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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父亲也是四五十岁的人,当了二品的官了,平时有多看重梧哥,祖母肯定也不是不明白。就算要强行操作这么件事,祖母也不可能完全一意孤行,怎么说都要拉个同盟军……
善桐心中一动,她虽然极不情愿,但再三思量,还是咽下了反胃,含含糊糊地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很少在爹娘跟前来着。不过,一来三哥有了举人的功名,我们二房将来也就是靠着他了……二来,娘就是情愿,恐怕也的确不敢说吧。现在大舅舅还指着我们家办事呢,要是惹怒了爹——”
她没说完,但老太太又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老人家神色一动,看问题的角度顿时又多了一个,她沉吟着道,“哎,你娘也难,也难……其实梧哥这样子,过继出去对谁都好,他过继出去就是嫡子了——就是说亲,也都能说个更好的人家……”
不管平时为了榆哥,多看不上梧哥,老太太始终是梧哥的亲生祖母,有一条路要是能够几全其美,她又何乐而不为?
的确,能够过继到十三房里,对梧哥本身来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其实对榆哥又何尝不是如此?过继出去了,就不能再分二房的家产,可只要二姨娘还在小五房,养育之恩还在小五房,梧哥还能飞上天不成?这条线,始终还是紧紧地抓在了母亲手心……
但这件事就不是善桐可以胡乱怂恿的了,就算她本人也如此认可,但不论是爹是娘,以他们的性格、考虑来说,都不可能放走梧哥的。善桐小心地看了祖母一眼,轻声道,“梧哥不行,那就只有小弟弟了——”
她从来都小心谨慎,虽然讨好祖母,但却根本不在老太太身边说别房的坏话。老太太心中就算有埋怨,也当然不会露出来给她知道,今天破天荒头一回,才说到小弟弟三个字,老人家的脸就沉了下来。
“什么小弟弟!”她冷哼着就坐直了身子。“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四婶打的主意?下作!她是穷疯了她!”
她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甚至将花梨木炕桌都拍得起了颤。“我要是能遂了她的心愿,那我还能当得住这个家?海鹏临死前是把她们母女和这么一大份家产托给我了!要不是他媳妇连血都要哭出来了,连过继我都不想过继……”
“祖母、祖母!”善桐吓得连连给老人家顺气,“您这又是何苦呢,这高声大气的……”
老人家缓了一口气,却没有搭理善桐,而是斜着眼瞥了屋门口一眼,见一抹红从偏门处猛地就闪了过去,她不禁微微一笑,又用慈爱的眼神看了善桐一眼,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道。“你啊,年纪大了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以后到了夫家,可怎么能让我放心?”
善桐顿时一怔,还未及追问,老太太已经又道。“今天你母亲过来,还提了一件事:说是看来看去,都没为你看到满意的人家,倒是卫家呢,卫太太实在是中意你,家底也不错,且卫家那孩子也的确是个青年才俊——这我也还记得,他的确是个好苗子。倒是有意把你说进卫家呢,不过,现在国丧,她人又在家,就得缓到今年年底再说了。我料着她还没和你说呢,你自己遂心不遂心,先自个儿掂量着。”
善桐面色一下刷白,一想到在卫家听到的那一阵骚乱,和琦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她顿时就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嫁他!”
语气之强烈、之决绝,连善桐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说老太太了。更是被善桐吓得瞪大了眼珠子,罕见地将惊讶表现得如此浓厚——小孙女这句话,已经完全不像是小女儿带着羞涩的撒娇了,根本就是斩钉截铁的回绝。
“他这是哪里不好——”老人家忙道,“你别急,你别急,这门亲事还得我点了头才做数呢,孩子,你别哭啊,你仔细和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善桐的眼泪却纯粹是急出来的:她倒也想说卫麒山不好了,可卫麒山除了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小时候和她有过几次不快之外,还真找不出哪里不好。就是这练习时不知留手偶然伤人,究竟也不是什么大的瑕疵。再说,小时候的事,现在也当不得真了……除此之外,从门第到他本人的人才,善桐是真的挑不出来卫麒山然有哪点不好,不好到配不上她……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善桃这不是还没说亲吗——可还没开口,外头张姑姑又进来说,“二太太问老太太在做什么呢。”
一老一少同时都回过神来:这是王氏要来说王大老爷的事了。老太太顿时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脸的肃然,安抚地冲善桐点了点头,善桐也只好连忙抹去了眼泪,饶是如此,却依然心乱如麻,她再没有旁听的心情了。只是低声道,“您和母亲慢慢商量吧——”
便低下头,从侧门退出了屋子。
不是已经说好了看不上卫家的吗?
