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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燕玲站在我的身后,他说:
“清持,没想到你一生周折,也脱离不开这里。”
我转过头来看他,我说:“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并不想离开。”
司马燕玲脸色一沉,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觉得不中听。
他走了之后,我站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走到回廊处时,公主迎面向我走了过来。
公主雍容华贵,身后一样跟随着看起来派头十足的仕女。她们招摇而过,联群结党。
我无心与之争风,低下头避过,谁料公主却伸手把我拦住。
公主说:“赵大人脸色何以如此苍白,可是抱恙在身?”语气中不见丝毫关切之情,却充满嘲讽意味。
我抬起头来,并不言语,只想快快从这个女人的面前消失。公主见我有所避忌,更加得寸进尺,她笑得如花似玉,娇俏可人。
“清持,我说你呀,命还真是不错,你瞧,先王尸骨未寒,已有人把你视作新宠。你用的到底是什么媚法?闲来本宫也想向你讨教个一招半式,以防不备之需。赵大人,你说可好?”
女人真是不容轻视,十年前得罪她,她必定花毕生精力向你追讨。
“清持,你的气势呢?”公主问:“以前的赵清持总是伶牙俐齿,理不饶人的。”公主对我的冷淡反应极为不满。
“气势?”我问:“公主认为我的气势还不够吗?无论公主你如何努力,都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矣。”
话音刚落,公主已经扬起手来,狠狠地掴了我一个耳光。
脸颊火一般地刺痛,但我不打算还手。
况且也没有机会。因为司马燕玲就站在我后面。即使不转过头去,也感受得到他的怒气。他会生气,是因为有人对我无礼。而侮辱我是司马燕玲个人独有的权利,他不会让旁人得逞。
或许他们会为我大打出手,这真是我的荣幸。不知为何,心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悲哀。
接着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不知道。我返回行宫,把门窗全部关得密不透风,可以的话,这一辈子我都不愿意再到外面去。
无论多么痛都哭不出来,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感情可以倾泄。
我倒在床上,思想一片混沌不清。满身的枷锁,满身的束缚,身体沉重得无法行动。就连思想,都慢慢地沉淀。最后,我终于失去知觉。
梦里似乎又听见了歌声,我认得那音律,以前好象也是听过的。
那一次醒来,守在床边的人是大王。现在呢?如果我睁开双眼,看见的会是谁?
但我没有醒来,我也不想醒来。
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呼唤我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我回过头去,却只看得见浓浓的雾,我梦见自己迷失在宫中的花园里,满眼望去,只见一浪接一浪的花海,随风而起。
有人站在花的那一边,面目模糊。
你是谁?我问那人。那人并不回答。
他拉起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
清持,他对我说: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
我点头,是的,离开吧。我说。我等这一句话,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沉睡之中有人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他对我说:清持,你已经睡得够久了,快点醒来。
因为听到了呼唤,我睁开眼睛。
“清持……清持……”那人婉转地喊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地悲伤:“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我呆望着被风吹起的帐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醒过来。
他用手轻轻地掠过我的发际,为我细细地整理凌乱的衣衫。
“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过要让你伤心,”他说:“真的没有。”
我不伤心,所有想要得到的我都得到了,已无遗憾。我轻轻地捧起那人的脸,那个人却委屈地哭了起来:“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想这样的。清持,你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思念,我对你的爱。”
不,我知道。我说:我是知道的,不要怀疑。
“我们离开吧,”他说:“把这里所有的都结束。”
结束?我苦笑。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的天真呢?我的司马大人。
事情至此已经无法回头,前面就是悬崖,你我只可以选择同时毁灭,根本不可以重头开始。一切太迟。
“不,我们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司马燕玲伏在我的身上,声音呜咽:“离开吧,趁还来得及,我们离开吧。”
我无语,天地之大,我们可以逃到何处去?最后结局都一样,只怕更不尽人意。
以前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最想要的,现在呢?现在才发现,年轻的自己是多么的傻。
“清持,”司马燕玲痴痴地看着我,心痛地为我擦去脸上的痕迹:“清持,不要哭。”
我不敢相信,早已干涸的灵魂怎能流出一滴眼泪。历史破损不堪,这其中有他的记忆,还有,我的记忆。
我没有哭,我不说出来,只是不忍心让你知道。流在我脸上的,全都是你的泪。
因为爱得太过纯粹,以至双方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拉扯之间,光阴已逝,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回想过去。纠缠了这些年,今天来彻底了断。
司马燕玲对我作了最后深深的凝视,他低下头来,我便闭上眼睛。
门被突然打开,从外面冲进来一大堆的士兵,在我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威武的士兵们已经一致把刀枪对准我身边的司马燕玲。
情况太过突然,我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司马燕玲十分冷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令人怀疑。
我们被重重的士兵包围,为首的人从门外踱步走进来,他一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讽刺地拍着手掌:
“真是精彩绝伦,清持,这就是你特地为本王上演的好戏?”
