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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照云排了队、点好餐、付完帐,找到位子时,赫然见到坐在他对面的人竟是卫棠希。「这里没人坐吧?」他礼貌性一问。
「嗯。」卫棠希实在没想到会见到杨照云,他朝着他点点头。
「一个人吃饭不寂寞吗?像我在美国,都喜欢找一堆同学去吃饭,大家可以分享彼此的食物又能聊天,一举两得。」
一阵静默。
「这里的排骨饭不错,其实我也不太重视吃的东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不过雅乐就不一样了,她说与其吃不好吃的东西,宁愿饿死。」
就算对方不答腔,本就开朗的杨照云仍然径自说着,压根儿不晓得自己正在慢慢点燃一座刚休眠的火山,但坐在他们附近的人全都低下头,一致的加快吃饭的速度,为的就是希望能早点离开即将开战的战场。
卫棠希在学校里是很有名的,呃,除了坐在卫棠希面前的新生不知情之外。
身高一百八十八公分的卫棠希,身材颀长结实,手臂上的肌肉是他练拳练出来的,那线条优美的肌肉曲线和他精瘦的身子非常相称。
大伙儿之所以知道他练过拳,是因为有次校园来了几个找过去同伴报仇的不良份子,他们不但想报仇和企图毁损校园,甚至还故意去惹睡在人工湖边的卫棠希。
那几个不良份子人高马大,没人惹得起,唯独卫棠希,并非他有正义感,而是他们吵醒了尚未睡饱的他,三、两下就把那些人统统丢入人工湖,刚巧也证实了。
BBS上公告的消息——池深一公尺的人工湖的确淹不死人。
本名风光湖的人工湖,自此之后,全校无人不晓此湖的确池深一公尺。
听说今天早上卫棠希又睡在风光湖边,可是却被一个学生吵醒,听说那个学生是在校门口迷住一群女生的外国混血儿……
耳语不时的在餐厅里流传,众人一确定坐在卫棠希面前的正是那个帅哥混血儿后,不免为他捏把冷汗。
那个学生究竟晓不晓得自己惹到什么人?他想开学就直接进医院挂急诊吗?
餐厅里的某一区不同以往的喧嚣,显得有些安静。
「学长,你不爱说话是不是?」就在一片沉静中,杨照云又提出问题。
卫棠希不语,他的脸上正写着「很麻烦」三个字,可是反常的是让他真的感到烦躁的并不是眼前的杨照云,而是一旁叽叽喳喳的人们。
「我挺想和学长做朋友。」
在美国,交朋友是极为自然的事,就算是不同班的同学,活泼外向的他都能随兴地与他们交谈,根本不需花费精神,他的身边就有很多人主动靠近,这或许跟他在学校每年拿奖学金,又是学生会长、篮球校队的缘故吧!
这次回到台湾,他并不想样样争第一,他只是想看看父亲的出生地而已。
不管他想和卫棠希交朋友的理由为何,既然想,就放手去做——他的人生观就是如此地乐观又积极。
卫棠希缓缓抬起头,目光释出冰冷的寒意,频频警告杨照云最好就此打住。
「我不需要朋友。」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不需要朋友,而且学长不认为我们很有缘吗?在人工湖、教室、餐厅……」
不让杨照云继续发表意见,卫棠希主动截断他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是了,他一个人就可以。打他十岁起,他就是一个人,所以他不需要任何人来碍手碍脚。
「学长,没有人真的能一个人到老死,我不能,你也不能。因为你的眼神里写着寂寞两个字。」
此话一出,卫棠希迅速地起身,而在一旁的人,有些已经准备要找教官来带走杨照云或是找骆子扬来制住卫棠希。
因为大家都知道骆子扬是卫棠希的天敌。
卫棠希起身俯视杨照云,神情依然冷淡。「我不喜欢有人什么都不懂却又爱装作自己是万能的人,像这种人……」
杨照云当然不清楚卫棠希真的是动了怒,面对卫棠希时,他对他一点惧怕之意也没有。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设定生物距离,就好比生理时钟一样,是天生的、自然的,这是他学校的辅导老师曾经告诉他的话。
卫棠希他……是不是曾受过什么伤害?
卫棠希说他爱装万能,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厉害,只是卫棠希是他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二个人,所以他希望能多少帮他一点忙,如此而已。
卫棠希的唇慢慢靠近杨照云的耳畔,低语:「特别早死。如果不想早死的话,就不要管别人的闲事——学弟。」语毕,卫棠希从容地离开餐厅。这次,他的声音远超过了刀锋该有的锐利,他的声音似冰,北极的寒冰。
「学长,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绝对会成为朋友的。」杨照云信誓旦旦地说。
卫棠希一走,流言继续飞散——
卫棠希竟没动手?这学弟又是什么人啊?
