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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呢……三年时间,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长年征战留下的痕迹,对我而言是那样的陌生,几乎找不回往昔那个龙觞的影子。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与生俱来的高傲。
似乎被那样耀眼的光芒刺痛了,我反射性地闭了一下眼。
“泠。”
忽然间,一个声音轻轻地唤我的名字,带着低沉的磁性和不可抗拒的孤高。
那个熟悉的声音直渗透入灵魂深处,一下子将所有的陌生和不安击溃,我甚至可以描绘出那声线最细微的纹路,一如描摹自己的掌纹。
……泠。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声音可以这么唤我,不是叫大人,不是叫爱卿,也不是叫殿下或者任何别的什么……只干干净净地唤一声泠,轻柔而诱惑,从容而慵懒。
只有这个男人才拥有的声音。
只有这个男人才拥有的特权。
或许我说错了,唯一不变的,不只是他与生俱来的孤高……还有,这样温柔的呼唤。
三年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的那一声呼唤,再次从那个男人口中吐出的时候,思念在刹那决堤。
压抑了三年的感情刹那爆发,是那样的炙烈,泪水从眼中滑落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脆弱的。
“怎么哭了?你从来不哭的。”
他说着微微皱了眉,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一种错觉,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年少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不是冰国的王,我也不是越彀的丞相。
“觞……”几乎是梦讫般地,我轻轻唤了出来。
听到我这一声呼唤,他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接着,那双纤长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游移了许久,终于从颈侧绕过背后,将我拥在怀里。
冰冷的盔甲上残留着鲜血的味道,隔绝了他的体温,也烙得我生疼。血腥的气息愈发浓重了,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陡然之间,我想起了那场惨烈的战争——龙觞的盔甲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越彀将士的鲜血?
我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俯在他怀里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放手。
我逃一般地脱离他的怀抱,这几天一直靠药延续着性命,胃里没什么东西,却几乎吐出了所有的酸水。他不知用什么表情看着我翻江倒海的痛楚,直到后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令我开始咳血,他这才着了慌,一手扳过我的身子。
“你……病了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我低垂着头不言语。
他身上冰冷的盔甲和血腥的味道让我认清了现实,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冰国皇宫中那个笑着对我伸出手来的少年,我也不再是当年风泠殿里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
因为权力和战争,我们都变了。
我无法不为越彀担当起一切责任,就像他可以为了冰国,派出密探在我身边蛰伏三年。
“呵……龙觞,现在的你是在关心我么?”
可是,既然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到如今就不要再来假惺惺地关怀!
我淡淡扯出一个讥刺的笑。
他似乎被我的笑容激怒了,一伸手抬起我的脸。几乎有些粗暴的手法弄痛了我,我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没有呻吟出声。
“为什么不回答?”
他的语气依旧是轻柔的,狭长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从小被人众星拱月般伺候着的他容不得别人的半点拂逆,这次的战争中,历州与几个反抗最激烈的城镇惨遭屠城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我一直以为,我在他的心里是特别的,自我遇见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包容我的一切骄傲和任性……可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我太过天真。
“冰国的王……龙觞陛下……”
想通了这一点,心里有种疼痛的感觉,可更多的却是释怀,仿佛,有什么枷锁在瞬间被解开。我无法面对那个毁灭了越彀却依然对我细心呵护的觞,但在高傲的冰国帝王面前,我却一无所惧。
“那么尊贵的您,怎么会不知道自从开春以来我就一直卧病的消息?还是说,您的下属对您的忠心有限,并没有把这么珍贵的情报禀报给您?”
