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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再睡会。”
接着,温暖的湖水一下子干涸了,冰凉的空气砸在他身上。他环抱住胸口,瑟缩起来,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湖水呢?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吴扣扣的脸俯在他的上方,莫测高深地甜笑着,她手里拿着他的被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身体。
他失声叫了出来,翻身坐起,差点撞上她的鼻子,更糟糕的是,清晨的生理反应,让他的某部分极端不堪地突出着,
他一把抓过枕头,遮掩住那里。
“昨天晚上你可没不好意思呀。”吴扣扣毫不客气地说,把他残存的一点幻想完全掐灭了:“这会装什么呀……”
她在床边坐下来,把被子重新盖到他身上,甜蜜蜜地说:“你和你那小对象都没搞过呀?”
左昀!左昀的模样一回到脑子里,一股寒意从脊背刷地凉到尾骨。
清晨的吴扣扣没有化妆,脸色蜡黄,嘴唇灰白,完全失去昨天夜里让人神魂颠倒的光彩。他立即想起了左昀睡醒时
那红扑扑的脸颊,她不止一次在他的床上睡过觉,但他腼腆,她更害羞,能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一亲就足以让心脏都
跳到嘴里了。她累极了的时候就会来找他,让他看守着她沉沉地睡上一觉。
吴扣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完全听到了他心里的每一句话,一抹冷酷的讥嘲把她的嘴角拉出了一道深沟:“欧
淇,你他妈的和所有的臭男人一个毛病呵?要吃奶的时候让你叫娘都愿意,提起裤子来了就装纯洁,是吧?”
“我……昨天喝多了……”欧淇结结巴巴地说:“真的……”
“那现在呢?”吴扣扣出其不意地掀开他的被子,一把抽掉他捂在腹部的枕头,她满意地笑了笑,如此年轻挺拔的
身体,每一寸的肌肤都紧绷润泽,结实而漂亮的肌肉像山脉般蜿蜒在那干净光滑的皮肤下,即便是经过昨夜通宵达旦的
狂欢,仍然能斗志昂扬。
她胸脯一挺,一扬手嘣嘣嘣将整个夹袄的扣子全数扯开。晨曦下,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又涨得通红——她整个人都
扑到他身上。
欧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带这样复杂的情绪和一个女人纠缠在床第之间。极度的厌恶和极度的快乐,两者都
无法克制。一种更加强了另一种,像恶性循环似的,让他坠入更深的飞速下堕之中。
一切终于再度平静,他挣开她慵懒地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披着毯子,跳下床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阳光纯净得像冰块,叮叮当当地穿越玻璃,砸进了他混沌的眼睛。
窗外的世界像一场奇迹,处处都覆盖上了一层茸茸的雪,新雪如此明丽,在阳光里似乎闪着薄薄的微蓝。
他站了一会,走进浴室,明知道床上的女人会很愤怒,他还是匆匆地穿上了所有的衣服。也许她会立即解雇他,也
许不会。不过此刻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他只想飞快地跑出这间屋子,跑进外面的雪地里去。
两只猎狗见他下来,没有吠叫,而是摆着尾巴迎了上来,亲热地举起脚爪。他喜欢狗,忍不住蹲下来和这两个大家
伙玩了一下,它们从来都是对他虎视眈眈的,也许是因为他现在身上沾染了主人的气味吧——一想到这一点,他猛地将
手从狗头上拿开了,恼火地、不知道是冲谁唾了一口,便匆匆开门走了。
时间还早,才8 点10分。他赶到左昀家的楼下,她家的厨房里灯还亮着。她的影子隐约在厨房里晃过,她应该是在
吃早餐,然后赶去报社上班。一辆公安牌照的车停在楼下,可能是来接刘幼捷上班的。
果然,没多久,刘幼捷从楼道门里走了出来,左昀跟在后面。两人的神情都十分从容,刘幼捷似乎在叫女儿坐她的
车,左昀摇了摇头,她便自己上车去了。
车子喷出一股黑烟,咆哮着开走了,左昀很当心地让开了好远,顺手还掸了掸衣服。他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一件式样
简洁却异常高贵的羊绒裙装,颜色洁白如雪,第一次见她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衬着她微微冻红的脸儿,从草坪边上走过,
积雪都暗淡了光泽。
在没见到她之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飞扑过去猛地抱住她,对她说多么想她,多么爱她,等真正看到她,他才发现
双脚像被冻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左昀没有发现躲藏在一辆车后的欧淇,步履轻盈地走远了。
为了要不要穿这件衣服上班,她和母亲还争论了一番。刘幼捷说这是你爸爸的礼物,应该留在比较重要的日子穿,
左昀却说,对我来说,今天就是最重要的日子。
刘幼捷也便罢了,看着她穿上了,果然容颜焕发,只得说:“小心别弄脏了。”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要记得,
别人越是想让你难堪,咱们就越是要笑给他们看!”
左昀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谁怕谁呀!”
