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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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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颜色来看,肯定是被仔细地用了很多年了,里面装了几只橘子,袋口仔细地扎着结。能送这样的礼品来的人,经济上不知困窘成什么样呢。
  左君年不忍地移开目光,却看到齐大元站在走廊的那头,和马春山说着什么。
  他踌躇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这会儿碰到这俩人会说出什么话来。还好,刘幼捷已经迎了上来,见过两个名医,立即就引了医生去找主治医师了。
  听说程怡还在抢救,左君年稍稍松了口气,便走去看望刘林。刘林被几个亲友簇拥着,因担心他受了太大刺激,大家都讲些话逗引他发笑,正乐着呢,刘林见左君年推开了门,笑容刹那全无,两片厚嘴唇打着哆嗦,眼神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大人,左君年笑道:“怎么?我是卡车呀?”
  别人都笑了,刘林却亮开了嗓子,“哇啦啦”的哭了起来。
  “左书记……”他放声大哭,憋在肚子里的苦气儿像管涌似的直喷,“左书记……不是我没开好车,我开了20年的车了没出过一次差错,今天是真的有人要害我们……是存了心的!我打了超车灯,那个车也让开了,等我到了它屁股后面,它忽然方向一打,别了上来!这个事冤哪!左书记,你要替程市长替死掉的小刘讲话啊!”
  左君年虽然觉得车祸出得蹊跷,却没想到这么深远,猛的听了刘林的话,毛发皆竖,脸色转为血红,刘林一个晓事的亲戚赶紧劝他住嘴:“当真是把脑子撞坏了!有影子没影子的事,只管瞎说,看把左书记急坏了!”
  刘林抱住了脑袋,埋在被子中间,呜呜地哭着说:“左书记……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说我是逃避责任……连卢部长都叫我别乱说,现在程市长都那样了,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了……”
  左君年一言不发,回身猛的拉开门,迅猛地冲了出去。
  散坐在过道长椅上的干部们惊愕地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脸颊痉挛的左君年。
  “齐大元人呢!”左君年怒吼着问。
  没等任何人回答,他猛的推开一个试图开口劝说的人,朝刚才看到齐大元的方向冲过去:“齐大元!你给我——”他没来得及吼完自己要说的话,卢晨光从背后把他拦腰抱住,他暴躁地扭身要摔脱他,卢晨光低声急促地道:“老左,你现在和左昀做事有区别吗?”
  左君年一把把他推开:“我没你那么有度量!”
  这话让卢晨光脸上闪过一丝备受打击的伤心。但他还是没放开他,坚定地瞪着这个咆哮不已的人,冷静地说:“左书记,咱们该去慰问小刘主任的家属吧?”
  左君年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无数忐忑的目光里,他沉着脸,抖了抖衣服,跟着卢晨光走了。
  小刘的妻子是财政局的干部,已经哭晕过去三次,医生给打了镇静剂,正躺在病房里沉睡,小孩子才4岁,被保姆牵着,坐在母亲病床前的凳子上看童话书。
  小刘的尸体已经由医院的太平间转送到殡仪馆去了,老刘家在殡仪馆里设了灵堂,左君年和卢晨光赶到那里时,天已经晚了,吊唁的亲戚朋友也回家去了。小刘生前也不过是个副主任,除了政府办的一个秘书在帮着照应,灵堂里只剩了他们自己家的两个老人。
  还在初冬,殡仪馆大厅的门还没挂上帘子,风像顽皮的孩子,由敞开的门里跑进又跑出,停床前的长明灯一阵阵跳跃摇曳,他们两个却似木了,坐在儿子身边,一动不动,只剩蓬乱的头发在风中起起落落。
  卢晨光和左君年都倍觉惨然。
  小刘的父亲是认识左君年的,撑着站起来和他握手。
  左君年赶紧握住老人的手,把他又按回凳子上:“看手这么凉!这里风多大呀,你们二老身体怕是吃不消,还是先回去吧?”
  老刘迟延了一会才说道:“他弟弟去笔架山请大和尚去了,他这是横死,路死鬼,要找高僧来给他做做佛事,好让他超生。”
  左君年虽然是无神论者,此刻也只得点了点头说:“他是可惜了,年纪轻轻,为人又好,怎么就着了这么个飞来横祸呢……”
  卢晨光默默地看了小刘一会儿——美容师已经给他整过了容,戴着一顶帽子,头上那些可怕的伤口都被掩盖起来了,脸色红润,神情安详地躺在鲜花当中,要是拿开那些鲜花,那张平静的脸就没法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卢晨光的驾驶员吕方年纪尚轻,和小刘主任素来交情甚好,一个人站在灵床边掉起了眼泪。
  左君年虽然心酸,毕竟尚能自持,倒是见卢晨光平静如常,心里大不是滋味。自从陈秀走后,卢晨光的脾气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言谈举止,冷了几度。说起白绵的事来,就一副颓丧放旷之态:“这些事,我们这些小官僚也就只能凭良心尽到自己的本分,再多的,就不是我所能干涉的,更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俩人陪着老人说了会儿话,门外一阵喧闹,还有器皿丁当碰撞作响,原来是小刘的弟弟带着和尚班子来了。班子也不甚整齐,不过四五个僧人,左君年看到一得庙的德永正是领头。知他时常和机关干部混在一起,齐大元等都将他奉为上宾,顿觉不快,只作不见,朝卢晨光示意,两人趁乱便告辞出来。
  才走出大厅,德永却追了出来唤道:“两位领导请等一下。”
  左君年回头讥笑道:“大师找我们做什么?不会是要给我们卜一卦吧?”
