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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青崖一昕这话,反而不乐意了:“胡说!他乔致庸绝对挺不过明天去。我号着他的脉呢,他就那点银子。你明天一大早就让人把银冬瓜给他抱去,先堵住他的门,他肯定得先摘了自己的招牌。这笔江南的银子,我答应借了!”
二掌柜一愣:“真借?”
成青崖瞪他一眼:“若是不借,相与们会说我们广晋源也有借不出银子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会说我老成怕了乔致庸!乔致庸,我料定他也就这么着了,就是再有能耐,他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什么银子收下我的银冬瓜了!借!”
二掌柜点头,一迭声地跑走了。
晚上,高瑞正伺候致庸和李德龄吃饭,那李德龄高兴道:“东家,今天广晋源的最后一个金元宝也进了我们的银库,只要东家愿意,明天我就带上这些金元宝,去广晋源换银子,要是没银子,自摘招牌的就是他们,这一招总算可以换换手了!”
致庸还没有答话,高瑞突然插嘴道:“李大掌柜,他们怎么会没有银子?您甭忘了,从我们这儿换走的银子,这会儿都在广晋源的银库里呢,难不成就像您说的,大家换来换去,真是好玩呢,像小孩过家家一样……”
李德龄瞪他一眼:“你又不懂了,商场上这叫过招,他这招算是出完了,我们也接住了,所以这事大致就算结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致庸突然一拍桌子大叫道:“不好!只怕我们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算!”
李德龄大惊。致庸叹道:“成青崖是商界巨擘,不可能只准备一步棋对付我们!金元宝这招我们接住了,但若明天一大早那小混混再带人抱着些什么宝贝,来大德兴换银子,我们只能认输,自己把招牌取下来!”
李德龄变色道:“东家,您可别吓唬我!”
致庸神情痛苦,仰天长叹,最后终于低头,艰难道:“虽然我并不服气,可我们大概还是输了。摘招牌,不是茂才兄说准了,也不是乔家不该进入票号业,而是我乔致庸太笨了,就是进了票号业,也不可能做到汇通天下那一步!罢了,罢了,从此我一生再也不开票号,永远不再想什么汇通天下了!”
李德龄面色苍白,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瑞张张口想说话,但看到致庸这般模样,只得忍住了。
第三十章 第一节
夜里,致庸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后来索性起床,坐在灯前看起书来。
高瑞看见灯光,笑嘻嘻地披衣敲门进来道:“东家,您一夜没睡?”
致庸放下书,惆怅道:“高瑞,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败了吗?”
高瑞看看他,忍不住笑道:“东家,保不准事情有变化,您也太过虑了,书上不是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一成大掌柜没您想的那么聪明,想不出那步棋呢?”
致庸摇摇头道:“要是茂才兄和我在一起,绝不会是现在这般处境!”高瑞道:“要不东家赶紧派人去临江县茶山请孙先生回来?”
致庸摇头:“晚了,来不及了!”
他披衣站起,鸡鸣声隐约传来,致庸心头一阵感慨。
不多会李德龄也敲门进来,寒暄过后道:“东家,我想来想去,不如咱们先关张一天怎么样?躲一躲,我再到相与间走一走,看还能不能借到银子。”
致庸沉沉道:“只怕没用。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就是输,咱们也不能让人瞧不起!李爷,你再去睡一会,天一亮就让人下门板,照样做生意!”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打门声,接着长栓跑进来,激动道:“太太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多辆银车呢!”
致庸大惊,看着李德龄,如同绝处逢生一般大喜。想了想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黑天半夜的,太太在祁县家里,怎么能到了这里!”
他话音刚落,玉菡已经走进来微微笑道:“二爷,李大掌柜,我怎么就不能来到这里?”
致庸大为激动:“千里迢迢的,你怎么来了?”
玉菡笑嘻嘻地坐下:“我来救你呀!听说你快被人逼得摘招牌了,我不来还行?”
李德龄匆匆跑出去,一转眼又跑进来:“东家,太太让人拉来了二百万两银子!”“二百万两?!”
致庸吃了一惊,连忙问玉菡:“快说,从哪里弄到了这么多银子?”
玉菡娇俏而得意地一笑:“借的!怎么样?”
致庸惊奇道:“借的?在哪儿能借这么多银子?”
玉菡道:“就在北京城里呗。”
致庸不相信地看着她。李德龄抢上去问:“太太,您在北京还能借到二百万两银子?”
玉菡道:“信不信由你们。反正银子我给你们拉过来了!要是还不够,我还带来了一件宝贝。”
说着她示意明珠掀开披风,将怀中的翡翠玉白菜放到案上。
致庸又是一惊:“你把它也带来了?”
玉菡撅撅嘴:“为了从井里把二爷捞出来,只能又把它带来了。我嫁了这么个爷,我的宝贝也跟着受苦,整天在当铺里进进出出,闻些臭气。二爷,要是二百万两银子还不够,拿它又可当出一笔!”
