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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娉婷摇了摇头,这绝不可能,那秋家小姐一定另有倚仗。她早悄悄吩咐了人去查,却至今都没得到详尽的消息,这秋小姐还是一团迷雾。
柳芳馨轻轻拉住一脸恍惚的太子妃,笑吟吟的道:“姐姐,我们去御花园中等太后千岁传唤吧。”她能理解,为何她的这个堂姐,一听到秋家小姐就如此神不守舍。太子钟情于秋家小姐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如同结缡八年尚无子息的太子太子妃夫妻感情冷淡一样,都是晋阳并不隐秘的八卦。
她并不同情她,说到底,目前她离嫁给太子只差一个形式。等她进了东宫,她跟她也是对手,尤其她还占着正妃的名位……她不被太子喜欢,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堂姐,还如从前在家中一样,是个毫无主见的,只会一味应和的女子,莫怪八年都抓不住太子殿下的心。说来跟她从前那位“舅母”竟有几分相似,却不知,她那位强势的“表妹”又会如何对待这位太子妃……
想着那女子当日轻描淡写就让舅母忍气吞声的模样,柳芳馨若有深意的微笑起来。
“这,不好吧……”太子妃犹豫着。她日夜都想亲眼看看那位秋家小姐是怎样的人,但临了,却没有了勇气。
柳芳馨伸手拉着堂姐就往外走,边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好奇着呢,一直想去拜会一下这位妹妹。御花园是往这边走么?”
太子妃这才想起来,论血缘,她的这位堂妹跟那位秋家小姐还是表姐妹的关系。软绵绵无力的劝了几句,人半推半就的被堂妹拉着往御花园走去。
“姐姐,长生表妹为何不曾参加遴选?我原以为能遇见她呢。”柳芳馨边走边问道。
“嗯,秋小姐有皇上特许,无需参加仕女遴选的。”太子妃并不知道建明帝为何对秋小姐另眼相看,只当是那面太祖玉灵牌的原因。
“可惜了呢,原还想结伴而居呢。”柳芳馨笑道。其实她很清楚,若秋长生参加仕女大选,只会成一个笑话,哪有可能与她结伴而居。颜、形、德、工,凭她那双大脚,这首关就过不去。自太祖开国,宫中还未曾有过大脚女主子呢。
京中好事之人茶余饭后八卦,谈论起那位秋小姐,多在南安侯府的陈年公案和太子殿下、安鞅大人之间。关于那位小姐本身,在其出现在太康坊之前,信息是极少的。所以那一双大脚,就成了人们诟病的重点所在。
一个女子,不管其容颜何等艳丽,踩着一双不合时宜的大脚,就算不得是位美人。
太子妃看了堂妹一眼,并不答话。心中不免又想起了太子。太子性高洁却倨傲,目无下尘,表面虽良善,不苛责于人,却极难以相处的。以堂妹这好强玲珑的个性,跟太子殿下必定是处不来的,何况现又多了秋小姐这个变数。父辈们一心让堂妹入主东宫,究竟是福是祸……
御花园深广,柳氏姐妹入园半日也未寻见长生人影。行至一假山处歇脚,正想让宫女太监们四下去寻找,柳芳馨突然伸手轻扯堂姐的袖子。
她抬头望着山上小亭,示意柳娉婷道:“姐姐,你看,那位仿佛就是长生表妹。”
太子妃急忙抬头看去。山上小亭,依稀见一着黑色衣裙的女子正与人对弈,隔得有些远,面目看不清楚。柳娉婷不自觉走近了一些,却无意中扫见女子对面坐着的那位身着锦袍、身材微有些发福的五十许男子。柳娉婷看到那男子的脸,脸色一下子煞白了,一把拉了堂妹避开去。
“姐姐,怎么了?”柳芳馨疑惑道。
太子妃强拖着堂妹慌慌张张的走了好远,才回过头来,冒着冷汗直结巴道:“圣、圣上……”
柳芳馨急忙回头看去,亭中人影已经看不真切了。愕然。
柳娉婷自袖中取出绢帕来拭汗,她刚还奇怪今日御花园中为何如此寂静,连个宫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却没料到,原是圣驾在此。
圣上私见秋家小姐,为何呢?柳芳馨垂目沉思,柳娉婷也忧心忡忡。
山上小亭,建明帝按下一枚黑子杀了白子一条大龙,抚须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小姐,这局可是朕赢了。”
长生看了看棋面,白子已无所为,耸耸肩,很干脆的投子认输。拎起旁边一小酒坛子,也不耐烦一碗一碗倒,直接仰脖子,咕噜咕噜喝了半坛。放下坛子,却取了宫人手中手巾来擦嘴拭手,能将这般豪爽呈现出一派优雅雍容的女子,独她一份。
建明帝笑眯眯的看着她,抚掌叹道:“朕这酒藏了多年,今日得遇小姐,才不算亏了它。”
“你喝得不比我少。”长生不以为然道,半坛子烈酒灌下去,脸都没有没有红一下。架起腿,“再敢来否?”
