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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已有一个威严女子声音传来:“旷儿!你眼见成家的人了,怎么这般不长进?戏子哪有一个正经?没的辱没了我们苏家的名声!”
“娘,孩儿这不是瞧瞧她们曲子练得怎么样?嘿嘿,娘的大寿,那可万万不容有失……”慕夫人终于被儿子哄得转了,母慈子孝,言笑晏晏地离去。苏旷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离,只想立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女人,那个应该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那个他不得不爱,又不得不恨的女人——妈妈,我只是太爱你,才早到了人间两个月,你便要这样抛弃我了么?妈妈,你用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儿子补回了记忆,但你的身体也可以忘记么?可以忘记还曾经有那么一次漫长的怀胎,那么一次漫长的期待,那么一次漫长的痛楚了么?妈妈,在你和父亲的家里,我无从适应,我抑制不住愤怒。苏旷木然坐着,有人走进来,他懒得抬眼看,直到玉红绫一个栗暴子敲在脑门上:“偷什么懒?活干完了没有?”苏旷陪笑:“都干完了。”玉红绫瞅了他一眼:“干完了就滚吧,拿着你的工钱。”说着,随手扔过来一小包银子。苏旷一惊:“红姐,这?我才刚来……”玉红绫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苏旷一惊,掌力满蓄。玉红绫摇摇头:“老大不小了,忘了那个姑娘,没事别蹭班子了,回家做点小生意,娶个安分媳妇,嗯?”苏旷接过银子,点头:“多谢红姐。”
才来一天,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月亮依旧很圆,今夜的月亮是红色的,绯红。苏少爷在车厢里就急不可待。玉碧寒娇滴滴推却:“少爷,还没到地方,你急什么?”
“好好,不急,不急。”苏少爷的手自玉碧寒粉颈抚下,“果真是清辉玉臂寒哪,碧寒,你看,今儿的月亮是红色的,真奇怪。”玉碧寒娇笑:“姐姐说,绯红之月必有血光之灾,少爷,你怕不怕?”
“笑话!本少爷自然是不——”苏少爷忽然打了个寒战,月色里,玉碧寒的神情变得分外诡异,嘴角一抹冷笑又是娇媚又是妖冶,车厢无端颠簸起来,竟好像驶上了山路。“老许!你往哪儿走!”苏少爷一把推开车门,驾座之上,红衣女子嫣然一笑:“少爷,咱们到了。”
“你……玉红绫……玉碧寒……你们……”苏少爷顿时哆嗦了起来。玉碧寒冷笑:“你刚才哪只手想摸我,来,给我看看。”她手中已露出半截刀锋,笑靥既轻又软:“说呀,哪只手?”苏少爷哆嗦着伸出右手:“这……这只……”只是玉碧寒一个不备,他一掌拍在玉碧寒腕上,情急之下力道竟然极大,玉碧寒身子一歪,苏少爷已一脚踢去,踢得她当即一个趔趄。苏少爷连忙跳上驾座,打马就要飞奔。不管怎么说,苏旷的外祖父也是一品大员,他自己也曾远赴塞外,见识过铁马金戈,不是寻常纨绔子弟可比。只是一鞭子刚抽下去,那拉车的黑马长嘶一声,已经倒在地上,颈上嵌着枚铁蒺藜,正割断了动脉。马一倒,车厢跟着翻倒,车底一人藏身不住,拍拍手上灰尘,站起身来,笑嘻嘻道:“红姐,好俊的身手。”玉红绫翻腕亮出双刀,凛然道:“阁下究竟何人?”
“我是……”苏旷一时也不知自己算是什么身份,一旁的苏少爷却爬了起来,大声叫道:“是你,我认识你——你,你你,你就是——”
玉红绫已怒道:“管你是谁,接招!”玉家姊妹刀法凌厉狠辣,自成一家,一旦贴身紧逼,竟是刀刀杀着,苏旷不欲伤人,几下里身子都从刀锋罅隙堪堪避过。忽地,远处有极细黑影一闪,苏旷大吼一声:“得罪!”他右臂一环,从身后捏住玉碧寒右手,格住玉红绫右手刀,左腿已凌空飞起,正踢在玉红绫左腕之上,玉红绫手腕一阵剧痛,短刀脱手飞出,叮的一响,横掠过苏少爷眉睫,将又一枚铁蒺藜拦腰斩为两截。玉红绫动了动左腕,竟然未断,心内不由大骇,此人武功之高,竟是自己生平未见,乱阵之中拿捏得分毫不差,制人挡刀飞腿阻隔暗器……转身之间,竟已将复杂情形完全化解,自己再要动手,简直无异于自取其辱。
苏旷苦笑:“红姐,得罪。”“阁下真人不露相,但又何必耍弄我们姊妹?” 玉红绫怒道,“你有种就杀了我们!”苏旷陪笑:“红姐照料提点,苏某感激不尽,不敢存戏弄之心。”玉红绫急了:“你还敢胡说!”她急怒之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苏旷不闪不让,面颊上红肿起来。
玉红绫实在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打中他,一时也怔住,说不出话来。