报社倒不远,她走在路上,因为裙裾如此轻扬,觉得走路的姿势都优美了很多。她一边走一边感谢这套美丽的衣服,
大大地转移了心里的注意力。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对于马上就要面对的冷嘲热讽有多么的恐惧。
进了报社大楼,沿路碰到的同事都还表情正常,她稍稍松弛了一点,暗暗祈祷何蓉今天一早出去采访了——转念一
想,这怎么可能?那家伙才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果然,一进记者部的办公室,就听到何蓉老母鸡似的咯咯笑声。
左昀一推开门,那笑声就夸张地停住了,好像她是一只不祥的乌鸦,飞进了不欢迎她的禁林。
左昀只作不见,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陈秀临走之前,使用了最后一点小小的权力,给左昀安排了一张办公
桌,她从此不必再在其他人的桌子上四处打游击了。事情虽然小,却常常足够影响一个人一整天的工作心情。
拉开椅子坐下,左昀闭上眼睛,心里开始默数:1 、2 、3 、4 ——
“左昀,你过来一下。”
何蓉在背后叫道。
陈秀走后,关天圣虽然没有被明确任命为副总编,但报社也没调进其他副总编,实际上就是他在负责陈秀原来的工
作,办公室也从记者部的这一层换到了总编的那一层,只少组织正式行文了,人人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而何蓉由采
访组组长也顺利地升上了新闻部副主任。
左昀没有走过去,而是站起来把椅子搬了个转,调过身来坐着,对着何蓉道:“何主任,有何吩咐?”
何蓉笑道:“我们刚才在讨论一个历史典故——你不是最博闻强识嘛——正好请教请教你——”
站在何蓉那边的几个同事见势不好,都笑着各回到自己座位。左昀把两手抱到胸前:“谈不上博闻强识,你们要查
证什么,直接上网去查好了,我又不是资料库。”
何蓉被顶得愣了一下,她原不擅长斗嘴,城府也不深,索性直接说道:“明朝朱元璋时代有个惯例,对于贪官一律
杀头,剥皮揎草,然后用来警戒后人——这是不是剥皮之刑的起源呀?”
即便有心理准备,骤然听到这么恶毒的话,左昀的脸还是刷地白了。一个座位靠近她的男记者不安地抬起头来,投
来同情的一瞥。左昀深深吸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她那敏捷的眉梢轻轻一抖,嘴唇一抿,看定何蓉,唇
角充满讥诮的笑意,闲闲道:“这是常识,你都不知道吗?那明代的钳口之刑你就更不知道了吧?明代对于民间那些爱
搬弄是非造谣生事的长舌妇惩罚尤其酷烈,第一次犯事是掌嘴二十,第二次用烙铁烫腮,第三次仍然不悔改的,就会用
融化了的锡水灌她嘴巴!”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闷笑,不过立即又被压抑住了,何蓉一张鸭蛋脸气得通红,待要如何,却又不能如何,踢开椅子,
站起来忿忿地出去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左昀耸耸肩膀,转回椅子,趴在桌上写起采访计划来。
写完了计划正要出门,何蓉回来了,带着得胜的笑,轻睨地看了左昀一眼:“关总编让你去他办公室。”
左昀一句现成的回敬涌到嘴边——你是说关主任吧?想想又咽了回去,合起采访本径自走到关天圣办公室来。
关天圣看到她,露出很愉快的笑容,很客气地说:“请坐。”
左昀本是做好准备听他挑刺找茬的,见他这么和蔼,倒更加不安了,规规矩矩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关天圣一个字也没提到何蓉,更没提左君年,而是和和气气地说:“左昀,你是咱们记者部最得力的记者,对你的
能力,我是很欣赏的。”
左昀赶紧欠了欠身:“哪里,新闻部很多记者都是我的老师。”——除了何蓉那个白痴。
“有一个很重要的新闻采访任务,可能你去比较合适。”关天圣慢吞吞地说,每一个字都耐人寻味:“你能力强,
机灵,而且胆儿大,文笔嘛,也来得,又有主见。”
左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有市民打新闻热线举报说,现在北城的酒吧一条街上有很多贩卖K 粉、摇头丸的,很多未成年人都去那里,在包
厢里K 歌磕药,我们晚报想挖一条新闻特写,你能不能去试试?”
左昀皱眉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玩的,怎么挖?”
“嗳,这还不简单,你穿得休闲前卫一点,假装去那里消费,然后找找卖这些东西的人,情况掌握得够写个调查报
告就行了。”关天圣笑眯眯地说:“当然,你要是实在做不了也无所谓,我也能理解——毕竟最近你家里出了点情况—
—影响工作情绪——这个可以理解——”
左昀站起身来,冷冷道:“不就是酒吧一条街嘛,我去采访就是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写稿子了。”
关天圣点了点头道:“最好能赶上这周周末的特写版!”左昀嗯了一声,回身就走,走出门时那飞扬的裙摆一如飘
拂的轻雪,簌然散开,在门角扑扇了一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