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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才能为父王报仇?何时才能为全家三十五口雪恨?
玉柱子长长一叹。
花飞雄亲自拉开舱门,弯腰施礼说:“属下荣宠,想请帮主在分舵设驾。”
“不必了,你只要记住交待你的事,就成了。”
要知这长江水帮,原本号令极严,玉柱子手持小黄旗,乃是长江水帮信物,只有帮主才有。凡是长江水帮的人,看旗如见帮主,是以花飞雄一直口称玉柱子为“帮主”,实乃对旗不对人也。
黄岗分舵的大船,在玉柱子即将下船的时候,有秩序的排列在大船两舷,三桅满帆,也落了下来。花啦啦一阵锚链声,大船就稳在河面上。
当玉柱子的小船靠上大船的时候,大船上的人,急忙拉绕的拉绕,放碰点的放碰点,一条带有木板的舷梯,也放了下来。
突然间,花飞雄领导大船上的人,高声为玉柱子一阵欢呼,还真弄得玉柱子表情尴尬,这时候,他才更进一步的了解,长江水帮原是很有组织的大帮。
听着百十人的高声欢呼,玉柱子飘飘然而如登仙一般,立刻,他对花飞雄有了另一种看法,这花飞雄倒是蛮忠心的嘛!
其实,有许多人,就只会做做表面文章,骨子里却是浓泡一般,一钱不值,但这些人会奉承,会拍马,于是,他也就官运亨通,一帆风顺。
实际上,会官场上而不会做事的人,这种人在国难当头,很容易误大事。
其二:不会做官而会做事的人,这种人容易目空一切,事虽做了,但却得不到好评,甚至会怀才不遇而埋没一生。
其三:是既会做官,又会做事的人,这种人可说是得天独厚,事业当然顺畅,万事亨通。
眼前的“江上龙”花飞雄,玉柱子尚无法认得准,不过有没有真才实学,两三天后,就会有了分晓。
当一个人,办妥一件原本棘手的问题,而且在极为顺畅中,把事情办得非常圆满,心时的高兴劲,就别提了。
而玉柱子这时候,也就是这样,但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件事的妥帖,第一个要说的,是对娇妻去细说,因为娇妻的高兴,比任何人的高兴,都要重要得多,也许这是玉柱子大男人的心理作祟,他要让娇妻知道,她的丈夫,是个没有任何事情办不到的“男子汉”。
当小船在西河镇的附近河岸靠好的时候,也是掌灯时刻了,但天色仍然没有完全暗下来。
掏给船家一锭银子,却见船家急忙缩手,说:“爷,你就别折杀我们了,你能够坐上小韵船,我至少半个月不洗船。”
玉柱子一怔,笑问道:“却是为何?”
“我怕把爷的那种威严味冲洗掉啊。”
玉柱子笑哈哈的,道:“可惜我现在是这西河镇的姑爷,并非是长江水帮的帮主,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微微一整脸色,接道:“不要把长江水帮视为蛇蝎,他们也是人,住店坐船,一样要付钱。如果尽是住霸王店,那又何异于匪类?”
他话声一落,丢下那块银锭,人飘然在三丈之外。
这时候,船家那份喜悦,几乎把小船踩翻,只见他竖起大拇指,说:“大人物就是不一样!”
玉柱子再回到“迎宾客店”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他才在店后院的雅房中坐下来没有多久,就见结巴掌柜领着两个老者走进来。
玉柱子一看,这两个老者不就是中午才来过的五老之中的二位吗?
尴尬的一笑,结巴掌柜正要开口,其中一个老者,皱眉说:“听说姑爷离开以后,曾登上长江水帮的大船?”
“是啊!”玉柱子毫不掩饰。
另一老者急道:“姑爷上那大船上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一举击溃英山帮的那批山贼。”
却听这老者凄苦的说:“这可千万使不得,我知道你这个办法,叫做‘以夷制夷’,可是你想到没有,他们任何一方获胜,对西河镇来说,只有更大的不幸临头。你想,那时候他们胜的一方,绝不能平白走人,再说他们双方开仗,死伤难免,此情形,只有一途可使其摆平,那就是西河镇永远在其控制之下。”
说着,沉声急切的对玉柱子说:“这办法欠佳,千万可使不得。”
玉柱子笑啦,真如有些开怀的样子,缓而有力的说:“西河镇有我在,至少长江水帮的人,不敢走进来,除非他们是不想活了。”
另一紫袍老者惑疑的问:“长江水帮的人会听你的?”
玉柱子笑笑,并未回答。
其实这时候他也无法回答,要知道长江水帮黄岗分舵的人,对于西河镇这个三不管的地方,视为肥肉一块,也因此,西河镇的人,对于这黄岗分舵的人,与英山帮的山贼,也是狼虎之分而已。如今闻知玉柱子,他们这位西河镇女婿,竟然与长江水帮的人拉上关系,岂不名符其实的“引狼人室”,这叫他们怎不忧虑?