致庸难以置信地望着玉菡,一时间欣喜若狂,只望着玉菡,说不出话来。
玉菡有点不好意思了,娇嗔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致庸上前抓住玉菡的手:“快告诉我,这两百万两银子,到底打哪儿借的?”
玉菡眨眨眼睛笑着反问道:“你觉得眼下我们还能从哪儿借到这么多银子?”
致庸突然有点回过昧来,惊道:“难道……难道是从广晋源借的?”
玉菡得意地点点头。致庸一把将她抱起,激动道:“太太,真有你的!你从广晋源借到这么多银子,不但救了我的急,还把广晋源的银库掏空了一大块,呵呵,你是用别人的名义借的吧?”
玉菡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德龄等人,脸大红,赶紧推他,挣扎着要下来。李德龄等人见状笑着赶紧离开了。
致庸回过神,有点尴尬地放下玉菡。
玉菡理理头发,娇媚地瞟了他一眼,笑道:“可不……拿你的名义能借到银子?”
说着她又凑到致庸耳边说了几句话,致庸大惊,出了半天神,看看四下无人,突然又抱住玉菡使劲亲了一口。
玉菡又羞又急,躲闪道:“你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致庸大笑,转身走出,嚷嚷道:“下门板,今儿要好好做一笔生意!”
外头众人大声响应。
清晨的阳光带着点兴奋和喜悦,照在大德兴茶票庄的招牌上。
二掌柜站在柜台内,一边用鸡毛掸子掸着柜台,一边紧张地朝门外望。门外人来人往,他没发现每天拿金元宝换银子的那帮小混混,不禁暗暗有点失望。
李德龄走过来道:“时间差不多了,那帮人还没来?”
二掌柜点头,李德龄松了一口气:“那也好,也许我和东家都想得太多了!”
二掌柜有点不安道:“但愿如此。”
李德龄点点头,刚要走,突听二掌柜惊呼一声,李德龄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一眼,目光一下直了。
远远地只见那个小混混带着更多的人,而且是每四人合抱一个东西源源不断走了进来。
二掌柜不禁叫出声来:“大掌柜,你看,他们又来了……”
李德龄也一阵紧张,但立刻道:“别出声!快去禀告东家!”
二掌柜飞一样跑进后院。
这边小混混已经“咚”一声将银冬瓜放在柜台上,同时揭去包裹它的破布。
李德龄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这……这是什么?”
打头的小混混斜着眼睛道:“银冬瓜,没见过吧?要是没见过,就好好看看!”
李德龄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又有四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抬着一个银冬瓜进来。
李德龄目瞪口呆:“到底有多少哇?!”
打头的小混混哼一声:“等着吧,多着呢!”说着他一招手,又有四个小混混抬着一个银冬瓜走进来。
李德龄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话也说不出来了。
致庸随伙计匆匆走来,柜台上已经摆了好多个银冬瓜,小混混的人数也越来越多,都闹哄哄地堵在门口。
乔致庸的目光一下子冷峻起来,旁边的小伙计紧张道:“一看就是来闹事的,来了一堆人呢!”
致庸吩咐道:“你去!把大伙都叫来,尤其是阎镇山阎师傅,还好他还没来得及走,请他过来帮一下忙。我们一半人在店堂候着,还有一半人到门外去,把住大门。”
小伙计应一声,赶紧跑走。
柜台上已经摆了五十九个银冬瓜。
李德龄为了掩饰慌乱,不住地干咳着,眼见着又来了四个小混混,将最后一个银冬瓜抬进来,柜台上早已经放不下,于是许多个硕大无朋的银冬瓜就胡乱地摆在店堂内。他们轮番搬运的五十来号人,皆用挑衅的目光得意地望着李德龄和致庸。
致庸走上前,一个个看银冬瓜:“啊,这不是山西介休常家有名的银冬瓜嘛。怎么,一下就搬来了六十个?”
听了这话,为首的小混混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拉长声调道:“没想到乔东家这么年轻,也知道介休常家的银冬瓜,佩服了!”
李德龄怔怔问:“什么……银冬瓜?”
致庸笑笑,解释道:“李爷,当年介休常家全盛的时候,茶路从武夷山一直延伸到法国的巴黎,比今天水家、元家的生意还要大,每次他们贩茶到俄罗斯,回来时就把所得的银两熔化成一个个巨大的圆砣,外形像冬瓜。这东西又重、又圆不溜秋的,就是被抢匪抢了,他们也抱不动,跑不远。呵呵,这就是银冬瓜的来历。”
李德龄也大为佩服,接着问:“后来呢?”
致庸转着桌子上的茶壶盖,悠悠道:“后来常家败了,最后六十个银冬瓜流散出去,下落不明,没想到今天它们来到了我们大德兴茶票庄!”
说着,他稳稳地坐下,问道:“各位爷,今天你们把这么多银冬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