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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
沈亦铭那个心疼,“乖,什么都别说了,这几天二舅什么都不做,就陪在你身边。”
偎在沈亦铭的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一刻,心渐渐安定下来。
回沈家的路上,安暖就在沈亦铭怀里睡着了。
梦里,她又看见了父亲。梦里,时光仿佛倒退到多年以前,她和父亲在江城的小别墅里,嬉笑打闹。
工作中的安洪明总是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样子。可在家里,他是个慈祥的父亲,面对安暖时,嘴角总挂着宠爱的微笑。他从从不把工作时的情绪带回家,再忙再累,回到家对安暖都是轻声细语的讲话,一副宠溺的模样。想想二十几年来,他几乎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即便当年她坚持和莫仲晖在一起,他更多的也是笑着哄她。
沈亦铭坐在她床头,看着安暖睡着,他仍不舍得离开,深怕她一觉醒来,硕大的卧室一个人也没有,会觉得孤单。
薛玉兰心疼他,自打安暖去了美国,沈亦铭就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他是一个特别容易忧心的人,尤其是面对安暖的事。
一个心疼一个,沈亦铭心疼安暖,薛玉兰心疼他。
轻声轻脚的走进安暖的卧室,拍了拍沈亦铭的肩膀,“你回房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暖暖。”
沈亦铭回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用,我靠在这里睡一会儿就行。”
自从步入中年,他的觉越来越少,这些年总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很多时候都是在飞机上睡觉。其实,有些事明明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去完成,可他总是亲力亲为。
薛玉兰知道他舍不得安暖,怎么劝也劝不走。回房给他拿了床厚被子,他感激的对她笑了笑。
他睡得很浅,睡一会儿就睁开眼睛看看安暖的情况,夜里,安暖睡着了却流着泪,大概又梦到了安洪明。
他心疼的轻轻帮她拭去泪水,那一刻,心里居然萌发出一种想法,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暖暖会不会像怀念安洪明那样怀念自己。不,他不能离开,他还要陪着暖暖成长,还要看着她的孩子出生,还要看着她重新找到自己的真爱。
安暖一觉醒来,看到沈亦铭就坐在床头,那一刻,梦里失去亲人的恐惧渐渐消失,她知道沈亦铭在这里陪了她一晚。
“二舅。”
安暖低低唤了声。
沈亦铭睁开眼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醒了?”
安暖挣扎着坐起身,挽着沈亦铭的手臂撒娇,“二舅,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不要在这里陪我一夜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的。”
“好。我的暖暖好像长大了。”
清晨,他嘴角宠溺的微笑,是这个寒冬里最和煦的阳光,温暖了她的心,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安暖洗漱好,下楼吃早餐,老爷子已经早早的等着了。
看到安暖这副模样,老爷子心疼坏了。
很多事情,沈亦铭选择隐瞒老爷子,只说安洪明当年被莫仲晖救了,为了不让暖暖伤心,一直隐瞒了这事。并没有把薛老爷子的事扯进来,免得老人家自责,内疚。
就让一切变得更简单,让身边的人少一些伤痛。
老爷子心疼的揉着安暖的头发,感慨道,“这孩子,尽遇到这种事,你看又瘦了一大圈。等你父亲的葬礼告一段落,可要给你好好补补。”
安暖点头说‘好’,模样很是乖巧。
——
张特助回国以后直接去了莫氏,他知道莫先生这些天一定都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果然,到了莫氏,莫仲晖就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孤寂。
张旭叩了叩门,走向莫仲晖,“莫先生,我回来了。”
莫仲晖微微点了点头,低低的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都办妥了,安小姐提前回国,安洪明的遗体也已经运回来。您,不去沈家看看她吗?”
“她现在不会想见我。”莫仲晖的声音有一丝忧郁。
张旭真想冲着她发火,可惜他不能,深吸一口气,他壮着胆子说道,“莫先生,您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不留在美国陪安小姐?那个时候,她多么需要你呀,为什么您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失望呢?”
莫仲晖眉头微蹙,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张旭没敢再说下去。
“张特助,有样东西,你帮我送到沈家,交给安暖。”
“您为什么不亲自去一趟?”张旭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他又低声道,“这个时候我可不敢去沈家,沈亦铭非杀了我不可。”
莫仲晖没理会他,直接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厚厚的日记本。
“莫先生,这是什么?”
“安洪明身前留下的日记,你送去给安暖。”
“为什么现在才给安小姐?”
