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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ne),情节早已忘记了,我只能依稀记得全片结尾时,约瑟夫·考登目送范丽消失在维也纳深秋的大道尽头,两旁似乎各有一排树,落叶满地……”
“那正是二次大战后维也纳的凋零气氛。走私、暗杀猖狂,交通紊乱,粮食不足,维也纳歌剧院和圣斯蒂芬大教堂被炸成断垣残瓦。”此时那个懒洋洋的弹Zither的老人刚奏完一个曲子,原来正是TheThirdMan的主题曲,旋律并不怎么动人,但别有一番韵味。话题又转回到维也纳,他踌躇着不知应否前往观光:“现在的维也纳是不是仍然保持这种气氛?”
“完全不同了,战后重建,新房子林立,你如果去的话,唯有到旧城去逛逛,也许那边还有些旧建筑物可以看看。”
在这位奥国小姐的影响下,他对奥国文化和历史的兴趣提高起来了。她介绍一本新书给他,英国人写的,对奥国历史作全盘的介绍。他当即去书店买了一本。她还介绍了一本旧书,是茨威格的回忆录,英文译名叫做TheWorldofYesterday,主要描写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维也纳,他问遍萨尔茨堡全城的书店,却没有买到。于是,上个周末,他搭了顶出名的“东方快车”(OrientalExpress),由萨尔茨堡直奔维也纳,一路上天气不好,也无心留恋窗外景色,就把这本基里特(RichardRickett)写的奥国历史小书读了一大半。
奥国的历史可称“光辉灿烂”,哈布斯堡王朝的国王自1438年至1806年一直身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拿破仑征服奥国后,“神圣罗马帝国”解体,但是奥国出了一位名政治家梅特涅(Metternich),力挽狂澜,重振奥国的声威。自1867至1918年,是有名的奥匈帝国时代,虽然全盛期已过,但其领土仍包括匈牙利、捷克、南斯拉夫和意大利的北部;奥国的王公贵族,在仪表风度、言谈服饰上仍能傲视欧陆。意大利名导演维斯康蒂(Visconti)的一部名片——Senso——就是描写这个时期一位意大利女郎迷恋一位奥国贵族的故事。就文化史而言,奥国的黄金时代是在女皇玛丽亚·特雷莎(MariaTeresa)当政时期(1740~1780),18世纪欧洲文化的两大中心,显然是巴黎和维也纳。这时正是艺术上巴罗克(Baroque)风格盛行的时期,这个艺术和音乐上的名词,已成为此一时期奥国的一种全国上下共通的生活方式,它所注重的是外表的奢华,由此表现对于当代的欢欣和对于将来的信心。在建筑上,巴罗克不同于哥特式(Gothic)的森严高峻,而极尽浮华壮丽之能事,装饰繁多,金碧辉煌,最足以代表这种形式的建筑,也是游客经常去的地方,是玛丽亚·特雷莎女王重建的夏宫——SchlossSchonbrunn,原名直译应作“美丽喷泉的宫殿”。
到了维也纳之后,把游程计划一下,他决定先看较新近的、次要的建筑,而把参观“喷泉宫”作为压轴节目。走出车站时已近黄昏,翻开娱乐节目表,发现一家戏院在上演一出莱哈尔的轻歌剧,于是他匆匆赶到剧院票房门口,发现坐票早已卖光,只有站票,每张仅奥币十先令,约为美金四角。为了抢较好的站位,也顾不了晚餐,就随着人群进场。买了一份节目单,不识德文,但有英文翻译,才发现此剧正是《风流寡妇》,而这家剧院就是莱哈尔当年发迹的TheateranderWien。苦站了三个小时,又饿又累,戏台上场面之豪华自不待言,他的注意力却为台下的乐队所吸引,这个乐队的首席小提琴手似乎是东方人,但灯光太暗,面目不清。第二天晚上,恰逢这个乐队演奏施特劳斯和莱哈尔等人的轻音乐,他再度前往欣赏,这一次乐队在台上,他由望远镜中证实了前一晚的臆测,首席小提琴手的确是东方人,而且可能是中国人!