一旁玉碧寒也叫:“臭小子你耍得我们好苦,也叫我出出气!”竟也是一耳光打了过来,苏旷头也不回,右手一挥捏住她手腕,叹了口气:“阿碧姑娘,抱歉,我还不想死。”说罢,他转身就走,玉碧寒手一颤,一枝极细的牛毛针落了下来,锋芒漆黑,竟是抹了剧毒。苏少爷见他当真离去,大叫:“大哥,救我!”这声大哥喊得苏旷浑身一颤,他紧紧咬了咬牙,向一块大石冷冷喝道:“非要我出手才出来么?”岩石之后,两名黑衣男子站起身。二人目光阴冷如刀,苏旷哼了一声:“要么快滚,要么动手。”远处,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他吟出第一句时,人还在数十丈外,念到“袖”字,已掠到二人之前,念到“风”字,两名黑衣人已经倒下,眉心被剑锋洞穿,;最后一句却是负手悠然吟出,一袭青衣,飘摇潇洒至极。
玉红绫“啊”的一声,眼光再也离不开那个人。苏旷却笑:“不错,不错,沈姑娘这一剑,已经有东篱兄七分火候,若勤加苦练,日后天下第一杀手,必定要换人了。”青衣人愤愤抹去脸上易容:“你怎么看出来?”强装的怒气遮不住的巧笑嫣然,竟是沈南枝。苏旷忍俊不禁:“令兄的剑法气势,沈姑娘都学了个十足十……可惜……咳咳,人不比黄花瘦。”沈南枝一剑劈来,怒道:“苏旷,我非割了你这舌头不可!”苏旷一边招架,一边大声喊:“沈东篱,你再不出来,我对你妹妹不客气了。”
“谅你也不敢。”又一条人影缓缓飘至,看着妹子的眼神满是宠溺之色,沈南枝愤愤住手,拉着沈东篱的胳膊:“哥,明天我就把他那只臭手扔了喂狗!”“红绫,你的那些妹妹们和人打得热火朝天,你还在这儿绑票,”沈东篱又看看苏旷:“苏旷,苏知府和苏夫人现在未必有命在,你还有闲心拿我妹子开玩笑。”
苏旷一愣:“你说什么?她们……不是……?”他俯身挑起黑衣人面上黑巾,又细细看了看那两枚铁蒺藜,眉头一皱:“不是‘借刀’的人?”沈东篱悠哉道:“苏旷,看来你这几年果然生疏了杀手圈里的事情,借刀堂三年来杀人无数,从未有过女子出手——更何况红绫她们哪一点像杀手了?枉你自作聪明往女人堆里钻,正主儿早就出手了——”苏旷一跺脚,转身要走。沈东篱的声音郑重起来,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苏旷的脚步:“你想清楚,是三十六把刀。”借刀堂是近年才崛起的杀手组织,出道不足三年,但是要价之高,出手之狠,已经跻身为一流中的一流。
苏旷现在的处境,如同一个牧人,面对着三十六只饿狼,要去保护一个毫不知情的羊群,而那群羊非但不会领情,说不定还有恶意。
苏旷回头,笑笑:“我试试。”
(三)相逢犹恐是梦中
苏旷定了定神,苏府之中万籁俱静,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他终于走到了慕夫人礼佛的佛堂之前。却见一个黑影正要举手拍下。苏旷一惊,一脚踢开门,右手已闪电般挥出,叫道:“娘——”
慕夫人猛地回过头,身后那人踉跄几步,背后撞在墙上,惊道:“苏旷,是你!”竟然是慕孝和。苏旷这才自知莽撞,苦笑:“慕大人,苏夫人,失态了。”一急之下,那声“娘”脱口而出,竟是丝毫未经考虑。
慕夫人指着苏旷:“爹……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苏旷长舒了口气:“原来夫人已经知道了。”慕孝和直起腰来:“你来做什么?”
门外,苏知府已经披衣而入:“夫人,岳父大人,怎么回事?这人是谁?”苏旷刚要开口,慕夫人已经迎了上去:“老爷,这是我远房外甥,爹爹特地带来给我看看,多年不见,一见姨娘,他欢喜着呢。”
“外甥?”苏知府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我……”苏旷正犹豫,苏知府已经打起哈欠:“这孩子怎么穿得这么寒酸单薄?夫人,明日叫刘嬷嬷给他做几身衣裳,你们聊,我歇息去了。”
目送父亲离去,苏旷心中一酸,他衣衫凌乱破旧,说了半天话,竟是这位“远方姨父”稍加关怀。慕夫人回手掩门:“孩子,你别怪我狠心,当年的事情,我绝不能让他知道。”
“我明白。”苏旷笑笑,“慕大人也尽管放心,北庭军的事,没人知道的。”塞北那一出勾心斗角,已永远随着狼烟的消散埋没在黄沙之下,但心里的痕迹呢?慕孝和脸色稍缓:“你来干什么?”苏旷笑道:“多年未见姨娘,我心里欢喜,只想让她老人家问我一句,这些年好不好,怎么长大的,会不会饿到,冻着。”慕夫人面有愧色,支吾一声,却说不出话来。门又一次被撞开,苏少爷一把跌进:“娘——”
慕夫人大惊,忙抱着孩儿颤道:“旷儿,你,你怎么一身的土?脸上还有伤?出了什么事情?快来人——”慕孝和上前:“别出声——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旷儿,我们去后花园说话。”苏旷闭了闭眼,眼里酸楚干涩,一时之间,竟然不想睁开。苏府的后花园着实不小,这一院的豪奢,实在不是区区一个知府的俸禄可以置办得起的,苏旷心中有了一丝厌恶。慕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