两个老者,彼此对望一眼,四目相对,眼神中尽是疑惧与不安,结巴掌柜也是双目深锁。
刘莲望望玉柱子,希望他能说得明白些,但她却并未开口要求,因为她信得过她的丈夫,如果开口问,那就含有不信任丈夫的意味,一个真正的女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玉柱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为了释疑,他只有强调:“等这件事平息之后,西河镇的人,不会再看到长江水帮黄岗分舵的人,横冲直撞的在这西河镇上游荡。”
然而事情未明朗化之前,西河镇的人,又如何不担心?
于是玉柱子开门见山的,提出他的要求。
面对两个老者,玉柱子以极为平和的语气,说:“三日后的一大早,希望西河镇准备五辆篷车,要四马拉的大篷车,各车套好笼嘴以后,集在镇北西两里外的大柳坡下面,那儿自会有人接应,西河镇除了这五辆篷车之外,连赶车的人也不必去。”
玉柱子话一落,几乎已把他心中玄机,说出一半来。两个老者彼此一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老者手指玉柱子,赞道:“奇袭!好计谋,对过水帮的人,打了这一仗之后,西河镇可需要什么表示?”
玉柱子摇摇头,说:“西河镇不用表示,如果真要有所表示,那就多开心一下我的莲妹。”
终于,乌云被拨走一大半,剩下的,也只数人们期望着这件事早日过去。
事情总是要过去的,因为即使人们要把事情停下来,而时间也不会允许,时间是一切的原动力,恐怕没有人会反对,试想,有谁能拖住时间,不让它向前走?
而三天的时间,那只是一晃即失的瞬间而已。
乌云遮场,只是风尚未刮,这好像是另一场大雪的将临,因为,连镇外的乌鸦,都懒得开腔叫两声。
西河镇北面的大柳坡前,一溜的停了五辆大篷车,靠近大柳坡与官道之间的一块空地上,正当中有一棵硕大的老柳树,据人们说,当这棵老柳树十月落叶,这一年必有大雪降临,如果二月发芽,这一年就会丰收。
如今,老柳树已是枯叶满身,像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婆,当然,更没有人去到大柳树下面,乘凉纳闲了。
天似乎是太灰暗了,使得人们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然而,也就在这昏天黑地的时候,却从西河镇西方的南堂岗河变处,划过来三艘小船,每艘小船上至少挤了二十多人,一个个蓝巾包头,蓝带缠腰,全都是一身劲装,手中各握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只见为首的第一艘船上,正是“江上龙”花飞雄,第二艘船上领头的,是包中,第三艘却是王全正,两个副舵主分担领头。
只见这些人船一拢岸,一窝蚂蚁出巢一般,一拥而爬到岸上,就听“江上龙”花飞雄高声叫道:“少时与那帮山贼接上厮杀,大伙可得使把劲,眼要亮,刀要狠,说不定帮主就在咱们左右,这可是好好表现的机会。”
说罢,猛然一挥手,大叫:“跟我走!”
像一群狼,又像一群虎,就听沿河边的沙地上,一阵“夕夕沙沙”声,七八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喘声大气,远远的,有人会望望西河镇,但除了房舍与炊烟外,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而“江上龙”花飞雄领的这帮人,好像就怕惊动了西河镇任何一个人似的,每个人都是小跑步赶路。
一直到大柳坡。
又一齐钻进大篷车。
仍然没有人开腔说话,仅是把篷车的帆布篷,三把两把,密密的合起来。
外面看去,谁会知道这篷车里不是装的粮食杂货?而是一批磨刀霍霍,准备厮杀玩命的一群杀手?
每辆车辕的座上,仅只坐了一个人,远看像车把式,而近看,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因为这五个车把式,除了解下头巾,收起钢刀之外,再怎么装扮,也会让人一眼看得出,他们是吃水上饭的人,而绝非中陆上赶车的车把式。
于是,原本是“夕夕沙沙”声,现在却成了隆隆的声音,只是这五辆篷车,并不是急赶疾驶,而是不疾不徐;很有秩序的,一辆跟一辆,朝着西河镇北面五十里远的卧虎岗驶去。
卧虎岗实际上是个松林小坡,只是这卧虎岗位在高峰前面,往北就是大别山区,向南接壤西河镇,形势上有如通往山区的咽喉地。
一场大雪之后,老松林中的松叶,似是无精打采的向下垂着,这时候因为天色灰暗,松林中更充满了恐怖气氛,经年窝藏在松林中的群鸦,这时候全在松林上空盘旋,不时的发出“呱呱”叫声,更增加了凄凉感。
就在西河镇的五辆马车声,转进卧虎岗的老松林中时,也不过才过午不久。
突然间,从松林中奔出四十多个劲装带刀汉子,各人都是一身黑棉短袄,头扎黑巾,足蹬黑棉鞋,一下子全都冲到卧虎岗的顶上。
这些人搭起手棚,往西河镇方向看去,一个个还真是兴高采烈而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一票买卖,足够咱们花上半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