莫仲晖望着窗外,视线有些飘渺,“之前怕她看到会崩溃,现在她应该可以坚强的面对。”
他一直存着侥幸心理,期盼着奇迹的发生,可是多年的治疗,安洪明的情况没有一点转好。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张特助拿着沉甸甸的日记本,试探的说道,“莫先生,要不您自己拿去给安小姐吧,我想她现在还是需要你的。”
莫仲晖只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张旭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
沈家一家正在和谐的吃着早餐,安暖今天难得胃口比较好,喝了满满一碗粥。警卫突然来报,莫仲晖的助理想见安暖。
沈亦铭当下沉了脸,低哼,“好大的胆子,敢送上门来。”
安暖挽住了沈亦铭的手臂,淡笑着道,“二舅,别这样,张特助是好人,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让他进来吧。”
沈亦铭轻抚着她的头发,叹气道,“你总是这么善良,莫仲晖身边的人,能有几个是好人。”
沈亦铭虽这样说,还是让人请张特助进来了。
张旭自打踏进沈家大门,手脚一直都在颤抖,他怕一个不小心被沈亦铭给一枪毙了,毕竟发生这么多事,对莫先生,他正在气头上。
他心里在想,老天爷不会不给机会让他见儿子一面吧。暗自祈祷着,走进了屋子。
沈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以沈老爷子和沈亦铭为首,个个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张旭走到沈亦铭身边,头一直不敢抬起,“沈,沈老爷子,沈先生,您们好。”
看到张旭吓得吞吐的样子,安暖忍不住说道,“外公,二舅,你们先回房吧,别在这里把张特助给吓坏了。”
沈亦铭低沉的声音说,“有事让他就在这里说。”
安暖撇了撇嘴,“张特助,你跟我来吧。”
安暖把张旭拉到了小型宴客厅,剩下他们两个人。
直到这时,张旭绷紧的脸才松了口气。
“张特助,你找我有事吗?”
张旭平静下来,把手中的日记本递到安暖面前,“这是莫先生让我拿来给你的,你父亲生前留下的日记。”
安暖颤抖着双手接过日记本,厚厚的两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她从来都不知道父亲竟和母亲一样,有记日记的习惯。
“安小姐,莫先生他其实,很不放心你。”
安暖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张特助,什么都不用说了。”
张旭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安小姐,月底我的婚礼,还希望您到时候赏个脸。”
安暖笑着点头,“我一定到。”
“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身体,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
——
张特助离开以后,安暖就坐在宴客厅翻起了日记,父亲潇洒的字体是那样的熟悉,安暖如今写得一手好字,全是父亲亲自教的。
父亲的日记记得很凌乱,有时候连续几天都记,有时候一个月也没一篇。
从最初的日记可以看出,父亲是从母亲离开以后才开始记日记。每篇日记内容似乎都离不开安暖,记录着安暖成长中的关键镜头。
有记录安暖学会喊爸爸的一幕。有记录安暖迈出第一步的一幕。有记录安暖入学第一天,趴在幼儿园的窗子上,朝着离开的安洪明大喊‘爸爸救我’‘爸爸带我回家’。
这些简单的文字唤醒了安暖内心深藏的记忆,她仿佛看到小小的自己躺在摇篮里,冲着安洪明喊‘baba’,以及安洪明因激动而红了的眼眶。
她仿佛看到自己迈出人生的第一步,安洪明兴奋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安洪明听着自己喊‘爸爸救我’时,内心的沉重和心疼。
往后看,她看到了她七岁那年,父亲的一篇长日记。
“暖暖七岁了,曾经我在心里暗自发誓,等暖暖七岁,我就把她送到北京,送回她原本的家。那个家足够显赫,可以让她读最好的学校,接触最高贵的人,拥有最美好的未来。
我带她来到北京,可是我终究没舍得送她回家。我承认我很自私,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刚出生,哭得那么厉害,谁抱她都哭,当我抱起她时,她突然停止了哭泣。那一刻,我决定把她留在我身边,就当是亦茹留给我的礼物。
这些年,她陪在我身边,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看着她和亦茹越来越像,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极了亦茹。我越来越舍不得让她离开,多么希望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这样对暖暖不公平,沈家可以给她更好的未来。
我们到了北京,我告诉她这是首都,我们国家最繁华的城市。暖暖小手拉着我的大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暖暖长大了带你来北京,让你住最大的房子’。
那一刻,我怎么也舍不得把她放走。自私的又将她带回了江城。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像沈亦铭那么成功,可是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暖暖,对不起,请你原谅爸爸的自私,我真的舍不得让你走。”
看到这里,眼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印象中那是她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