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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咫尺,人面何处,一时但觉从心底涌起无限别绪离情,满桌佳肴,食难下咽,口中
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姬红药可不知他在想念着另一个女孩子,只觉他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忽然叹起气来,
这不是明明……
女孩儿家心里谁不敏感得像绣花针尖儿?
他在自己面前,忽然忽忽若有所失,这不是已经明白的表露出来?
只在触景生情,会短离长,才会这般依依难分,食难下咽!
她心头有了一丝甜意,咬着嘴唇,柔声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君箫轻轻摇头道:“没有。”
姬红药过了一会,才眨眨眼,又问道:“明天到了南昌,你准备到哪里去呢?”
君箫道:“还不一定。”
姬红药眼珠转动,低低地道:“你如果想找我,可以到南门外的聚英楼找冯总管去。”
君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姬红药关切地道:“你怎么连筷子也不动呢?人家说:人是铁,饭是钢,今天累了一天,
多少总得吃些才好,来,我陪你吃半碗。”
这话暗示他,我已经把地点都告诉你了,还怕以后不能见到我么?
姑娘家真是会错了意。
她取过君箫的饭碗,用筷子拨了半碗饭到自己的碗里,才把饭碗递了过去,说道:“这
样好不好,快些吃吧!”
君箫拗不过她,吃了半碗饭,姬红药果然陪着他也把半碗饭吃了。
两人会帐下楼,回转客店,伙计一看两人回来,立即抢在前面,一直进入后进,替两个
人打开了房门,点上烛火,接着端上脸水,沏上茶水,还伺候着巴结道:“二位还有什么吩
咐?”
姬红药问道:“咱们赶车的吃过饭了么?”
店伙回头:“用过了,是在小店叫的。”
姬红药道:“好,你下去好了,没有事啦!”
店伙唯唯应是,刚刚退出,只听西厢房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提高嗓门叫道:“喂,喂,
伙计,快给我老人家添酒哪,再来半斤,真要命,叫了半天,还没人理睬,你们这些势利眼
生在头顶上的伙计,只知道巴结有钱人,人家小俩口才上了大馆子回来,不招呼,也没什么
要紧,我老人家酒虫爬上喉咙,还不快送来。”
只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骑黑毛驴的瘦小老头。
伙计没待他唠叨完,就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三脚两步的奔了出去。
姬红药抱着大包小包回入房中,连脸也投洗,就拿着一个纸包,朝君箫房中走来,笑盈
盈地道:“喂,云惊天,你穿穿看,我买的合不合身?”
说着把纸包往床铺上一放,打开纸包,正是方才买的两套中衣和两件轻纱长衫。
君箫微微一怔,望着她问道:“你……这不是要送给大姐夫的么?”
“谁说要送给大姐夫了?”
姬红药温婉一笑道:“我是为你买的。”
君箫为了掩饰身份,身上穿的是蓝布大褂,一面摇摇头道:“多谢二小姐,在下不习惯
穿长衫。”
姬红药抿抿嘴道:“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穿上身子不就习惯了?”
君箫还是摇摇头道:“不,在下这样很好,二小姐盛情,在下心领了。”
姬红药急道:“这怎么成,我已经买了,难不成要我拿还人家?你明天就换上了,南昌
是个大地方,许多人只认衣衫不认人,你老穿着蓝布大褂,真埋没了你的人品……”
只听西厢那个瘦小老头忽然嘻地一声轻笑,压低声音道:“这话没错,新郎倌回门,总
是打扮得体面些才成!”
他说的声音虽小,但传到姬红药,君箫耳中,可听得消清楚楚。
姬红药气得胀红了脸,啐道:“讨厌。”
那瘦小老头自言自语地道:“人老了,哪个不讨厌?但老人家也有可爱的地方,等到要
挽媒人的时候,可就用得着我小老头了。”
姬红药究是姑娘家,脸皮子嫩,一负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去。
这一来,君箫自然不好再把她买的衣衫送回去,只是摇摇头,起身掩上了房门。
只听西厢房那瘦小老头又在尖着声音叫伙计给他添酒:“喂,伙计,再给小老儿烫半斤
酒来。”
不过一会工夫,他至少叫喊了四五次,店伙计光是给他添酒,就够忙了。
君箫估计他这一阵工夫,少说也喝了三四斤酒。
瘦小老头的声音本来极为尖细,但叫到后来,声音又尖又沙,连舌头都大了,分明已经
喝醉,但还在嚷着烫酒。
一个人肚子里灌了三四斤酒下去,那能不醉?
何况自己两人,在大街上遇上他的时候,伏在驴背上,酒气醺醺,一路打着酒呃,本来
已经是喝醉了的人。
君箫现在事情遇见得多了,江湖阅历深了许多,心里有一种感觉,这瘦小老头,和自称
“方叔公”的矮老头,颇有相似之处,说不定也是一位风尘异人!
