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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不能急。所谓的连锁反应,一定要按部就班地自然发酵。
月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的饭店监视画面,敲了几个键,数个在五天前预先合成的“嫌犯”举动立刻取代了真实的“现在进行式”画面。
“鸟击弟兄注意,一只秃鹰突然改变方向,朝一楼大门移动,重复一遍,秃鹰身上疑似持有爆炸物,不要太过接近,一有危险格杀。”月如此一说,街上所有便衣警察全都会因为异常的肢体反映暴露行踪。
月的手指在触控板上移动,点下饭店警报系统的红色窗口。饭店登时警铃大作,自动洒水系统在同一时间喷水。四个笼鸟第一时间冲进叶素芬房间里,荷枪实弹地大叫出了状况,叶素芬与一票律师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叶素芬脸色铁青,瞪着獐头鼠目的律师代表。“我不知道,不该这样啊!”律师代表插在口袋里的手正暗中拨手机。
此时街上三辆厢型车全都冲到饭店大门,几个鸟击刑警鱼贯跑出,神经兮兮地持枪警戒。一个队长似的人正冲对讲机大叫请求支持。
很好,负责鸟击的警察们全都如预期挤到饭店大门,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炸弹客吸引住所有注意力。
“紧急状况!一只秃鹰在B7区引爆身上炸药,不!更正!秃鹰是手持丢掷式炸药,正前往鸟窝!秃鹰持有多枚炸药,请笼鸟弟兄迅速移动母鸟!注意!按照撤退守则迅速移动母鸟!”月用惶急的语气大叫。
语方毕,笼鸟的四个刑警立刻打开房门,簇拥着叶素芬与一票脸色苍白的律师来到狭窄的走廊,紧张望前,又焦切看后。月笑。
“笼鸟请按照撤退守则经由D区移动母鸟!分局已经派遣警力在饭店后街等待母鸟,不要惊慌!重复一次,D区目前十分安全!”月的语气带着刻意冷静的隐性惊惶,比起大吼大叫,反而更叫人容易紧张。
月站起,走到狙击枪旁。突然,背脊燃起了一阵不安的闷火。
“你真的是月。”彦琪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剧烈喘息。月冷静地缓缓回头,肩膀一个若有似无的略沉,一把小刀已经从手表扣环上解开,暗扣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
彦琪拿着手枪,长发被回风吹得很凌乱,枪口自然对准了月。
在这种距离,即使是从没杀过人的小天兵警察,也能轻易击中自己吧。月想。但吉思美教他的掷刀术,月可没因为用枪就搁着。风很大,必然会影响飞刀行进的角度,但他的意志会将刀带到正确的位置。
“请你别开枪。”月淡淡道,可能的话,他不想掷出手上的利刃。“好啊!”彦琪爽快地把枪关上保险,插回腰际。
月傻住了。这小天兵是来做什么?但此刻的他已无暇去想这小天兵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月,又怎么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会在这个天台。因为他该做的还没完成。时间越来越紧迫。
摆在地上的电脑不断传来警察与叶素芬等人在楼梯间快步移动的画面,饭店里的其他客人也被警铃与落水弄得惊惶失措,全都挤到走廊。
一团混乱。头一次,月感到空前的焦躁,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
“你在忙对不对?我一听警方频道的胡说八道,就知道是你在搞鬼!”彦琪走上前,热切地想看看月摆在天台上的一堆新奇家伙。“别靠近!”月脸色一沉,亮出手中的刀,“把枪扔在地上。”眼神凌厉。
彦琪从善如流,不仅把枪轻轻放下,还高高举起双手,身体像选美般绕了一圈:“你要杀叶素芬就专心做事,我现在暂时替你把风。”
月看着地上的手枪,又看了看一副明摆着不怕自己的彦琪,突然觉得自己非常丑陋,非常失控。月叹了口气。
“罢了。如果你要逮捕我,请等我开完这一枪。”月转身蹲在地上,专注地调整好狙击枪。彦琪静静蹲在天台旁,双手放在头上,像只做错事的小兔子。背对彦琪,月的心情复杂到极限,但他的眼睛仍本能地聚焦在瞄准镜里的十字架,呼吸也渐渐平稳。估计还有四十五秒到一分钟,目标到位。
“你不怕我?”月眯起眼。“月只杀该死的人。”彦琪小声说。
“但我可能会为了整个社会的正义,必要时牺牲掉你也在所不惜。”“不会。你是月,不会让我失望的月。”彦琪扮了个鬼脸。
“你是个警察,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月屏住气息,整个人跟枪融为一体,周遭的空气无声无息地包覆住月与狙击枪。
“不知道,我现在很紧张。喂,你专心一点啦。”彦琪不敢太大声,头却一直好奇地往前探,很想看个清楚。
混蛋,月发现自己正在笑:“你真是个很奇怪的警察。如果栽在你手上,我也认了。”月左手挥挥,示意彦琪靠近自己。彦琪眼睛一亮,兴奋地跑上前,来到月的身边,从上头看着饭店周遭的街道。即将目睹偶像替天行道的瞬间,彦琪紧张得几乎贴在天台墙上。
“要我帮忙倒数吗?”彦琪咬着嘴唇,一脸不知该怎么办的惶恐。
“嘘。”月又笑了……真是太混蛋了。
突然,彦琪的眼睛瞪大。瞄准镜里突然闯进一台黑色厢型车,没有减速,就这么撞进饭店后门!