  德永脸也不红,嘻嘻道:“给领导服务,是应该的。”
  左君年拉下脸:“我不信这一套,这东西历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还是去给信你的领导服务吧!”
  纵是德永脸皮厚实,也尴尬起来:“左书记,我也是一片好意呀,你何必这么气盛呢?”
  卢晨光看不过去,替他们打圆场:“你到底帮程市长算上一算,能不能过了这个坎?”
  德永沉吟了一下,伸手到袈裟里面丁丁当当摸了一回,取出一把硬币来,灯光下一看,竟是一把铜钱,也不是什么名贵铜钱,一色的乾隆通宝,个个都磨得光滑发亮。他把铜钱递给卢晨光:“你替他起一卦吧。”
  左君年冷冷道:“不是本人起课,也能应验吗?”
  德永颔首道:“有所问,有所答。是不是事主,并不要紧。再说,万事万物都有牵连,这一事和那一事,这一人和那一人,都无什么区别的。”说话间,他神色庄重了许多,光光的头颅在大厅里的光线映照下,灿然生光,倒也有几分宝相。
  说话间,卢晨光拿过铜钱,果真合在手里摇晃了几下,撒落在地。
  “嚯啷啷”一阵脆响,九枚铜钱,或覆或面,躺在水磨石地板上。
  德永蹲下去一枚一枚捡起,边捡边看,微笑道:“虽不很好,但也不坏了。”
  左君年嗤之以鼻,卢晨光倒诚恳地问:“大师能详细说说吗?”
  德永随口念道:“艮上坤下,谦者亨。君子有终。天道下济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卢晨光和左君年听得直愣眼,边上的吕方忍不住嚷道:“你这个和尚,说那么玄玄乎乎的,谁晓得你说什么呀,直接说能不能好起来就得了。”
  德永笑着道:“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听了个吉字,卢晨光和左君年都舒了口气,左君年忽觉自己竟不知不觉也被套进去了,哼了一声:“说些不着边际模棱两可的话,和卖狗皮膏药的有什么区别!”
  德永望着他的脸,悠然道:“左书记,我看你气色不对,送你一句话,气如疯虎,须时时回顾。”说着把铜钱也递将过来,“卜一卦嘛,我不收你的钱。”
  左君年听得个疯字,心里已经怒了,抬手一推,德永倒没防备,铜钱尽数打落在地,左君年不耐烦地说:“别拿这些来蒙我!”又对卢晨光道,“亏你还是共产党的宣传部长,还信这个!”
  卢晨光赶紧拉了他就走,笑道:“不过是敷衍他一下而已……你这个人呀,就是太较真了。”
  这两人走了,吕方却没走,见德永蹲到地上在看那些铜钱,他便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德永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坎下兑上。困者亨。无咎。有言不信。《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臀困于株木,入幽谷。”说了一半,他口气有点颓然,一伸手便将铜子儿拂乱,逐一捡起来,望了望左卢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他这个卦,大大不好呀。”
  吕方听得笑了起来:“你这个和尚,今天亏了吧,算了两卦一分钱也没赚到。”
  “是吗?”德永慢条斯理地把铜钱放回内袋,朝他挤一挤眼睛,“未必呢。”
  果然,走在左君年后头的卢晨光又掉过头来,朝他们走来,紧走几步,嘴里招呼着自己的驾驶员:“还在发什么呆啊,快去把车子开过来!”手里已经摸出了一张钞票,随手塞给德永,“请你替小刘多念几遍金刚经吧!”
  吕方看得呆了,卢晨光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朝德永做了个鬼脸,撒腿跑了。
  卢晨光追上左君年,别有深意地说:“这和尚虽然有点不三不四的,不过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倒也有他的道理呢。听说江勇被杀之前曾经遇到过他,他和江勇说,你行如醉酒,须防毒手,结果没过3小时,江勇就……”
  左君年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瞪着他道:“他还让我时时回顾呢,我这一回头好像只看到你呀?”
  卢晨光也笑了,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不信他的。不过也真希望应他的善祷善颂,老程能真的渡过这一坎儿。”
  看着吕方跑去开车,左君年回头又看了看殡仪馆大厅,隔着玻璃门,里面人影幢幢,隐隐约约传来了锣鼓磬跋的声音,虽然热闹了许多,看起来却更加凄凉了。
  “人死如灯灭。”左君年低声道,“我要是一闭眼走了,是不要这些吵吵闹闹的东西的,连追悼会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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