但这一念头,立时给推翻了!
西厢房的瘦小老头,敢情酒灌多了,尊胃不受用起来,但听“哕”的一声,忽然呕吐大
作。
要是一个内功精深的人,酒喝得再多,也不会吐的,君箫不会喝酒,就没有吐过。
瘦小老头不但呕,而且还喘着大气,呻吟不止。
这下可又忙了店里的伙计,替他收拾房间,又打热面巾,又沏热茶的,刚刚把他给伺候
好。
只听瘦小老头有气无力地道:“伙计,真麻烦你了……”
话声未落,忽然惊叫起来,尖声地道:“啊,伙计快瞧,对面屋瓦上,怎么有人?”
伙计笑道:“你老大概喝醉了,屋上哪里有人?”
瘦小老头争着道:“我小老儿人喝醉了,眼睛可没喝醉,方才明明有个人影,在对面屋
瓦上愣头愣脑的,东张西望,给我一嚷,忽然不见了。”
伙计笑着道:“时光不早,你老歇着吧!”
君箫听得心中忽然一动,屋上有人,那准是夜行人了。
就在此时,南首屋脊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他面向上房,冷声喝道:“姓云的,你
给我出来。”
这人一开口,君箫就听出又是天毒星唐友钦那个宝贝徒弟任剑秋,这人当真阴魂不散,
难缠得很。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君箫不得不站起身,打开窗户,朗笑道:“任剑秋,又是你。”
任剑秋厉声喝道:“姓云的,有胆就跟我走,咱们到外面了断去,别在这里惊动旅客们
的好梦。”
只听西厢瘦小老头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又在屋脊上
嚷了!”
这时只有喝醉了酒的人,才敢出声,客店里的旅客们,听说是江湖上人寻仇,一个个噤
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探出半个来。
君箫道:“好,在下当得奉陪。”
双足一点,穿窗而出。
任剑秋已从对面屋脊,腾身跃起,朝外飞去。
君箫越过屋脊,跟踪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恍如两缕黑烟,在夜色中很快的消失。
就在两人身形消失之后,客店里又有一条纤小的人影,在屋面上出现,他远远缀在前面
两人身后,一路尾随下去。
这人正是姬红药,先前还和前面两人保持着五丈来远的距离,为的是过分逼近了,怕被
前面的人发觉。
奔到离大街渐远,前面两人这一展开轻功,奔行之势,突然加快,姬红药究竟是女孩儿
家,体质较弱,距离也越拉越长。
就在奔行之间,只听身后“踢踢嗒嗒”的好像一路有人奔跑,跟了下去。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细声说道:“你要帮老公的忙去,这样可不行,等,你追到地头,你
老公早就被两只癫皮狗咬得连骨头都剩不了几根啦!”
姬红药听得不由一怔,目光迅速一瞥,左右前后十丈之内,简直连鬼影子也看不到半个,
哪里有人?
但这话明明就在耳朵边上,决不会听错。
一时不觉心中大感奇怪,再侧耳听去,身后果然“踢蹋嗒嗒”的像是有人跟着跑来!
但等她回头看去,依然不见人影,而且脚下这一停,连“踢踢嗒嗒”的脚步声音,都听
不到了。
姬红药可没有时间去找,依然低头往前疾奔,她一奔行,只听那“踢踢嗒嗒”的脚步声,
又跟了下来,而且这声音已经就在身后。
同时又有人细声说道:“小姑娘,还是我老人家带你一段路吧!”
这声音就在耳边,而且话声才一入耳,忽觉有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带着自已往前飞奔而
去。
姬红药被人拉着飞奔,她几乎连这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心下不禁大吃一惊,急急回头看
去。
哪知这人拉着自己胳膊,跑得比飞还快,自己两脚根本就没沾地,但觉两耳生风,一个
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你想回头去看?
两眼被拂面劲风,吹得休想睁开跟来!
姬红药心知遇上了异人,她虽然无法睁眼,但猜想这人极可能就是住在西厢醉得又吐又
闹的瘦小老头。
那是因为她两次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话,声音虽细,分不清是谁,但说话的口气,就像
是瘦小老头。
她睁不开眼睛,索性就不睁了,任由那人拉着胳膊飞行,不多一会,只听那人又在耳边
细说道:“到啦,那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打转,你别让他们看到了!”
话声甫落,身形也随着骤然刹住,双脚同时落到了实地!
姬红药立时睁开眼来,但见自己已经站立在一片疏林之间,这片树林疏朗朗的,虽在黑
夜,依然漏得进月光,她迅速举目四顾,哪里有什么人影?
心头更是震惊不止,暗道:“这人究竟会是谁呢?明天看到姐夫,他见多识广,也许会
知道。”
一面又想着这人曾说:“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
不知他说的“癞皮狗”,又是什么人?
心念转动,正待举步朝林外走去,就在此时,树林外面,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