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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现在的模样。在这些暴徒的眼里,学者最可恶。首先是因为他们协助那些国君,其次是因为他们拒绝参加杀戮,极力反对这些暴徒,称他们是“残忍的傻瓜”。
暴徒们欣然接受了这一称号,大声疾呼:傻瓜!是,是的!我是傻瓜!你是傻瓜吗?我们要建一个城市,叫“傻瓜之城”,因为是那些聪明的混蛋造成了这一切。他们都得死!傻瓜!来!给他们看!这里有谁不是傻瓜?要是有,把这个混蛋抓出来!
为了逃避这帮狂暴的傻瓜,幸存的学者都逃到了避难所。神圣的教会收留了他们,让他们穿上修士的修道服,藏在废弃的修道院和女修道院里。僧侣相对来说并不怎么被轻视,除非他们公开反对暴徒,接受殉难的命运。
有时,这种避难所也起点作用,但更多时候却毫无用处。修道院受到了攻击,案卷和圣书被焚毁,避难者被抓住,草率地处以绞刑或火刑。
大毁灭行动开始不久就变得毫无计划和目的,变成了毫无理智的大屠杀和破坏。原本只有在社会秩序荡然无存时才可能出现的一切事都发生了。这种疯狂蔓延到孩子们身上,他们被告知:不仅要忘却,而且要憎恨。暴徒疯狂的浪潮即使到了烈焰灭世后的第四代仍时有发生。那时,这种狂怒已经不再针对学者(因为学者已经消失了),而是针对有文化的人。
艾萨克·爱德华·莱博维茨寻找妻子毫无结果,逃到了天主教西多会修道院。在烈焰灭世后的几年里,他一直栖身在那里。六年后,他再次去西南部寻找埃米莉或者她的坟墓。在那里,他终于相信她已经过世,因为死亡已经完全覆盖了那片区域。在荒凉的沙漠上,莱博维茨暗暗立下誓言。最后,他回到西多会修道院,穿上修道服。几年后,他成为一名牧师。他召集几个同伴,暗中提出一些建议。
又过了几年,这些提议传到“罗马”,其实已经不再是罗马(已经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罗马两千年没有搬动,却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数易其地。
艾萨克·爱德华·莱博维茨神父在提议十二年后终于得到教皇的许可,建立一个新教区,以阿尔伯特命名。阿尔伯特是圣托马斯的老师,也是科学家的庇护人。
教区的任务没有公开宣布,最初也只是模糊地定义,要将傻瓜们肆意破坏的人类历史保存下来,留给他们的子孙后代。它最初的修道服是粗麻布破衣服和铺盖卷,即傻瓜暴徒的统一服装。根据分工的不同,其成员分为“搬书人”和“记忆人”。搬书人把书偷运到西南部的沙漠,把书装入小桶埋起来。记忆人负责记忆所有历史、圣书、文学和科学,以防某个搬书人不幸被抓住、不堪折磨被迫说出藏书地点。同时,新修会的其他成员在离藏书地大约三天路程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水潭,开始建造一座修道院。该项目那时正在进行,旨在挽救一小部分人类文化,使它们免遭人类幸存者的破坏。
轮到莱博维茨运书的时候,他被一群傻瓜暴徒抓住。有个技师变节指认出了莱博维茨(神父很快便宽恕了这个人)。他声称莱博维茨不仅有学识,而且是武器专家。莱博维茨被粗麻布裹住头,马上就要就义。暴徒们用绞刑吏的套索套住他的脖子,但并没有折断他的脖子,而是将他活活烧死了……这才平息了人群中就处死他的方式的争议。
记忆人为数不多,他们的记忆量也有限。
一些书桶被发现并焚烧,同时被发现、烧死的还有一些搬书人。在疯狂行动平息之前,修道院遭受了三次攻击。
等到疯狂行动结束时,大量的人类知识只留下几桶原稿,还有一些从记忆中复述出来的手抄本,少得可怜,仍保存在修道院里。
如今,经历了六个世纪的黑暗,修士们仍然保留着这部《大事记》,仔细研究,多次抄写,耐心地等待着。
起初,在莱博维茨的时代,人们希望……甚至认为是可能的……第四代或第五代子孙就会想重新获得这份遗产。然而,因为先前的文化已经被彻底破坏,最早的修士们并不指望人类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就能建立起一种新的文化,这种文化是不可能由某个立法者、预言家、天才或疯子只身就能创造出的。通过一个摩西、一个希特勒,或者其他哪个无知但残暴的祖宗,人类也许能在薄暮和黎明之间继承一份文化遗产。但这种“文化”是黑暗的产物,在这种文化中,“傻瓜”、“市民”和“奴隶”都是同一个概念。
