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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亲友听。刘幼捷心里如何感觉不到,却只得佯装不觉,若无其事地应答。以她素日的脾气,早就甩手一走了之,但
到底心里短了底气,这一场飞来横祸,一时全无头绪,不知道这些堆了笑容的面孔里哪一张居心叵测,只能忍气吞声。
一应亲友,有些人是为了避免尴尬,有些人则是躲之不及,更有些从前到左君年门上求告不遂的,当时虽不敢怒,
这一会可真正是称心快意了。这一个晚上,除了左昀的朋友贺小英,竟没一个上门来慰问的。刘幼捷自问平时做人虽然
严厉,但毕竟热心公道,得罪过一些人,但也帮过一些人的。就算是左君年刚直率性,但为人豁达慷慨,交游者也不算
不密。没经历过这事,是永远也想像不到世态炎凉竟会到此地步。
贺小英走了以后,刘幼捷同女儿对坐着吃饭,边吃边说:“也不管贺小贺到底有没对不起赵根林,他对你可还挺真
心的呢。”
左昀道:“真心又怎么样,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有男朋友,再说,从中学起,我就看不惯他那副胆小怕事的脾
气,他但凡有赵根林一半硬气,也不是这样了。”
“硬气又有什么好。皎皎者易污,刚者易折。”刘幼捷叹了口气:“对了,你那个欧淇怎么没来?”
左昀想了想,说:“他大概还没知道吧。”
听到消息时,欧淇正跟着孙五在东城的拆迁工地上溜达。
东城的拆迁果然比北城棘手得多,北城半是旧城半是城乡结合部,居民里外来户、菜农、工人、船民混杂,彼此之
间来往也不多,动迁时虽然也有阻力,却始终没形成气候,稍一恐吓劝诱,也就服从了。东城的居民却绝大部分是原住
民,很多人家在这爿依山傍水的宝地住了几辈子人了,祖上都有根底,互相也知根知底,遇到事一呼百应,有文化的出
主意,没文化的出横劲,老头老太们豁着老骨头,拦在自己家的胡同门口,不容拆迁工人通过。孙五狠下了一番力气,
不过才啃动了东城最外沿的二十来户人家,中间又被程怡拦了一道,那个得了程怡支持的律师,发了饿狠,把店面关了,
工人遣散,家人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反锁了三重防盗门,决定和自己的屋子共存亡。他那间房是一楼二楼的上下两层,
周围的住户都吃不住吓搬迁光了,凡是人搬走了的屋子都像饼干似的迅速被剥光,他的屋子成了饼干夹心,周围的墙壁、
楼上的几层都被扒完了,孤零零地矗立在废墟堆里,外间的玻璃虽然被砸了,他在防盗窗上又贴满了写着宪法的标语:
“公民的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里间的门也关着,门上也是厚厚的一层标语:“我愿意为宪法而殉道!”
碰上这样横了心的主儿,孙五也着实头疼。难怪江勇那会儿死活都不肯揽这东城的事。现在这还只是拆迁的开始,
后面那黑压压的上千户屋檐下,还不知道藏着几多个这样不要命的家伙呢。
欧淇认识那律师,他姓朱,原来的家和他们家只隔一条胡同,后来他做律师赚了钱,在东城马路边买了门面房,搬
走了,虽然发了财,这律师对老邻居一直都客客气气的,谁有个官司是非找他,都只收点成本费,如今落得这般境地,
也真叫人心寒。
孙五领着包括欧淇在内的兄弟们,围绕着那座孤岛转圈儿。
吴扣扣前天就交代了,三天之内必须把这座“碉堡”拿下。欧淇当时冒失地问了一句:“我们干脆先不管他,只管
朝里拆,他自己关几天憋不住了总要出来,到时候推土机一上不就得了。”
吴扣扣斜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粗鲁至极的质问:“裤衩不抹了,你怎么朝里日?”
孙五几个都嗷地哄笑起来,欧淇闹了个大红脸,勾了头再抬不起来。
吴扣扣见他窘得脖子根都红透了,倒笑着说:“看样子小欧还嫩着呢,还红脸儿,肯定是没破处!”
站在那孤独无靠的小楼前,孙五想起吴扣扣的比喻,吃吃地笑了起来,几个跟班都知道他笑什么,也都笑将起来。
欧淇讪讪地跟着笑,笑得脸蛋子都发硬了。
真的呢,现在就欠这条裤衩没给扒下了。一旦扒了,他们就可以朝纵深挺进,横了膀子,大干一场。
“要不今天晚上找几个人把门砸开了,把人拖出来就算数!”一个孙五从南城带过的兄弟说。
孙五不耐烦道:“要能砸开,还用你说!我琢磨了一下午了,他人在二楼,一路砸上去,至少得有五道防盗门,得
锯多长时间哪,你有那么多好钢锯跟他耗嘛?”
“索性不管他,直接砸墙就是了。气锤一上,看他爬不爬出来!”又有一个人说。
另一人反驳道:“万一他就跟你堵狠,就是不挪窝,机械又不长眼,弄块水泥砸下来出了人命怎么办?”
欧淇听了,赶紧点点头:“市里有人一直盯着这边的,出了人命案,老板也未必能罩得住呀!”
