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锻炼,小秦就被弄下乡去了,蹲在种猪站天天闻粪尿气,憋屈得不行,周末一回家就和老子娘怄气。秦自敏没辙,他是
极畏怯左君年的,刘幼捷人情事故上比左君年要开通,他就硬着头皮又找刘幼捷诉苦,左君年知道了却大怒:“技术员
放不到生产一线去实践,难道坐办公室看报纸啊?一个自费中专生,能安排进事业单位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他还要怎地?”
秦自敏听了吓得自此再不敢提,但儿子的事不解决,始终是块心病。
在驾驶班的办公室里,和其他同事一比,心理更加不平衡,鑫昌进驻白绵市后,马向前凭着书记的面子,给在乡下
种田的侄子都捞了份包工头的活,一摇身就成了大款,跟着开发了一年的北城,自己弄了两套门面房,还买了一辆二手
奔驰,牛逼烘烘地开到市委里来请叔叔和叔叔的同事们喝酒,马向前嘴里骂着说这小子弄了俩小钱烧得慌,眼睛里那得
意的笑美得滋滋作响!
吴非偏又撩他,单问他儿子可曾从种猪站上来了,秦自敏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憋成了泪花花,马向前看不过意,
好意道:“要不你去找找政府办马主任,他和鑫昌关系特别铁,那么大一公司,安置你儿子一个,只要他肯开口,还不
是小事一桩。”
秦自敏晓得马春山和左君年不投契,他虽不聪明,倒也想到,马春山那么怕左君年,也许就肯卖我这个面子呢?这
里面还有更深一点的东西,他一时想不转,但已经足够让他乍起胆子去找马春山了。
马春山果然爽快,一口答应帮忙,惟一附带的条件就是帮着多留神左君年,马春山苦着脸解释说:“老秦,你知道
我在左书记跟前不吃香的,我是一心想讨他的好,可他就是看不上我,我这马屁老是拍到马脚上,你帮我多留意留意他
的日常动静,心情脾气,有什么计划安排多给我说说,我以后专找他心情好的时候去汇报工作,也好少吃几个包子。”
这话入情入理。老秦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把是赌对了,他儿子的事虽然还没解决,但马春山先和多管局打了招呼,让
把小秦调到了城郊农场,每天都可以回家,环境大大改善,他感激不尽,左君年的行踪点滴,他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
尽。
本以为自己是做些利己不损人的事,程怡出了车祸的那天,听刘林一口咬定说是蓄意制造的车祸,他那颗蔫不拉几
的脑袋灵光一闪开了窍——他自己是开车的,对于这种事还是有直觉的,前一天他在车上听到左君年和程怡的计划,给
马春山报了个信儿,第二天程怡就赶巧不巧地被撞了……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老婆催他去找马春山落实儿子调动的事,他也赖着不去,真是天晓得,请神容易送神难,马春山见他不上门了,翻
过来却找他。
“老秦,那会左书记主持白绵的大型国企改制工作,你就跟着他开车了吧?”马春山说,口气随和又亲切,他想了
想说是。
“那你见过飞天丝绸公司的老板唐胖子不?”
唐胖子,谁会不记得,就没见过几个人拖着那么大一个屁股还能健步如飞的。
“听唐胖子说,有一次他请左君年吃饭,怎么留都没留住,后来他追到楼下,丢了一个纸袋子到车子里,你当时也
在的吧?”
秦自敏怔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是咧,好像是两件真丝睡衣。”
“你看到是睡衣了么?”马春山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方方的黑脸伸到他跟前,小小的黑眼珠在眼皮底下撩起一线寒
光,笑眯眯地,每个字音都像东城的高庄馒头,极有嚼头:“你亲眼看到了吗?”
秦自敏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马春山欺身搭住他的肩膀,耳语道:“老秦哪,你真是个老实人咧,你当左君年
是什么好鸟?假得很!我听说呀,唐胖子光那一袋子就送了他20万现金!”他挨着他坐下来,轻微地吐着字,柔和却清
晰:“不然你想他后来怎么那么替唐胖子卖命,又是到大学找专家,又是到美国找客商!”
秦自敏听得全身的血都凉了。他怕左君年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跟左君年这么久,确实没看到什么不入眼的人
事,他得承认左君年是他见过的最廉正的干部——要是能再圆通一点就更好了——
“我再告诉你,省里已经立案要查左某人的事了,”马春山不动声色地说:“你这3721号车开不长咯。不但开不长,
作为他的驾驶员,你会不会被牵扯进去还保不齐呢!”
秦自敏一下就魂不作主了,他这样一直跟着人开车的,过了40岁了,原来的领导是出过事的,今后很难再跟上一个
体面的领导,肯定落到在办公室机动轮岗的下场,混到个45岁,可能就会叫他提前退休,儿子的工作还没彻底解决,妻
子一个月就拿四五百块钱,说起来是市委副书记的驾驶员,最后落到这个地步,实在心有不甘。
他本就没主意,这下更乱了方寸,拉住马春山就磕头作揖:“马主任,你得帮帮我。”
“还用我帮么?”马春山冷冷地说:“你自己就有数的。把你晓得的和组织说清楚,就没你的事了,你工作的事,
和你儿子工作的事,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帮到底。”
省纪委工作组果真把他找去谈话。那是左君年刚出国的第一天。谈话的人单刀直入,直接就点到唐胖子的那笔钱。
“你看到唐某某把纸袋放到车里了吗?”
