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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罹难以提起内力,琴弦除了最先一下暴起伤人再无力施展,只能被逼的节节退步。忽然间,一股寒意直逼心底,莫罹眼角余光方看到顾珏手中弩箭,心中一紧,羽箭已在夜空中掠出一道冷光,直逼莫罹心口。
莫罹琴弦缠在掌心,间不容发间抓住箭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蓦然,背心一疼。莫罹反手将箭矢刺入身后偷袭那人的肩膀,脑海中已成一片混沌。
昏迷之前,莫罹只看到一抹蓝色在眼前闪过。
莫罹被人就走,顾珏也不赶尽杀绝,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追击,淡笑道:“不用追了,身中两种剧毒,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清点完死伤后,神色古怪的向顾珏道:“死了一个,其他的都是手腕经脉被割断。”顿了顿,继续道:“死的那个,是箭矢刺中肩膀,被箭上的剧毒毒死的。”
顾珏面上的笑容一顿,“真是个有趣的人。”
自己腹背受敌,被人招招夺命,居然还不曾取人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基督山伯爵》的两个译本,期待要看的那句话没有看到,可能是别的译本吧,两遍看过去还是很有感触的。
“人都是鳄鱼的子孙,肮脏的不只是我一个,有什么好忏悔的。”
“人类全部的智慧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等待和希望。”
☆、钩吻之毒
此时,这个“有趣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百里姑娘,你从我睁开眼开始哭,都已经哭了一个时辰了,快要比那个小丫头都哭的厉害了。”莫罹对疼痛的感觉远比一般人来的更为剧烈,全身不是伤就是毒,他几乎说一句话的功夫,冷汗就浸满额头,“你哭的不累,我听着都觉得累。”
百里夙呜呜咽咽的间隙瞪了眼莫罹,“二少爷,你还有心情笑话我啊……你不知道,昨夜……”
昨夜,一道蓝影翻入院中,把莫罹送回去。百里夙和莫罹住的地方一墙之隔,她跳墙过去的时候,莫罹已经躺在屋内,一身带血的衣裳被松开,神色倦怠之余憔悴的比叶孤城的衣裳还要雪白。
“城主……”百里夙似是不堪夜风之寒,站在门口低声道。
叶孤城白衣白裳,整个人却像是被浓墨浸染,他淡淡回头瞥了眼百里夙,继续度真气给莫罹不让他毒气攻心。
百里夙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忙跑去请大夫。
片刻后,百里夙带着大夫进屋的时候,叶孤城已经不在了,房中空荡荡的,只有青色薄帷随风飘舞。
大夫一手搭在莫罹腕上,一手抚着自己不算多的花白胡须,脸色越来越凝重,看的百里夙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怎么样了?”
大夫摇着头道:“不好,不好。”说着,凑近翻翻莫罹的眼皮,再去看看她被琴弦勒的血肉模糊的掌心,“伤都是些皮肉伤,只要注意修养不出一个月好的有点儿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百里夙急着问道:“那是哪里不好啊?”
大夫嗔怪的瞪了眼百里夙,“小姑娘家,学着沉稳点。我说他不好,自然后他不好的地方。”
百里夙手攥紧了腰间缠着的软剑剑柄,她保证,要是这个大夫再给她扯些有的没哟,她一定一剑劈了他。
大夫浑然不知自己命悬一线,仍旧絮絮叨叨的道:“他之前内力应该是乱成一团,必定有内功高手给他调理内息,才压制下去。但是,这位公子还应该中了毒,而且不止一种,一种轻些,另一种重些,两种剧毒相互纠缠在他体内。这便是我说他‘不好’的地方,剧毒本就难解,还是两种轻重不一的剧毒,更是难上加难了。”
百里夙道:“什么毒?”
大夫奇怪的看她,“你是江湖人,怎么反倒来问我叫什么毒?我对你们江湖中的毒又不甚了解。”
百里夙咬牙,“那要怎么解毒?”
大夫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当然是找解药啊。”
百里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大夫道:“若是没有解药,也不是解不了毒,只要这位公子清醒过来,自己把毒逼出去就好了。不过啊……”他翻起莫罹血肉模糊的手掌,“剧毒之中有一味,名叫钩吻,最易惑人神志,若是这位小公子醒来,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并不要紧,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好容易等大夫说完了,百里夙吩咐人将他送走,自己守在莫罹床前。
越是夜深人静,人心似乎就越软弱,百里夙心神松懈下来,方觉得害怕,手指紧紧抓着莫罹的被角,一夜无眠。
莫罹因后背被毒砂打中而只能侧躺,清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去找怀中的南离璋——付出了如此代价,如果再把南离璋弄丢了,那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却忘了,自己手上被琴弦勒出的伤口,一动就疼的倒吸冷气。
百里夙本在闭眼假寐,听到声音立时睁开眼,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二少爷。”
莫罹咬咬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点,“南离璋呢?”