“那是警方的车吗?”月的身形不动,保持随时可以开枪的状态。“不是!”彦琪傻眼。
饭店里,响起一长串激烈的恐怖枪响。月瞥眼看着电脑上的真正监视画面,愣了一下——饭店后门小厅满地喷飞的碎玻璃。厢型车车门已开,里头跨坐着几个手持冲锋枪的蒙面客,一时火光大作,几个穿着深色西装的律师呆呆看着眼前的剧变,被子弹扫成了马蜂窝。蒙面客同样冷血地朝着笼鸟刑警开枪,刑警完全被突然闯进的厢型车与暴徒震住,几乎没有做出抵抗就遭到冷酷的格杀,瞬间被乱枪打死。“我的同伴……”彦琪无法呼吸,在指缝中看着惨剧发生。
唯一没有倒地的,是目瞪口呆的叶素芬与律师代表。蒙面暴徒动作粗鲁地架起他俩甩车子。关门,倒车!黑色厢型车疾转,就这么“挟持”叶素芬与律师代表冲出饭店后门。
月当机立断,手指连扣。两发子弹勉强击碎了厢型车后窗,一个坐在最后压阵的暴徒登时爆头毙命。厢型车并未因此减速,反而打开窗户朝四面八方火力扫射!
月与彦琪就这么看着暴徒嚣张地扬长而去,留下满地发烫的弹壳。
“注意,各单位注意,秃鹰从饭店后方架走母鸟。笼鸟队员全数丧命。请尽速追捕一辆往西走的黑色厢型车。注意,秃鹰极度危险,至少有三人手持冲锋枪。完毕。”月沉着地说完,遗憾地放下对讲机。
不,不是遗憾。月发抖的手几乎要捏碎对讲机。是阴谋。根本就不是挟持,而是以人命为代价的脱逃。而自己,竟然阴错阳差成了帮凶。
“我的同伴死了……”彦琪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饭店大门的鸟击刑警上车的上车,还有的兀自呆望着。
突然连声惊天爆响,警方的厢型车被剧震掀离地面,其中最靠近大街的那辆甚至直接爆成一团火球。火屑纷飞,铁片激飞。一辆绿色改装车疾驶而过,往另一个方向逃走,轮胎上冒出灰黑色的烟。
月的瞳孔映照着橘色的火焰,转身,背脊重重撞在墙上。
“追不上了。他们一定会连续换车,接下来就是坐船出海。即使是台风,也会有船愿意冒险出去。”月悔恨不已,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完全,失败了。十分讽刺的是,积聚在乌云顶上的雨水在此刻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滂沱轰落,淋在月与彦琪的身上。
自己终于失手了。终于辜负了所有人对现世正义的向往。月靠在天台边,眼神空洞地看着一旁的狙击枪,任由吹卷的大雨击打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仪器都湿了,但他不在乎,只是躺在悔恨的漩涡里。
雨声,风声。彦琪站了起来。
“我们走。”彦琪拨开淋湿垂落的刘海,气势逼人。有那么一秒,月以为这位天兵小女警是要逮捕自己归案。
“只要你开车够快,我绝对可以找到叶素芬!”彦琪伸出手。
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飞车在台北市区奔驰。彦琪拿出素描本跟原子笔,竭力平静下来。“你怎么有把握知道他们去哪里?”月握着方向盘。“我不是找到你了吗?”彦琪闭上眼,不断回忆叶素芬的行为举止。月看着前方,专注地超车。“献丑了。”彦琪手中的圆珠笔震动。月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会执著地练习飚车,或许就是为了这场追逐。
草绿色的休旅车行走在人烟稀少的产业道上,预定绕远路到暂时栖避所,再进一步确认船老大对出海的评估。劫匪除下面罩,换成寻常人的装束,冲锋枪摆在后座下方。叶素芬看着车窗外,脸色已从煞白变成粉嫩的好气色。
大雨持续,只是被强风扫得抬不起势来。“老板,我应变得还行吧?”律师代表颇有得色,手中拿着手机。“有你的,接下来就是嫁祸给月了。”叶素芬微笑,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
“没错,月这次杀了这么多警察律师,铁定从全民英雄变成过街老鼠。”律师代表笑笑,将手机递给叶素芬。叶素芬哼了一声,依约又转账三成款项。
“这几个月过得真不像人。”叶素芬憎恨地看着车窗内倒映的自己。等到潜逃出境换个身份,自己就可以用那笔一百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舒舒服服当个低调却奢华至极的皇后。她也没想到,计划进行到这里,自己却没有太多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止的巨大憎恨。月。
“咦?”开车的劫匪看着后照镜,一辆快速逼近的白色爱快罗密欧。一把银色手枪伸出车窗。月微笑,子弹击出。
精准的弹道,一发就让草绿色休旅车左胎爆破,在强风中打滑翻覆。白色跑车瞬间甩尾,超过正在翻覆中的休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