“看到的。”
“看到纸袋里是什么不?”
“好像……是钞票。”
“好像?!!!”
“是钞票。”他一横心:“厚厚的,满满一袋子。”
和他的谈话只进行了几小时,就让他回去了,而秘书小俞都被弄进去谈了几天几夜,出来时人瘦得脱了一层壳!连
宣传部长卢晨光都被弄起来关了一天多,他事后听说,后怕得出一身虚汗,把个马主任感激得要顶在头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君年的事不但没有定案,各类小道消息倒更多了,有说他真腐败假君子的,也有说他真君子
受陷害的。中间他去过看望过一两次刘幼捷,刘幼捷一直待他不薄的,别的驾驶员逢年过节的要给领导送礼,她是把家
里的节日物资倒过来送给他,还惟恐他面子上挂不住,解释说:“我们家三口人一个月在家吃不到一个星期的饭,这些
肉啊鱼啊茶啊油啊放着坏了才真是糟蹋,我们又没什么亲戚,你就是家里人,就不要客气了。”
他最后一次去,刘幼捷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想跟他借钱的话来,他听得好像晴天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两只耳朵过
了电似的轰鸣。以刘幼捷那么要强刚烈的性格,屈尊开口来跟他借钱,可见被逼到什么地步了。他赶紧回家,跟老婆要
钱,老婆不晓得他心里的鬼,只说怕左家这一倒下去,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上这钱,捂着存折不给,他急了,脸红
脖子粗地骂老婆没良心,原是想取五千出来的,说好说歹,老婆只给了两千,他连自己身上的钱凑了两千六百块送到了
左君年家,直惭愧拿不出手,刘幼捷感激得眼圈儿都红了,连声说:“老秦,我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你也不
宽裕……唉,以后只要能有一点办法,都要加倍补偿你。”
凡事架不住三思量。
他越琢磨,内疚就越深,恐惧也越重,人也越来越疑神疑鬼。他在市委办,工作由侯鱼水具体调派,3721号车不用
了,侯鱼水让他轮班开面包车,也是合情合理,他却总觉得侯鱼水是不是知道了一点什么,故意这么修理他。那些新进
的年轻司机拿他取笑,他也觉着是话里有话。
左君年被关进去这两个月,他瘦下去十多公斤,一睡觉就做噩梦,醒过来就大汗淋漓,老婆问不出个名堂,咕哝着
说他:“你老这么着,还得憋出癌呢!”
惟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就是马春山。但马春山也越来越烦他了,一接电话就呵斥他。
看着田三那张表情莫测的脸,他还留着一丝侥幸:“田老板……哪阵风把你吹得来的?”
田三笑了笑,他生就个孤拐脸,一笑起来颧骨上肉直打横,并不答他,对他儿子道:“你爸爸吃公家饭的人,领导
的方向都是他掌握的,大人物才能同他做朋友的,哪会记得我呢。”
这话句句刺心。老秦强笑道:“这可怎么说呢,田老板你取笑我个开车的噢!”
“马春山都和你是合着一个头的交情,”田三悠笃笃地说:“我个杀猪的哪敢取笑你。”
小秦虽然年纪不大,也听出了田三和父亲之间话里藏话,惶恐地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老秦对儿子说:“你去超市
买瓶好酒,晚上我要请田三哥喝酒哪。”他说着胆怯地瞟了田三一眼,田三并没阻拦,朝小秦点点头:“快去吧,下回
再给你讲我怎么把江勇连撂三个跟头的。”
看儿子一出门,秦自敏赶紧把门关上了。一回身,田三已站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拿眼量他。他哪里经得住那凶眼一
睃,腿弯登时筛起糠来,田三笑了一笑,弯下腰捡起那条还在蹦达的鱼,掂了一掂:“2 斤的黑鱼,稍老了点,也还能
吃。”
他拿了鱼就朝厨房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来么,我帮你整治。”
老秦自知躲不过,两腿发硬地挪进厨房,田三把塑料袋打开,一把掐住黑鱼的鳃拎将出来,那黑鱼何等滑溜勇悍,
经他两根手指一掐,竟动弹不得,他将鱼身摔进水池,回手摸了摸自己后腰,老秦倒退一步,田三却又缩回手来,铮地
一声,顺手操起厨房里的一把菜刀,手腕一翻,啪地将刀背砸在黑鱼头上,那还在扭动的鱼儿顿时瘫软,他左手一甩,
鱼身平躺,刀身一抖,打鳞,来回四五刀,也不及看清他的手是怎么动的,鱼身一侧,刀锋已经拖开了鱼腹,刀尖一挑
一剜一勾,鳃、肠、螵都清了出来,就着水龙头一冲,他头也不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