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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逊:现在打不过,将来能打过。三年不成五年,五年不成十年,纵使我化作厉鬼,也要咬着他一起进地狱!
范遥:胡青牛已说的很明白了,以他夫妇二人情谊,蝠王若是记起此事,非疯既亡。周颠,你就这么想看他们两人一起去了?
周颠:我不管!她,她笑着说回来时做了炖肉请我的……就没了!人就没了!韦一笑敢忘了她,我第一个跟他拼了!你们不说我说!
谢逊:(双眼血红)说,说,说什么?你跟他说什么?说她被恶贼奸污,四肢尽折?!说她给开膛破腹,肚里的孩儿还没见到天光就给害死么?!!!
张中:(抱头)别说了!都别说了……
…………
…………
杨逍:好了,既然多数都同意不告诉蝠王(周颠:我没同意!),那我们务必要清除韦夫人留下的痕迹。否则蝠王睹物思人,说不定便能想起什么。
张中:你说清除什么?
杨逍:清除韦夫人在世留下的一切。一针一线,衣物首饰,连蝠王的戒指也不能留下。
张中:(怒起)杨逍!你敢再说一遍!她已去了,也给忘了,可你不能抹去她活过的证明!
杨逍:铁冠道人,你刚刚已同意了,这时候又争的什么?
张中:争什么?你这薄情薄德的畜生知道我争什么!(暴起)
周颠:不错!(同上)
(左使与五散人闹翻,乱斗中杨逍打碎张中左肩)
…………
…………
至治三年九月,光明左使杨逍下令,清除韦夫人在世一切证据。明教众人,不管职位高低,不得提起韦夫人存在的任何事情,违者自断一肢,驱逐出教。
冰火岛
张无忌(幼年):义父,我觉得这个人不如你英雄。你记得血海深仇,他却什么都忘掉了。
谢逊:你还小,有些事,不经历不会懂得。有时候,我不知道,是像我这样记得清楚更痛苦,还是像他那样,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不知道更痛苦。
无忌:他都忘记了,又怎么会痛?
谢逊:刻在骨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忘的一干二净?真正干净的时候,只有死后。我四弟,他一生再也没开心过。
无忌:义父,你们没有劝他再找个妻子吗?
谢逊:鸟断了自己的脚,又怎么再找?那女子,我们都认得。
无忌:如果我和人约定了莫失莫忘,永不分离,那么这个人死了,我就跟她一起死。
谢逊:如果你已经和天下人约定了,一定要救他们于苦海呢?如果你发了誓,要为善除恶,即使烈火焚身也不退缩呢?
无忌:……我不知道……这好像比死更难。
谢逊:不错,死掉是最容易的。天下所有人都会死,可天下又有几个英雄?
无忌:他要是不忘,就会死吗?
谢逊:或许吧,强极则辱,情深不寿。他那时不死,缓过这口气,却比我强的多。
无忌:义父你也没有死啊。
谢逊:我没有死,却也失了约,二十年蹉跎,一事无成,只为了找成昆报仇。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那时候的誓言啊……我四弟,却是一直记得,做得。
光明顶
杨不悔(幼年):爹爹,那个臭蝙蝠总是对您出言不逊,阴阳怪气的,您怎么从来不恼?
杨逍:爹爹曾经对不起他,现在想起那些事,也就不恼了。
杨不悔:我不信!爹爹从来不会做错事的,一定是臭蝙蝠不好!
杨逍:当年,我也以为不会做错的……现在看着你,却觉得错很了……(摩挲杨不悔颈上挂的铁焰令)
杨不悔:爹爹,是不悔的错?
杨逍:不,不。你娘给我留下了你,留下了铁焰令。她不在了,我看着你,心里总是暖暖的。可我当年扫的那样干净,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杨不悔:所以他现在总是冷?
杨逍:不错,不错……
濠州
张无忌和周芷若大婚前
周颠:说不得,大家都高高兴兴准备教主婚事,你怎么跟死了亲妈似的?