掂起棋子的细长手指,白若有光,建明帝看着,微一瞬有些失神,随即伸手取子,豪气道:“如何不敢?”
当即就在棋枰上落下一枚黑子,长生微微眯起眼睛,随手将手中的白子丢入棋盒中,轻轻一敲桌子。内侍忍着笑走近前来,将两人手边的棋盒交换过来。
长生扬扬下巴,示意建明帝继续。
建明帝自棋盒中取了一枚白玉棋子又按下,边摇头叹息般的道:“有独醒时,山海河声凉到枕。方寸间,区区女子,何必计较。”
长生取黑石棋子应了一手,随口回道:“无可争处,联峰山色静于棋。黑白道,垂垂老者,务须小气。”
建明帝一愣,念了两遍区区女子与垂垂老者,再看对面女子眯着细长的眼睛不以为然的样子,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长生微一皱眉,以棋子敲桌催促。就说是老头吧,这般无礼的大笑,也是很没形象的,她已经很忍耐了。
建明帝却不知人在嫌弃他不够形象,抚须连连笑,好久才应了一手。
这两人初相见时可没有这么和睦,甚至可以说是极不对盘的。
建明帝本是有备而来。从得知这女子昭然进宫后,他就有心来见她一面。说实话,对于这个近来传说纷纭的女子,他是不喜的。且不说王者对大宗师这种失控力量本能的厌恶,一个半夜泡花街还一掷万金买小倌的贵女,实在无法让人生出什么好感。
御花园中初见,建明帝很得体的调整好面部表情,表现出一位老者跟帝王尊荣宽容的风度,可那花前的女子却是堂晃晃的审视人家许久后,才将在人家花园里攀折下的名花移交到左手,冲着人家伸出右手来,平平淡淡的招呼道:“皇帝陛下。”那般气度,竟若万花丛中,她才是王者一般。
莫说是内侍们被她这样的举动吓得不轻,就是建明帝都呆滞了一下,思虑良久,迟疑的伸手相握,看那女子微颔首赞许的模样,意识到自己没做错,一瞬间竟还有了些许得意之感……当然,他很快的反应过来,立时心中就起了杀意。
她左手中的花枝轻轻转了一圈,若一切了然般,看着自己,竟目光暗闪的浅笑了一下。她的眼神,深沉冷酷中透着萧索的清淡,傲慢的俯视着。这绝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也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武者。建明帝立刻了然,他没法震慑她,不管是凭帝王的威严还是用老者的权威……一如自己也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一样。
这是一个上位者傲慢的尊严,不可折辱,甚至没有道理可讲。
他似乎能感觉身后双喜紧张得绷紧的神经。
几乎在同时,他哈哈大笑起来,她懒懒的松开手,深深浅浅,花瓣落了一地。
竟就一见如故了。
石桌石凳,两人同时坐下,建明帝心中诧异不悦,这女子,竟然忤逆到一点礼仪不知么?但他随即发现,对方居然也是一副目微沉的模样……
——都是习惯自己站着,就没人敢先坐下的主。
喝茶时也一样。
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下,两人居然相安无事的坐下来下棋了……并且,还赌起了酒,甚至有越来越愉快的趋势……
两人的棋力只在五五之数,一来一往,谁拿黑子谁赢。却不是因为棋力都高,而是棋力都太臭。素日里与人下棋,不是赢不了就是看人让得难受,难得能有如此“棋逢对手”的痛快,故你来我往的,下得兴致起来,开头那些不愉快竟像是不曾发生一般了。
至于边下着棋,边心里怎么想的,除了两人自己,估计谁也不知道。
这边,柳氏姐妹急忙出园去。于园门口见一行人匆匆行来,那熟悉的云龙纹华服身影,让太子妃远远的就拉着堂妹侧身让道行礼。
一行人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袍摆飞起,若有风般,一点稍停没有。
直到太子殿下去得远了,柳芳馨才不着痕迹的悄悄回头,将视线定在那高挑的玉冠男子背影上。
人言太子殿下翩翩有若谪仙,高贵不似浊世中人,原只当是传言夸大有误,今日匆匆一见,方知此番风采,果非俗人也。
柳芳馨不自禁悄悄红了脸,芳心一阵乱跳。
若说从前只是一个模糊的被迫贯穿了整个成长历程的命运的影子,今日悄悄萌动的,却是少女如梦的情怀。只是注定,这样名门大家的贵女,即使是梦,也多是丛林无声厮杀的残酷,现实得容不下半点懵懂的色彩。
我为你努力了半生呵。
自小在梦里描绘的影子,对着窗外无限的憧憬,一步步走来揣揣的期盼。冬日抚琴僵冷的手,夏日静坐曳地的长裙,一卷卷的书,一步步的礼仪,永远的知书达理,永远的优雅从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我为你努力了半生呵……才终于来到你身边,你怎么能不是我的?
柳娉婷安静的看着堂妹慢慢沉下来的眼睛,心渐渐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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