百里夙从枕下找出来,“在这里。”
莫罹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百里夙就开始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出来,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莫罹对哄小孩子得心应手,但此时他自顾不暇,只能冷眼看着百里夙哭的几近哽咽,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百里夙说起昨夜,就想起大夫说的剧毒,眼泪倒是止住了,“二少爷,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莫罹道:“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百里夙看看屋中记时的银漏,低声道:“药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好,二少爷再睡一会儿吧。”
莫罹闭上眼,全身上下都疼,他也睡不着,正好可以去想一下昨夜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按理来说,顾珏在明知道自己“叶家二少爷”的身份之后,还敢出手挑衅甚至要自己的命,必然手中有什么依仗。但是以莫罹和顾珏交手来看,顾珏武功显然没有比自己高多少,而南王此时也不可能和叶孤城翻脸……顾珏的依仗到底是什么?莫罹百思不得其解。
莫罹用自己没有伤的手按按额角,暗道:果然受了伤的人就该好好休息。
百里夙见莫罹不时的拿手按着额角,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莫罹挣扎着坐起身,两手捂着头满面痛苦,一头撞在床柱上,晕死过去。
“二少爷,二少爷!”百里夙急着喊道。
叶孤城正从门口入内,衣袖拂开百里夙,一指点在莫罹肩胛处,莫罹低低的“唔”了一声,睁开眼,“城主……”
叶孤城手指压在莫罹肩上不动,“头疼?”
莫罹“恩”了一声,“难受。”
叶孤城拿手背贴了贴莫罹额头,温度冰凉入骨,比之□□也不遑多让,相对比而言,叶孤城本来温度偏低的掌心反而温度灼人。莫罹拿额头蹭叶孤城的掌心,喃喃道:“暖和……好暖。”
叶孤城掌心一僵,他并不习惯被人如此触碰,“大夫说什么?”
百里夙在边上看的愣愣的,闻言,下意识道:“昨晚上,大夫说二少爷体内两种剧毒缠绕,其中一种剧毒中有一味钩吻,最易惑人心智,二少爷可能会有些异常的举动。”
叶孤城抽手,吩咐道:“多点火炉。”
屋外的侍女应“是”,匆匆去办。
莫罹在床上坐起身,紧了紧被子,“百里姑娘,极乐楼的位置查出来了么?”
百里夙还不能接受莫罹一时迷糊,一时正经的样子,愣了愣才道:“许是……查出来了。”她答得十分不确定,昨夜至今她一直守在莫罹床前,把正事都忘了。
“查出来,就派人去把极乐楼中所藏的财务搬出来一半,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莫罹冷的打颤,一字一句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插手极乐楼的势力纷杂,我们目的是东西,不是查案,到底极乐楼幕后主使者是谁,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最初的时候,莫罹是打算将极乐楼之事查清楚的,假银票案对叶氏也有影响,但事到如今,无数势力插手,假银票案告破已经是时间问题,他也就懒得再多此一举。
百里夙点点头,又问:“那,岳青和钱老大,也不必查了?”
莫罹道:“不必查了。”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攥紧被子,咕哝道:“我到底中了什么毒……好冷……”似乎是因为太冷,身上的伤反而不显得疼了。
百里夙从柜子里搬出床被子,要往莫罹身上盖,莫罹闻到一股湿潮的味道,立即摆摆手,“难闻,不要。”
百里夙忍不住腹诽:还是没有中毒的二少爷好伺候。
叶孤城道:“后背的伤,是唐门的毒砂。你认识唐门的人?”
唐门——这两个字传入耳中,莫罹有一刹那的恍惚,眼前仿佛闪现过那个秀美如女子的少年,一身素服,墨发披散,在微凉的夜风之中浅浅一笑,红尘尽皆失色。只一瞬的失神之后,莫罹就清醒过来,此唐门非彼唐门,“我第一次踏足飞仙岛以外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和唐门的人结交。”
叶孤城道:“掌心的寒毒,出自西域。”
莫罹顿了顿,叶孤城既然能知晓寒毒出自西域,应当也猜得出此时洛阳城之中即和西域有关,又还能伤得到自己的,只有一个顾珏。但这是莫罹的事,叶孤城就算知道,也不会代替他做什么决定。
“我内力,大约十日之内可以恢复,半月之内,逼出剧毒不是问题。”莫罹答非所问的道。
叶孤城不再多问什么,吩咐百里夙,“药,内服的一日四次,外敷的一日三次。”
百里夙点点头,“是。”
顾珏在屋顶看着朝阳一寸寸驱散黑暗,懒洋洋的躺着,也不管冰凉的瓦片有多咯人。
“顾少,”手下的人跳上房顶找他,声音压得很低,“手下的人传来讯息,世子爷折回洛阳城了,再有一刻钟就能到这里。”声音一顿,变得迟疑,“顾少,你看,是不是跟世子爷说您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