说不得:哎,当年,他们二人也在这濠州成婚的。我那只袋子,也是他二人那时送的,如今也碎了,……
周颠:还提这干嘛,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起她,我算知道了,什么发誓都是放屁。
说不得:周颠,你还不能原谅他?你瞧他这几十年,哪里有一天痛快过。当年婚礼上欢欢喜喜的人,胡青牛、王难姑,还有他可怜的妹子青羊,如今全都惨死,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彭莹玉:韦兄这两天是越来越怪了,看见那些红烛灯笼就痴痴忘着,腿都拔不动。只怕大礼上要出岔子。
冷谦:支走。
说不得:冷兄说的对,我这就请教主把他派出去,拿东西也好,送信也罢,总之别让他在这伤心地呆着了。
。
。
。
(婚礼前)“张无忌生怕陈友谅、宋青书奸心未息,乘机为害,当下派韦一笑为谢礼使,前赴武当,……嘱咐他上武当山拜见张三丰,……须待婚礼结束,宋远桥等回归武当,再行告辞。”
————《倚天屠龙记》第二版
第三十四章 新妇素手裂红裳
韦一笑自传
我的名字是韦一笑。
这个名字是捡到我的人起的。
很多年以后,我有个外号叫做青翼蝠王。
我的记性很好。
可二十四岁那年,我练功走火入魔。
躺了两个月后,我忘记了很多事。
有人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
如果什么都可以忘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会让人很开心。
可我从来不觉的开心。
明教的总坛在西域光明顶。
那是个黄沙弥漫的鬼地方。
据说我曾经在中原游历过。
据说中原非常美,非常好。
可我只喜欢呆在这片渺无人烟的沙漠。
我不记得在中原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中原的风景。
我只觉得,那是个让人处处伤心的地方。
三十年的分裂,这个曾经热闹的地方已经一片死寂。
日复一日,我坐在沙丘上看着太阳落下,升起,升起,落下。
有时候,我会朝着落日奔跑,一路踢起漫天黄沙。
明明知道沙丘后面什么都没有。
可我总是忍不住想要追上什么。
比如一只奔驰如飞的墨绿色妖兽?……
有些人的一生,都只是在追逐一个曾经发生过的瞬间。
我就是这样。
可我根本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在追什么。
一直跑,一直跑。
直跑到寒毒发作,抓住能见到的活物饮血。
是的,我饮血。
除了鲜血,我几乎什么也不喝。
人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
可我喝什么都寒,寒到全身血液都凝结。
我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不过有一种人的血我从来不喝。
那是年轻女人的血。
有一年,我抓到了老白眉的孙女。
当时激引了内力,阴寒发作,几乎立时就要冻死。
可我还是没法喝她的血。
后来碰到周颠相助,我告诉他这是因为明教有难,教中应该齐心协力。
可我心里知道,最深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女人。
蝠王不碰女人,也不喝年轻女人的血。
不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有时候会听见一个女人在笑。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记得她相貌。
只是在梦里,常常会见到灯火阑珊中,一个流泪的微笑。
那么美,那么好。
已经过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
多少人聚人散,潮起潮落。
可一梦惊醒,眼角心底,还仿佛有湿润流动。
我本来以为这个女人是个很重要的人。
可我翻过很多地方,从来没找到过任何可能跟她有关的东西。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从来也没有任何认识或者记得她的人。
她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
每当我问的时候,周颠都会很生气。
可他一开口,就会被冷谦喝止。
我知道他看我不顺眼,可我并不讨厌他。
我讨厌杨逍。
世界上没有无原因的恨。
可我不记得为什么与他结怨。
后来,我遇到一个人。
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恨。
这个人,叫成昆。
光明顶上,他将往事慢慢道来。
原来是他害死了教主,离间明教高层。
原来是他挑拨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原来是他,杀了谢三哥满门。
那一天,我身受重伤。
那一掌,我逼出了全身劲力。
我不要灭敌。
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玉碎昆冈……
我最终没有死成。
我们有了新的教主。
他是谢三哥的义子,名叫无忌。
有兄弟说他稍嫌软弱,太也仁慈。
可我却觉得很好,很好。
我最终跟着他回到了中原。
汴梁城繁花似锦。
少林寺外古树参天。
武当张真人音容笑貌如昔。
如昔?……
这里果然很美,很好,很熟悉。
可我只觉得满目伤心。
那一夜,万安寺的高塔上。
赵敏郡主抓住了周姑娘,威胁要将她毁容削指。
我使了些法子唬住了她,便丢下教主,一个人跑了。
我仿佛忆起曾经有一个女人。
她也曾被人这样抓住威胁。
而我当年没有现在的手段,竟救不得……
教主在濠州大婚,迎娶峨眉掌门。
城内贺声如潮,礼堂悬灯结彩,耀的我头晕目眩。
教主让我去武当送信,礼毕前不得归城。
虽不能亲见喜事,我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出门的时候,新娘的嫁衣刚好送了过来。
凤冠,霞帔,一片刺眼的红。
我登时血气翻腾,一个踉跄几乎摔倒,逃命一般奔出城去。
因为我不想让人看见我流泪。
她是谁?她是我的谁?
我曾经解开谁的猩红嫁衣?
我曾经抱谁的腰飞檐走壁?
我曾经携谁的手漫步山林?
不能想……不能问……
回首泪湿衣襟……
许多年过去了。
我已经学会不再想,不再问。
只留了一个习惯,常常抚摸左手无名指指节。
这样让我安心。
也让我伤心。
因为,
她就在这里。
刀剑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