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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帐篷,他的脸就变圆了,本来抿紧的嘴唇也松弛下来,露出了一个小而真诚的微笑,令人一见之下,便有如沐春风之感。即使是对个传信的小卒,二老爷也相当客气,“累兄弟久等了!马牵来了么?咱们这就走!——大家这都已经到了吧?”
那小卒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本来神色木然,大有子弟兵、嫡系亲卫的倨傲,此时也不禁露出笑来,一边服侍二老爷上马,一边道,“粮道大人明鉴,今晚可是热闹了,十多个将军都在大帐里候着吃酒,还有西边的几个粮道也都过来了,上一回人到得这么齐,那还是战前的事呢!不过老帅们自己还在小帐篷里,俺们现在也就过去。”
自己也就上马领路,轻轻一磕马肚子,三匹马顿时就在营地中小跑了起来。
这一场大战蓄势待发,二老爷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几乎已经是拢总将大军的粮草调动给全都握在了手心,早在半年前开始,上头就有了酝酿一场会战的意思,这一次他过来定西开会,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善桐一个女儿家家的,年纪又这样小,为什么被点明了要‘一家跟着过去’,榆哥说是只让善桐一个人过去的意思,四老爷也并无他言……难道她一个女孩子,还有什么军事上的长才让老帅们看重了不成?二老爷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只是场合所限,也问不出口来,却不禁也频频回顾女儿,眼神中自然大有关切之意。
善桐却是深知个中原委,叫父亲过去,估计就只是为了开会了,可叫她过去,估计还是为了那个杀人如麻的恶棍罗春。一时间心中也不禁有了些无奈:知道的人,都知道她和罗春并无特别的瓜葛,只是打过一次交道,不知道的人,听了几次三番让她去认,又听说罗春曾经索要过她,只怕会有不好的联想,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到桂太太耳朵里,不知道她是不在乎,还是会往心里去——
她一下又有了几分烦躁:虽说桂二哥实在是个良配,论身份门第也没有任何比不上她的地方,两人若是好事能谐,她自然是欢天喜地,但只要一想到桂太太,她就觉得即使是嫁进桂家,也不见得从此就没有一点烦恼了。
马行一段时间,已经穿过了后营,又经过前营走了老长一段,终于到了一处僻静地方,这里非但特别以栅栏和营内分割开来,而且布置还很特别:一般的军营,是向外的那一面有栅栏,向内自然是四通八达,可这一块区域,却是面向山野通行无阻,可向着营内的这一面却布置了两重栅栏,还有一排士兵在外把守。
二老爷越发感到古怪,面上疑惑越浓,善桐看出来了,下马事便在父亲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应该是那群鞑靼人住的地方!”
她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便被人带进了栅栏前的一重大帐内,果然见得那天河边见到的三巨头都在不说,连桂含欣这个小侯爷都到了,并一个同许凤佳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跟随在平国公之侧服侍,想来也是平国公的子侄辈。帐篷内还有两三个善桐不认得的人,但观其服色气质,并二老爷和他们用眼神寒暄时的态度,应当也是两位老帅心腹中的心腹了。
没见到桂含春,她的心里未免有几分不安,不过父亲在身侧站着,又多少缓和了善桐无依无靠的感觉。她匆匆给两位元帅都见了礼,不过对那封子绣却犯了难——他虽然位次只在两位老帅之下,但众人对他神色中似乎没有多少恭敬,他也显得很冷淡,甚至都没有落座,只是在椅子上搭了一条大氅,自己站在帐篷边上,正透过透气用的小窗打量着外头的夜色,连善桐两人进了帐篷,似乎都没能让他回过头来。俊秀如玉的侧颜上,委委婉婉,也露出了一缕漫不经心的倨傲。
虽然肯定是已经听说噩耗,知道了儿子去世的消息,但平国公面上的冷硬居然没有一丝裂缝,他不喜欢善桐,但对二老爷倒是很客气,非但亲自起身和他互相见了礼,还罕见地寒暄了几句,“小杨,路上辛苦了吧?有小半年没见,你看着是又瘦了!西北局势如此,你是为了粮食操碎了一颗心啊!”
虽然有收买人心之嫌,但二老爷也应景地跟着红了眼圈,“为了国事,卑职殒身碎骨又何足惜……”
就是桂老帅和几个将军都道,“杨粮道真是辛苦了,手里抓着的可不止一省粮道的事,真真正正是有担当,又有能耐。”
平国公更道,“虽然消息还没下来,但也有分准了,年后我们一场大战,粮草的事也就是要交给你的,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你现在身份还只是个左参议,不过分管粮草而已。我们已经奏请朝廷,你肯定是要动一动的——”
虽然他用了我们两个字,但谁是我,谁是们,二老爷却不能不分清楚,面上惊喜之色,感激之意才现,那边封子绣忽然回头道,“他们出来了,小兄弟,你过来!”