不是说看不上卫家左右逢源,急着往上爬的墙头草做派吗?
不是说卫家的门第,配自己算低了吗?
最重要的,当牛琦玉说给榆哥之后,小五房和牛家已经算是沾亲带故了,按当时的做派,很少有再嫁一个嫡女进去的,琦玉已经算是卫家半个养女了。怎么,怎么哥哥的亲事没听母亲提起,忽然间又提到了自己和卫麒山的婚事了?
善桐整个时辰连坐都坐不住,乱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事到临头她才发觉,别看自己和桂含春约定得好,真正亲事到了门口时,这个不字,却是重若千斤,就算她蛮不讲理地说出了口,可只要长辈们意见一致,她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别人
这一天晚饭前,大家齐聚堂屋内时,脸上的神色也就各有了各的精彩。
善桐心事重重,站在祖母身后,不时掂量地看看祖母和母亲。老太太却是神色奥妙,左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腕间的佛珠,自个儿低眉敛目的,似乎深深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对一屋子人怪异的脸色毫无所觉。
三个儿媳妇也都不稍停,大太太面色端肃,满面风雨欲来,也不知道是谁惹着她了;二太太却是眉头微蹙,虽然唇边还带了淡淡的笑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也正心事重重,四太太就更别说了,望着二太太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个仇人。倒是四老爷最没心事,也最不知道女人们的心事,左看看右看看,倒也觉出了不对来,便不敢多说话了,只是望着手里的杯子发呆。
不论怎么说,二太太是从外地回来,虽然带回了国丧的消息,也不好大肆庆祝,但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那也还是要的。因家里人也不多,就四老爷一个男丁,老太太发话,就不分桌了,大家在堂屋内一道开了个圆桌坐下,善桐坐在母亲身侧,一顿饭都扒着碗数米粒儿。等席散了,见母亲看着自己,便知道今晚肯定是要跟着母亲回二房的小院子里去的——一时间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真是连动都不愿意动弹。按小姑娘对自己母亲的了解,母亲要是连问都没问过自己,先就透出了和卫家结亲的意思,是一定有她的理由在的。可她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究竟有什么事,让母亲的择偶观一下大改,连母亲似乎都默认了和卫家结亲的意向……她虽然能耐,虽然得到了祖母的喜欢,却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要真有这样一件事儿,善桐又哪来的能耐去改变父母的想法呢?
说不得,只好以死相逼……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就又被善桐推远了。真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和爹娘就算是撕破脸了,现在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就已经够不像是个家了,自己再闹起来,是还嫌不够难看?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将这想法完全打消,而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隐隐约约地捏住了这个念头,作为自己最后的手段,作为她在一片汪洋中唯一的船锚:大不了,还是可以以死相逼的嘛——
以这样的心情,她才缓缓挪动脚步走向王氏。以无言的默契,表明自己已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今晚母亲从外地回来,是肯定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的。
没想到王氏反而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向老太太告辞,“天色也晚了,明儿再来请安。”
又和大太太、四太太寒暄了几句,竟没提带善桐回去睡的事,就要回去。倒是四老爷关心了一句,“善桐不粘着你母亲?”王氏还道,“她东西都在这里,就不乱跑了,睡觉还不老实,闹得我也跟着休息不好。”
善桐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心领神会:恐怕还是要留她在祖母身边探听消息,或许相机能为大舅舅说几句好话,在借钱的事上用一把力气。
她之前心事重重,满心想的还是自己的婚事。这时候猛地清醒过来,才发觉大伯母面色不大好看,回了里屋,便问六丑,“刚才吃饭前,大伯母进去和祖母说话了?”
六丑平时没事就喜欢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美其名曰是吹吹风,其实多少也有探听消息的意思。但私底下对善桐却很知道分寸,一般并不多问善桐的用意,问什么就答什么。“就进去说了一会,老太太就叫传饭了。”
看来,大伯母已经知道王家借钱的事了。毕竟这几万两银子的进出,老太太也不可能就这么做了主,至少要和管账的大伯母商量商量的……
善桐就又打发六丑,“现在还早,我睡不着,你到堂屋转转,看看祖母睡着了没有。若没有,便把我的针线取回来,我做几针也好。”
六丑心领神会,出去转了一圈,双手空空地回来了。“老人家倒是没睡,可大太太在里屋呢。张姑姑亲自在偏门把守,我死乞白赖地,拿姑娘做了挡箭牌,也就进去晃了一圈。正好大太太在说——”
她左右一看,才附到善桐耳边,“说是咱们家的现银自己就不多了,眼看着檀哥、榕哥、桃姐还有您都要办喜事了,要是二房的婚事说成了,紧接着就是柏哥、榆哥,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