瞬间,餐厅里又充斥一些流言,杨照云却笑了笑,继续吃他的排骨饭,一点也没有因为刚刚的情形而坏了食欲。
◆◇◇
「听说你刚刚捋虎须了?」
错过一场好戏的骆子扬,接获通报后幸运地在餐厅找到尚未离开的杨照云。
「捋虎须?」杨照云懂中文,却不太了解一些艰深的词汇。
「就是触怒的意思,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全校最……」凶猛、凶狠、凶暴?呃,骆子扬顿了下,试图找一个比较适合的形容词。「厉害的角色?」
卫棠希当然不如传闻中那样的凶暴,他只不过是个性闷了点,那些不过是不懂他的人给他冠上的字眼罢了。
「卫学长很厉害?」
「他练过拳击。」
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竟敢这么冲动地去招惹卫棠希?骆子扬不禁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当初他可是把卫棠希调查得一清二楚之后才敢去缠他。这小子实在了得,果然是外国人比较不怕死!
杨照云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你不介意?」其实骆子扬想问的是他不怕被卫棠希揍吗?
「练拳击是好事。」他爸爸在美国是开道馆的,他若是害怕,岂不就丢了父亲的面子,也坏了父亲的招牌?
「你不担心哪天被他拿来当沙包?」被揍得半死,最后还得进医院哩!
「我只是想和学长做朋友,他是个明理的人。」至少他看见卫棠稀有双理智清醒的眼眸。
「学弟,你想渡化卫棠希吗?」终于,骆子扬知道如河描述杨照云的愚蠢行径。
奶奶信佛,经常跟他讲佛理,所以杨照云明白「渡化」两字的意义。
「不,我只想和学长做朋友,没别的意思。」他仅是单纯地想这么做而已。
骆子扬愈来愈钦佩杨照云的有勇无谋了。「不在乎后果?」
杨照云虽不明白骆子扬的意思,却也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结果必定是好。」做朋友嘛!若想太多就不够诚意了。
骆子扬跟着笑,且伸出手。「骆子扬,你的学长。」
杨照云握住他的手。「杨照云,你的学弟。」
「往后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我。」骆子扬相信能打开卫棠希心中那把大锁的必定是眼前这位如阳光般的男孩。
「对了,学长,你知不知道哪里会公布宿舍候补名单?」暂时住在饭店的他,因为饭店住宿费太贵,所以他想早点搬进宿舍节省钱。
骆子扬听了,心里冒出一个绝佳的妙计,他的嘴唇悄悄浮上一个狡诈的笑容。
◆◇◇
放学后,杨照云便与丁雅乐和几个同学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欧式自助餐厅用餐。大伙儿有说有笑,也谈到中午餐厅发生的事件,由于丁雅乐中午不在学校,是故她在认真地听完同学的转述后,她拍拍杨照云的背。「阿云,你放心,万一你有个不测,我一定会善尽同学责任,帮你联络你远在美国的父母,但是,电话费你出。」
「谢谢妳的同学爱喔!」杨照云没好气道。
「不客气。不过,基于我们是好朋友的立场,我还是劝你别去招惹卫棠希,传闻他很难搞,我知道你是虔诚的基督徒,天性善良,但是,请别打没把握的仗。」
丁雅乐轻拍杨照云的脸颊,一副疼惜貌。「要是你的脸受伤了,我会心痛的!知不知道啊?甜心!」
「我也听我学姊说卫棠希不是好惹的,手段很凶残耶!」另一名同学劝道。
扯上卫棠希,大家又聊个没完没了,自始至终,杨照云都是个专心的倾听着,没说半个字,因为他相信卫棠希总有不为人知的优点。
之后,大伙儿又笑笑闹闹直到晚上八点才各自解散,杨照云也搭了捷运回到饭店,等他打电话回美国报过平安后,随即收拾行李离开饭店,搭出租车到宿舍。
两人一间的寝室,在美国是很正常的,但在地窄人稠的台湾来说却算是奢侈,虽然住宿费贵了些,但总比在外面租房子便宜,也比较有保障,再说他住美国,以距离来说,宿舍空位的候补顺位当然是他排第一,这下要是不住不就太对不起学校对他的厚爱了吗?
下午骆子扬跟他说要他直接到宿舍报到,他会亲自带他去,虽然他暂时还不晓得他的室友是谁,不过他挺期待的就是了。
就像每年圣诞节,要拆开圣诞树下的礼物一样,他总是怀着最期待的心情迎接未来不可知的事物。
晚上八点的街道上,车速有时快、有时慢,就在一个红灯亮起后,杨照云不经意地把视线落在窗外的骑楼下,在外侧车道上行驶的出租车,很容易就能看清每个走在骑楼下的行人。
就在要转换绿灯前,他看见卫棠希由一间类似PUB的地方走出来,身上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嘴里叼着烟,头发也往后梳齐,只在额上留下一小撮的发丝。
卫棠希神情依旧冷漠。
他在打工吗?
在车子向前行驶之际,他抬头看了一下那家店的招牌——夜深人静。
应该是家PUB吧,他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