修士们等待着。尽管挽救的知识一无所用,而且很多已不再是真正的知识,还有许多已经完全不能解读,面对这种知识,修士们和山里不识字的野孩子没什么区别。许多知识毫无内涵,其主题也早已过时。尽管如此,这种知识本身仍然具有一种特殊的符号结构,至少可以看到符号间的相互影响。了解知识系统是如何形成的,至少会使人们了解一些有关知识的基础知识,直到某一天……某一天,或某个世纪出现一位集大成者,一切又会重新组合起来。因此,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既然《大事记》存在,他们就有义务保存它,即使黑暗的年代再持续十个世纪,甚至一万年,他们也会保存它。因为虽然他们出生在那个最黑暗的年代,但他们仍然是受福之人莱博维茨的搬书人和记忆人。每一个立誓信仰新修会的……不管是马夫还是院长大人……在离开修道院时,总习惯于在修道服里藏一本书,如今通常是祈祷书,藏在铺盖中。
地洞封锁之后,从中发现的文件和遗物被院长悄悄封存起来,每次一件,做得毫不引人注目。这些东西外人看不到,据说是锁在阿尔科斯院长的书房内。它们实际上等于消失了。
在院长书房内消失的一切,大家议论起来也是胆战心惊,只能在没人的走廊上悄悄谈论。但弗朗西斯修士却很少听到这种私下的议论。最终,这些议论也停止了。但有一天晚上,新罗马来的使者与院长在餐厅嘀咕,他们嘀咕的片言支语偶尔传到旁边桌子,这种议论于是重新抬头。使者走后,修士们私下又议论了好几个星期,才平静下来。
一年以后,犹他州的弗朗西斯·杰勒德修士回到了沙漠,再次在孤独中斋戒。
这一次他又熬了过来,身体虚弱,面容消瘦,回来后很快被召唤到阿尔科斯院长跟前,因为院长要知道他是否声称自己仍然与众天使有接触。
“不,没有,院长大人。白天只跟秃鹰在一起。”
“那晚上呢?”阿尔科斯狐疑地问道。
“只有狼群,”弗朗西斯答道,小心翼翼地接着说,“我想是这样。”
阿尔科斯并没有过多理会他谨慎的补充,只是皱着眉头。在弗朗西斯修士看来,院长皱眉头能产生辐射能量,以飞快的速度穿越空间。这种能量的性质大家还不清楚,只知道任何东西吸入之后便会枯萎。一般来说,吸人这种能量的都是见习候补或见习修士。弗朗西斯吸收了五秒钟,直到下一个问题提出来。
“那么去年呢?”
见习修士镇住了,吞吞吐吐地说出:“那……老……人。”
“那老人。”
“是的,阿尔科斯。”
阿尔科斯尽量使语气显得肯定,低沉地说:“就一个老人。没其他的了。这我们现在已经肯定了。”
“我也觉得只是一个老人。”
阿尔科斯神父慢慢地伸手去取山核桃木尺子。
啪!
“感谢上帝!”
啪!
“感谢……”
弗朗西斯回到自己的房间,院长在走廊的另一端喊道:“顺便说一下,我本来想说……”
“什么,神父大人?”
“今年你还是不能立誓。”他心不在焉地说,然后退进书房。
第七章
弗朗西斯修士做了七年见习修士,斋戒节期间七次在沙漠中守夜,已经能惟妙惟肖地模仿狼嗥。天黑之后,他在修道院的院墙内嗥叫,把狼群引到修道院附近,以供修士们消遣。白天,他在厨房做事,擦洗石头地板,继续学习古代记录。
一天,新罗马一家神学院的使者骑着毛驴来到修道院。他与院长商讨了很长时间,最后找到弗朗西斯修士。他惊讶地发现,弗朗西斯尽管已经长大成人,却仍然穿着见习修士的修道服,在擦洗厨房地板。
“我们一直在研究你发现的文件,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告诉见习修士,“我们很多人都相信这些是可信的。”
弗朗西斯低头道:“神父,人家不允许我提这件事。”
“哦,是这样。”使者笑着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有院长的图章,还有院长的亲手笔迹:“此人乃罗马教廷庭长,望配合调查。阿尔科斯,莱博维茨修道院,院长。”
“没关系。”他赶紧接着说,同时注意到见习修士突然显得紧张起来,“我们之间的谈话是非正式的。以后,教廷会派其他人来听你陈述。你难道不知道?你发现的文件在新罗马已经有些时候了,我这次带了一些回来。”
弗朗西斯修士摇摇头。关于高层对他发现的遗物的反应,他也许知道得最少。他注意到,使者身穿多明我会的白色修道服,心中不免感到一丝不安,怀疑这位黑修士所说的“庭长”会不会跟法庭有什么关系。太平洋沿岸地区曾经搞过反对卡里特派①的宗教法庭。他不能理解教廷怎么会对受福之人的遗物感兴趣。纸条上写着:罗马教廷庭长。院长的意思可能是“调查员”。不过,看上去这个多明我会的修士脾气挺好,没有摆出那种居高临下折磨人的架势。
【① 中世纪欧洲的一个基督教异端教派,强调持守”清洁“,主张苦修和二元论。】
“我们希望,追封你们的创始人为圣人的案件能很快重新审理。”使者解释道,“你们的阿尔科斯院长很明智,也很谨慎。”他呵呵地笑着,“他把遗物交给其他修会来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