居然敢于打断平国公的说话,并且还自然而然,殊无惶恐之意。
平国公正是笼络人心时候,封子绣这么不给面子,他涵养功夫再好,脸上也不由得一沉。善桐看在眼内,心下对封子绣的来头就更好奇了:敢驳平国公的面子……这个人要不是个愣头青,要不然,面子就实在是太大了。
她也不敢误事,忙碎步走到封子绣身边,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时,果然见得以罗海为首,几个人上了马,往栅栏营地方向缓缓过来,透过粗大圆木,可以隐约看到几人的身形,但眉眼却又都被衣帽挡住。
“现在晚上,星光虽然亮,但千里眼几乎已经废了,你只能凭肉眼看,现在你告诉我。”封子绣这话问得虽然不疾不徐,但语气却很严厉,“这样看,这五个人内,哪一个是罗春?”
善桐下午才刚见过罗春,又没能见到他的眉眼,凭着发簪认出来之后,要向桂含春指出他来,自然是靠记住他的身形和马匹。此时一眼望过去,就肯定地道,“哎呀,他又换了马,这一次骑的是一匹黑马,就在罗海后头,他要比那群人都高的,只是比罗海矮了一点——就是他不错了。”
封子绣嗯了一声,又拍了拍手,不过瞬息工夫,又有人带进了杨善温来——他换了新装,神色兴奋中,又隐隐带了些忧虑,没等众人问话,便飞快道,“是黑马上的那一位!俺看了一个时辰了,若不是他,杨老三头也割下来!”
封子绣唇角一动,似乎想要笑,又被忍住了,他点了点头,并不搭理善温,只是挥了挥手,就又有人将善温带了下去。善温看到善桐和二老爷在此,已经冲他们直打眼色,大有询问之意,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不得不离开了帐篷。
善桐先还有些木然,等他出去了才一下警醒过来,体会到了善温的担忧,一时间不禁眉头大皱,多添了几分心事。
她谨记着桂含春说的,‘不要和罗春照面’这句话,正要出声告退时,那边二老爷已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善桐——到我身边来!”
或许是因为不知道封子绣的身份,他显得有几分警觉,也表露了自己的不悦。善桐一时很难和父亲解释自己必须回避,正是为难时,那边帐篷一动,已经有人进来传讯:“回禀两位大帅,罗海一行人到了!”
她便只好乖乖地溜到父亲身边站着,又扯了扯自己的帽子,略带忐忑,也带了极大的好奇,望向了帐篷口。
裂土
就善桐知道的情况来说,其实罗春的人马要过定西来也并不简单,他们还是要穿过一段帖木儿的势力范围,或者是因为如此,几次出现,这群人都缠了头脸,这当然是尽量低调的一种表现。不过他虽然和帖木儿关系疏远,但鞑靼几次东犯,可汗却也没忘记自己的小弟弟,站在鞑靼人的角度上来说,虽然帖木儿篡了自己弟弟的王位,但对罗春采取的还是怀柔政策。他虽然占据了水草最旺盛的草原,以及与大秦接壤,年年都能过来打草谷的上等土地,而罗春自己的势力似乎只有西北的一小角草原,但显然帖木儿现在还并不想吞并弟弟的部落:鞑靼人自己也不是一块铁板,帖木儿的叔叔、伯伯们,有很多还在西域虎视眈眈,想要打通帖木儿自己的势力,以便能用西边来的黄金和宝石,换取大秦的茶砖和丝绸呢。
也因此,对于今天的会面,她是并不讶异的,一旦大秦和罗春可以联手,双方都能得到看得见的好处:两边夹击帖木儿之后,或许大秦可以打通一条往西域的通道,但这一处地广人稀,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完全归于王化,罗春大可以乘此机会,肆无忌惮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只要再往西北一点儿,离开大秦边境,恐怕大秦也并不会约束他的行动。至于罗春的势力膨胀起来后,事态将会如何发展,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只要能打赢眼前的这场大战,重新凿通西域,并且令北戎在几十年内没有再度东犯的能力,其实就已经算是大胜了。她看了那么多史书,也没看到有哪个皇帝,能把一整个势力全都赶尽杀绝。
但能够理解老帅和朝廷的考虑,并不代表她对于罗春有任何好感,西北最凄凉的时候,甚至十室九空,年年被打草谷的鞑靼人烧杀掳掠,一直到国家安定下来,腾出手来对付北戎了,桂家也带着兵马坐镇陕西甘肃一带了,几十年来才渐渐恢复了元气。一百多年延绵下来的仇恨,使得边民虽然亦不得不和鞑靼人有经济上的往来,但刻骨的民族仇恨,依然烧在了每一个西北人的心里。善桐自己更是亲身见识过罗春的残暴,在她心中,已经期待看到一个满脸狠厉的强盗头子,当然长相也自然是鞑靼人惯有的圆脸盘、小眼睛——
也因此,罗海一群人一进帐篷,她就吃了一惊。
鞑靼人和祖先们都长得很像,甚至只要是混过鞑靼人血的汉戎混血儿,西北边民也都可以轻而易举,一眼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