这个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发现,使他心中颇生一些复杂的感觉。初到维也纳,他住在维也纳大学的宿舍,这个区域属于维也纳的古城。黄昏时刻,步行到剧院,穿过一幢幢古旧的建筑,心中稍稍感受到电影TheThirdMan中的气氛,维也纳毕竟正如他的想象,没有受到“现代化”的巨大影响。进入剧院看《风流寡妇》,似乎觉得时光已倒流,战后的颓废与战前的欢乐熔为一炉,看到台上演员载歌载舞,穿着19世纪末的盛装,会觉得维也纳是属于另一个时代,与美国的摩天大厦、高速公路大异其趣。也许在这个科学突飞猛进、核武器的发展足以毁灭全球的20世纪60年代,只有维也纳人仍能优哉游哉,生活在19世纪末的浪漫气氛里。而在剧院中制造这种气氛的,却是一个中国人!也许他离国已久,经年浪游欧陆,早已没有时间的观念,现在在莱哈尔的轻松音乐里忘记了自己,和他的祖国在最近四五十年里的沧桑忧患。
观剧归来,将近夜半,路上已不见行人,只有电车缓缓地穿梭于街头,当时他心中的感触是羡慕中夹杂着不少同情。奥国在19世纪已经在走下坡路,虽然在文化上仍然名人辈出,国运已不昌隆;国王弗朗兹·约瑟夫(FranzJoseph)自1848年当政,虽受人民拥戴,但至世纪末已经衰惫龙钟,颇可象征奥国的国运;莱哈尔等人的轻歌剧流行一时,倒可视为奥国上下想忘却18世纪浓重的巴罗克盛况;苦中作乐,等待灾难的降临。
《西潮的彼岸》 第一部分奥国的飘零(3)
灾难终于降临了,两次世界大战使奥国一蹶不振,由当年雄跨欧陆的泱泱大国,一变而成为在国际上无足轻重的小国。二次大战后,它并没有像德、日两国一样去全力进行工商业的重建,在经济上与美国竞争,这也许与奥国国民性有关。战后奥国复兴最快的却是音乐。在1945年4月战火仍炽的时候,维也纳爱乐交响乐团已经举行战后第一场音乐会;1945年5月1日,德国在意、奥国境的军队投降,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举行战后第一次公演;7月,萨尔茨堡音乐节复活;10月6日,维也纳全城的大事是贝多芬歌剧《菲德里奥》(Fidelio)的演出,非但当时奥国人认为是大事(这个歌剧的故事恰可反映奥国重获自由),驻扎在维也纳的盟军中,也不乏深受感动的“丘八”们。他记起在萨尔茨堡音乐节的盛会上遇到一个中年美国人,似乎对音乐并无研究,但却充满感情地说:“这次是特地来听《菲德里奥》的,我一辈子也不会错过这出歌剧。”后来听这位美国人说自己曾经是盟军驻维也纳的一员,他才恍然大悟。
至今奥国国家歌剧院的费用,约占全国每年预算的六分之一。奥国每年收入的大宗不是工业,却是游览业。每年有大批游客拥入奥国,以美国人和德国人最多,美国老太婆携带巨额美钞,成了歌剧院和音乐会的上宾;德国人携家带眷到奥国来度假,把大量的马克花在奥国的宫殿和餐馆里。当年“神圣罗马帝国”的所在地成了游览事业的中心,全国男男女女上下一心、全力以赴追求的目标却是招揽游客,这对于奥国文化和历史,岂不是一大讽刺!那位萨尔茨堡的女博士要远渡英伦,实有其迫不得已的苦衷。
他虽然是东方人,又刚刚看了一本奥国历史,但一到维也纳却不能免俗,也挤在美国老太婆群中,做观光客。随着人群,由歌剧院西行,穿过公园(Burggarten),就到了宫殿区,广场中间有奥皇弗朗兹·约瑟夫一世的巨大石像,跃马挥刀,威风十足。广场尽头有大门,略似凯旋门,想必是当年宫殿的进口。广场四周,建筑物林立,气势雄伟。奥国在历史上毕竟是泱泱大国,其宫殿也较英国的白金汉宫雄伟壮观。在国家图书馆的左侧,悬有数十面国旗,原来有一个联合国的太空管制会议正在这里举行。进门张望了一番,冷冷清清的,原来正逢午餐时刻,代表们都吃饭去了。
他没有时间做考证工作,不知道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是否就是在这些宫殿中举行;当年的盛况必定曾令人叹为观止,参加的人尽是王公贵族,天天大宴,夜夜狂舞,铺张已极。当时的维也纳便流传了一首民歌,以志其盛况:
俄国沙皇专门做爱,
普鲁士王专门思想,
丹麦国王专门演讲,
巴伐利亚王专门灌黄汤,
沃吞堡的王公张口大吃,
奥国皇帝只好付账。
为了铺张这一场外交界和社交界的大事,据说奥国国库大为亏损,奥国国势也一直走下坡路,直至一个世纪以后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堂堂大帝国遂完全瓦解。不过当年国王所着服饰、所戴珠宝皇冠仍然保存至今,供游客欣赏,每人收费奥币十先令,学生免费——梅特涅如果再世,一定会喟然长叹:现在的奥国政府实在会做生意!
奥国历史书中,竟也提到“喷泉宫”的盛况,至于在旅行指南书中更有着说明:每天平均有二千五百位游客参观。因此他也特别把参观皇宫当做压轴节目,留在最后。“喷泉宫”始建于奥皇利奥波德(Leopold)一世,重建于女皇玛丽亚·特雷莎,时当18世纪中叶,也是巴罗克风格鼎盛期,因此“喷泉宫”之内外设计完全是巴罗克式的。花园的设计受法国影响甚大,一片片草地上有各式花朵,排列成不同形态,互相对称。室内装饰则表现了不少18世纪欧洲所流行的“中国风”(Chinoiserie)。对于一个东方游客而言,最感兴趣的是宫内的四间“中国室”,其中陈设不少中国瓷器和漆器,大部分看来都是欧洲仿制的,墙上也有不少类似国画的图案,其中有奥皇亲笔绘制的西洋人着中国古装图数十幅,可见当年“中国热”之流行,与20世纪中国的“西方热”恰成对比。
“喷泉宫”有两千余间房,一整天也走不尽,所以在导游小姐引导之下,游客专门参观了四十余间。就凭这四十余间的金碧辉煌,已值十先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