我的口气淡淡地,说着又冷冷笑了,抬起眼来,望着他那张阴郁至极的脸。
为什么会有那么疯狂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激怒他?或许,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我唯一想要得到的,竟是他冷酷决绝的表情……
如我所愿,他被激怒了。
龙觞原本就是脾气不好的人,怎么能够容忍我这样的侮辱。
身上的骨头似乎要被他捏碎,我痛得死死咬了唇,却淡漠地想,这样,也好……
那个高傲的男人看我半晌,接着却出其不意地解开身上的盔甲,沉重的金属落地的声音让我的心头微微一惊,瑟缩了一下,却被他不容抗拒地拉进了怀里。
血腥的味道淡了许多,隔着柔软的衣料,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体温了。如果不是那样一双阴冷的眼睛,我几乎以为,这一刻的他是温柔的……
泠,你知道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轻柔得让我心惊。
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双臂上坚硬如铁的力道禁锢住我欲挣扎的身体,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无法想象他此刻的神情,然而,莫名的恐惧却忽然涌上心头,让我有些惊慌失措。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情报是真的,即使怀砂回来的时候也这样告诉我……”
听到那个名字,我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却更加紧地拥抱着我,接着说,我知道,越彀的军务一直是你在处理,如果你真的如探子所说,病得那么严重,又怎么会日以继夜地处理那么繁重的军务,要知道,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
他的话锋微微一顿,嘴唇扫过我的耳垂。
他的嘴唇是没有温度的,还依稀残留着战场上血腥的气息,然而那个吻却轻柔而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那样阴郁的感觉让我瑟缩了一下,他仿佛察觉到我的不安,有些低沉地笑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在病得这样严重的情况下帮助那个孩子,帮他挑起这个注定要灭亡的结局,甚至,会住在皇宫之内……”
“泠,你从来没有对别人那么好过,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觞把头微微抬起来,注视着我的脸。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一沉默,却只是问,“他……怎么样了?”
“这么担心他?不但留宿在宫廷之内,就连在现在国破之后,还念念不忘那个人……外界传闻你妖媚惑主,看来,竟然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冷,一声极为短促的冷哼之后,竟伸手撕裂了我的衣物。我拼了命想要闪避,可是却毫无作用,他的吻粗暴地落下来,在几乎窒息的痛苦中,我不顾一切地挣扎反抗,双手胡乱地挥动着,蓦然之间,触摸到一件冰冷的东西。
压在身上的人动作粗暴,不带丝毫怜惜,在疼痛和绝望中,我近乎疯狂地反抗他,没有多想,就把手里的东西向他打了下去。
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
有一瞬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在我眼前不断扩散,龙觞肩头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把匕首泛着幽幽的寒光。
从未想过自己会伤他。
那个人一言不发,只是按住肩头的伤口看着我,然而,他的目光让我想起了负伤的野兽,是那么地凶狠、……绝望。
我瑟缩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许久,那个人缓缓地说。他的嘴角轻扯,泛起一丝细微而奇异的弧度。在变幻莫测的光影中,我看见他眼底的那滴泪痣,随着他的笑容竟有几分哀泣的味道。
陡然之间,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觞无限重合——我至今仍记得归国的那天,他站在清冷的晨曦中目送我走远,眼底的泪痣如流年的伤痕,映得冰王那孤高的身影看起来无比苍凉。
莫名的悲伤就这样涌上来,我怔怔地看他半晌,许久,强迫自己闭起眼睛。
……怎么可以容许有这么软弱的情感。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觞,我狠狠地告诉自己,那个会送我满城烟花的觞已经死去,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冰王龙觞而已。
黑暗中,忽然听见“当”的一声轻响。
血腥的味道浓重地压了过来,来不及躲闪,温热的液体已经喷到了脸上。
“你……!”
慌忙抬眼,却只见到他肩头狞狰的伤口,匕首已经被拔出,从伤处喷出的血液溅了我们一身一脸。
他忽然极轻极轻地冷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重新压制住我。这次的力道更大,也更决绝,我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疼痛和血腥味让我不断咳嗽,他却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
“既然你只把我当作敌人,那么,我也只把你当成战俘!”
那么强硬的力道,只觉得身体都要被撕碎。
让人无法忍受的难堪和痛苦再次袭来,我拼命告诉自己,我恨他,绝对不会妥协——即使,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挣扎到筋疲力尽。
大概是流了很多血,腥甜的味道浓重得让人窒息。
已经想不起当年被他拥抱时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这次,却鲜血淋漓到刻骨铭心。
意识逐渐被抽离,最后的一刻,忽然感觉身上的人动作停止了,轻轻地碰了我的脸一下,再一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不断地说,“泠,对不起……”
是在做梦吗?我又听到了觞温柔的声音……
我对着虚空中的那个人微微笑了笑——
呐,如果死了的话,是不是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
淅淅沥沥的雨声。
残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