我呆在当场。说话的人风华依旧,自信依旧,怎么看也不象亡魂。但大王并不理会我错愕的反应,他一直注视着的人是司马燕玲。
“我没有死,你是否失望?”大王径直走到被士兵紧紧制约住的相国面前:“相国大人,你行事一向深思熟虑,计划周祥,这次如此急进,未免失策。”
司马燕玲也失去一向对大王的恭敬,他冷冷地回视着对方,用平稳的声音说:“是我太过轻敌,低估了你。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你不会再这么幸运。”
大王摇头:“司马燕玲,多少次都一样,因为你太多顾忌,根本无法专心。我不过是略施小计,你已经破绽百出。”
“原来如此。”司马燕玲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处心积虑,苦心经营,最后也只得落入被人算计的下场。”
“我早就知道你恨我,我一直知道。”司马燕玲说。
“恨你?不,相国大人,我不恨你。”大王扳过司马燕玲不肯屈服的脸,冷静地对他说:“事实上,我极为欣赏你。”
“可惜为了一个赵清持,令你心存杂念,水准大失。”
司马燕玲挣脱大王的掌握,态度十分不屑。
相国你实在聪明,留你在身边太危险。王说。
他一扬手,士兵们马上领命把司马燕玲押了下去。
所有人退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大王两人。我们相对无言,山雨欲来。
终于轮到我,怎样也逃不过的。
“清持,你好不薄情。”大王调侃地说:“你有什么解释?本王一定耐心地听你诉说。”
解释?我抬起头来,认真地对他说:“我没有什么解释,我说过,我不会等你。”
大王听后毫不动容,顺手就是给我一巴掌。
我被打得跌倒在床上,头晕目眩。我不知道自己今年到底是犯着了谁,每个人都喜欢随意掌掴我。
但夜还长,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清持,你真是不听话。”大王坐在床边,轻轻地拉起我,他的温柔只让我觉得更恐怖:“你就这样耐不住寂寞吗?或许吧,因为你有一副放荡的身体,还有一副放荡的灵魂。”
眼看着他对我欺身过来,我马上下意识地把他推开。
“为什么拒绝呢?清持,你素来是个热情的人,莫非是与相国大人久别缠绵,令你破损了元气?”
这个人每句话中都带着一根刺,但我却不觉得痛心,我木然地看着他,不再反抗。
“到底是什么令你如此张狂?清持?”大王的手游移在我的颈上,只要他狠下一颗心,我便可马上得到解脱。但他不会这样做,他宁愿活生生地折磨我,也不会放过我。
“是司马燕玲,我早就知道,你忘不了他。”大王说:“不过也不要紧,我会让你好好地看个清楚,这个人,将如何在你的面前彻底地被我毁灭。”
“毁灭?”我笑了起来:“他早就毁灭了。”在当日他误闯灵庙禁地,看见了赵清持的时候开始。可怜的司马相国,他并没有能力撞破自己的命运,一如当初。
我说什么大王都没有听进心里去,他的心已不再为我开启。我被压倒在床榻之上,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清持,你将如何迎接凯旋归来的本王?”
我别过脸去,疲倦地合上双眼。
清持,大王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你给我听清楚,你只能是本王的东西,在本王对你玩腻了之前,你最好给我放规矩一点。
司马燕玲被判死罪,已是情理之中。
我被逼带往刑场,目睹整个过程。
大王设下高台,摆上桌椅,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道一道的命令,极尽所能地折辱即将被赐死的叛国者。其中细节不必详述。
我没有什么知觉,只记得司马燕玲深深注视我的目光,于是,大王便命人把那双眼睛挖下来。
我看着司马燕玲在酷刑中渐渐地失去意识。无论他们如何疯狂地糟蹋刑场上的人,我都不为所动,令大王觉得不够尽兴。
“清持,好好地看吧。”大王对我说:“这一切,都是精心为你而设。”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说话的人,神色麻木。
不知道我的反应哪里得罪了他,大王突然生气地抓着我的下巴,狠狠地对我说得咬牙切齿:
“赵清持,你果然是个异物,你根本没有温度。”
是,精心为我而设的这一切,如果不能激起观看者的情绪,便失去意义。因为我不能领悟到其中的精髓,所以令设计者大失所望。
你是一个冷血的人。大王说。
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