讨论了一下午也没个结果,眼看着夕阳西下,连绵的屋脊如山岭般陷入了黛黑的阴影,屋上的瓦楞鱼鳞般地闪着青
泽泽的反光,远处是线条标致的笔架山,山色苍苍,湖光茫茫,铺垫着古老的飞檐翘阁、黑瓦粉墙,近处却是断壁残垣,
中间一栋残破的两层孤楼,如血的暮色中,风景依然刻骨铭心地动人。
欧淇正在发呆,孙五接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脸上顿时笑容灿烂,电话一挂,满面春风道:“今天晚上就
动工!直接把墙敲了!”他瞥了欧淇一眼,得意扬扬地道:“现在咱谁也不用怯了,左君年那老小子,刚被弄起来了!
听说是受了一大笔贿赂,估计是出不来喽!”
说完,他吩咐跟在后面的工头:“找几个得力的工人,跟我们去吃晚饭,每人搞上半斤酒一斤肉,吃饱了回来就动
手!”
欧淇心里叫苦,孙五领头,找了就近的一家小饭馆,一人一瓶二两五的二锅头,点了十来个菜,吆喝着快上菜,老
板认得孙五,亲自下厨房督促厨师,一会儿工夫,回锅肉、水煮肥肠、扒糖蹄、红烧狮子头这些大荤流水价地搬上桌来,
因天已寒了,老板特意亲自烧了道当家菜黄焖羊肉算是赠菜,一桌人抿一口酒吃一口肉,说说笑笑,十分痛快,欧淇哪
有心思吃饭,一心寻隙要出去给左昀打电话,但每每起身,都看到孙五若有若无扫来的眼光,心里生怯,只得乘势站起
来敬酒。
好容易孙五打着饱嗝去了厕所,他赶紧站起来溜出去给左昀打电话,谁料左昀口气却是淡淡的:“没什么,我和我
妈妈都挺好的。”
他赶紧说:“我这会还在加班,晚点我到你家去。”
左昀在电话里冷笑一声:“我们家又没怎么样,你这么着急干吗?安心加你的班吧。这会都快8 点了,再晚点我们
都睡了,明天再说吧。”
欧淇知道她怨艾,却又无法,只得应着挂了电话,看店里那伙人还在划拳吃酒,摸着黑,悄悄地走到工地上来。
黑漆漆地走到那残楼下,压着嗓子叫唤了十来声朱律师,才听得二楼的窗子开了一小缝,里面比外面更黑,依稀见
一个人脸鬼魅似地贴在窗缝上,问道:“谁?”
欧淇小声说:“我是老欧家的,欧淇呀。”
窗缝又开大了一些,那人从里面塞出一只篮子,篮子却是用绳子吊着的,他沙哑着喉咙说:“你去帮我买点矿泉水
和面包,我这里方便面就剩两包了。”
欧淇不接那篮子,着急地道:“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他们已经算计好下手了,马上就过来砸墙,要是砸到了你就
报事故……你不能再跟他们挺了,他们不在乎你死活的!”
窗户里哑哑地笑了两声,他把头伸了出来,映着远处马路上的灯光,一颗头毛发蓬乱,笑容狰狞,欧淇吓得一哆嗦,
却听他道:“我都说了要殉道!我才不怕死呢!我就不相信,清平世界里他们敢胡作非为到杀人放火的地步!程怡市长
说了,这是法治社会……”
欧淇急得跳脚:“别做梦了!程市长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都还不能说话,左书记下午才被抓起来了!你现在死了,
是没有人能给你做主的,还不是白死!”
窗户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那上面早没有玻璃,窗栅栏上糊着黑字白纸,里面的窗子也糊着纸,他听得窗纸后哗啦哗
啦撕塑料纸的声音,朱律师咕噜着说道:“那我先把这方便面吃了,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欧淇都快哭出来了:“朱律师!亏你还是文化人,你总该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拆迁费就算亏给你个一
二十万的,凭你一个律师,两年就赚回来了!”
窗户后那人嚼着干面,咕唧着道:“你知道个屁!老子不在乎钱,老子在乎个理!快滚吧!跟我家里人说不用收尸,
老子死了也要葬在自己的房子里!”
欧淇急得团团打转,远处几个工人借着酒意,吵笑着走了过来,酒足饭饱,月黑胆壮,爬上推土机就启动了机器,
大灯一开,两束光扫了过来,他怕孙五看见自己,赶紧闪开了,两架机器轰隆隆爬过废土堆,怪兽似地朝那小楼爬了过
来,连招呼都没有,气锤就启动了,“訇!”巨大的一声闷响,砸在墙面上。
欧淇放声大叫起来:“停车!停车!”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翻爬着从一堆砖头上跳出去,朝推土机跑去,可推土机
上只有两个工人,路边上站着几个扛着大锤的工人,孙五几个都没在了。
“里面还有人哪!”欧淇绝望地喊了起来。
机器轧轧的轰鸣声压过了他的呼喊。
“訇!”又是一声巨响。
“碰!”这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清脆,伴着砖块水泥四下横飞的哗啦声,墙砸穿了。是一楼的墙。再这么砸下去,整
个楼几分钟之内就会倒塌,如果框架结构够牢,二楼的房间还能保持完整,如果结构破碎,那朱律师整个人就得全砸死
在钢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