来就是这么回事。”
司马燕玲坐在一边,因为他都不说话,我更加不知要说什么。
“清持,你变了。”司马燕玲说。
我大笑起来。他说的笑话听起来还真好笑。
“我没有变。”我说:“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发觉,是因为那时你对赵清持了解得还不足够。”
“清持,为何你总要这样为难自己?”司马燕玲惋惜地叹气。
为难自己?我如何为难自己。我们的身份差别太大,在他的地方,我算是什么人?
“年轻的相国大人,今非昔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是你不能到手的?就算现在你要施舍些许感情予不相干的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不屑地笑。
听见我这样说,司马燕玲马上抬起头来。他问:“清持,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噤声。
司马燕玲走了过来,抓住我问:“清持,原来你一直这样想?”
我别过脸去。
“清持,看着我。”司马燕玲盯着我的眼睛,他不让我逃避:“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我低着头,身体颤抖不已,只得紧紧地抓着司马燕玲的衣服,抓得双手发痛。
“清持,无论你要我如何,我都一定会照办。”他说。
只要你说出来。
我情绪极不稳定,司马燕玲便留在我的身边,给我发泄。
无论我如何无理取闹,他都不放手。我终于平静下来。
我安稳地住在相国府中,觉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