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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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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道圣旨,当着正在皇极殿外等候的众官开读的那一刹那,天色忽然昏暗下来,跟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百官头顶滚过,不知是谁第一个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打雷了!”继而群臣纷纷开始不安,骚动,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便在这时,所有人的耳中,又听到了一阵声音,然而这次却不是雷声,而是马蹄声。一队队的马军,不知从哪里飞驰出来,将群臣团团围住,跟着两队羽林侍卫冲了出来,直入百官行列之中,为首的指挥使一个个地叫着名字,一旦有人答应,立刻便有两名侍卫上来,将他牢牢押住。
    如此一来,众官更加骚动不安,但后来渐渐发现,被逮的都是魏氏宗族,或者是魏党中的骨干人物,那些平日不与阉党同流合污的便放了心,有些虽然阿附魏忠贤,但没做过甚么坏事的,一面盼着皇上竟会饶过了自己这等无名小卒,一面又是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名字叫的便是自己。那些自知罪恶滔天,难以逃脱的,有些甚至不用侍卫唱名,自己干脆利落的出列就缚,不知是不是想借此求个宽大?
    扰乱一阵,该逮的都逮了起来,这才有一个中官出来,开读诏书,宣布魏忠贤弑君弑后,谋以魏氏子弟取代天启后裔,意图谋反的诸项叛逆大罪,更下令将魏氏大小尽数抄家下狱,听候发落。
    魏党之中固然有几个实权人物在,可是一来不能预知魏忠贤已经自尽,二来在皇帝的登极大典上,也不可能有人带着武器,面对气势汹汹的羽林侍卫,只能乖乖束手就逮。朱由检即位之初,将魏忠贤的党羽一网打尽,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畅快。他坐在龙椅之上,耳中听着殿外的隆隆雷声,心中默默说道:“父皇!你瞧着,天雷轰鸣,这是告诉你,儿臣要做一番事业了!儿臣要做我大明的中兴之主!皇兄,你也听见了罢,这雷声,是替你宠信的魏忠贤所鸣的丧钟!”
    **************************
    真实的历史是:
    八月二十二日天启驾崩,当夜信王入宫,次日受劝进,又次日即位,而铲除阉党,那又要过了好几个月。所以会发生了这种变化,是因为历史上的信王,入宫时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就连吃的东西也怕人家下毒而特意从信王府带来。可是现在不同,桓震已经帮助他控制了整个皇宫,若要一举拔出魏党残余,在登极大典,群臣毫无防备之时下手最好不过。至于这样合不合礼仪……管他娘的,命重要还是礼仪重要?
    卷一《顺流逆流》完。
    卷二 国之干城 六十八回
    自古以来,墙倒众人推就是万年不变的真理,当群臣从登极大典上一举捕拿魏党的余惊中恢复过来之后,不论是受过魏党迫害的,还是曾经为了各种原因阿附魏忠贤的,或是骑墙摇摆,左右逢源的,总之几乎所有的朝臣,回去之后都连夜赶写奏折,参劾魏党。种种罪名稀奇古怪,不一而足,请株连魏忠贤九族的,请拆生祠的,请毁三朝要典的,请追封杨涟等死节大臣,荫封后代的,一时间满朝呼声,都是贬魏党而扬东林。
    桓震对这些人十分不齿,魏忠贤势头强劲的时候,没一个敢挺身相抗的,等到魏忠贤死了,魏党败了,却又来打死老虎、落水狗,仍旧一副谄媚嘴脸,所不同的只是先前谄附的是魏忠贤,眼下谄附的却是当年他们眼睁睁瞧着被魏忠贤迫害的东林。虽然他心里也不以为东林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可是天启年间还是有许多东林党人十分有骨气的,不论再怎么说,也比那些软体动物强了许多。
    初登基的朱由检,雷厉风行地整顿朝政,原内阁首辅黄立极,阁臣施凤来等,六部尚书,锦衣卫都督,以及许多地方巡抚,凡是阉党人物,一概罢职拿问,或论死,或戍边;魏忠贤和崔呈秀,因是谋逆首恶,处以戮尸;以前给魏党陷害而罢官的许多大臣,像韩爌、刘鸿训之类人物,也都先后起复,韩爌更入阁为首辅。桓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慨叹当日的信王一旦做了皇帝,便显露出惊人的手腕,一面也暗自担心,因为事情正在一步步向着他所知道的方向发展:逆案扩大化,人人自危,朝臣借机互相党同伐异,东林势头坐大,有反对意见的纷纷给扣上阉党的帽子,这样下去岂不成了五七反右?
    
    傅山举起手中酒杯,笑道:“大哥怎地数日来一直闷闷不乐?咱们好容易搬倒了魏贼,该当高兴才是,怎么小弟瞧哥哥总是愁眉苦脸,难道嫌陛下给哥哥升官不够大么?”桓震摇头道:“莫要乱说。皇上亲自下诏给我恢复名誉,还升我做右佥都御史,我还有甚么不知足的?”
    其实在他心中,倒确是有一个疑窦,久久不能解开。那便是阮大铖了。傅山究竟为甚么要将那件事情委托给阮大铖去办?魏忠贤倒台之后,阮大铖便成了刺杀阉贼的英雄,给升了官。桓震去访过他两次,旁敲侧击地套话,可是阮大铖很是滑头,说来说去,仍是从前在狱中所供的那一套。问他颜佩柔行刺的缘故,他只推说自己是从街头买来的一个贫女,此外一概不知。颜佩柔从狱中出来之后,很快便给傅山安排送回苏州,桓震并没机会与她道别,也无缘当面询问。这一个大疑团,一直塞在他的心里。
    傅山笑道:“官总是愈大愈好的。”桓震打个呵欠,沉吟不语,愣了一回,道:“青竹,方才你问我有甚么心事,那也没甚不可对人说的。我上任以来已经接近一月,虽然陛下叫我参与韩爌主持的协定逆案,可是我从来不发一辞,不参一人,你知道为了甚么?”傅山眼下在礼部做个从五品主事,按照职权来说并不参与此事,但京中传言却也是听到了一些的,迟疑片刻,并不立即回答。
    桓震微微一笑,道:“莫非你也道我恋着旧情,是以不肯严办么?”傅山倒不曾相信那些谣言,可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桓震的消极怠工?其他人可是唯恐不能将阉党中人个个剥皮拆骨,像他这般不问不参,那与附逆也没什么区别了。望定了桓震,目光之中满是疑惑之色。
    桓震轻叹一声,道:“本朝嘉靖年间,严嵩逆案,你可知最后是以甚么入罪?”傅山这却是知道的,随口答道:“通倭谋反啊。”桓震点头道:“正是。世宗肃皇帝生平痛恨倭寇,因此徐阶参劾严嵩,便说他通倭。其实究竟通是不通,那只有严嵩自己和徐阶才知道了。”傅山愕然,低头思索片刻,忽道:“大哥是担心有人学徐阶?”
    桓震嗯了一声,道:“眼下陛下痛恨魏党,有甚于世宗皇帝痛恨倭寇。若是我与哪个大臣素有私憾,又或者想借此为自己的进身之阶,只要诬陷他附阉便万事大吉,如此一来朝廷还有宁日么?”其实他还有一句话不曾说出,东林本性就是党同伐异,就算不是阉党,只要反对他们的政治主张,那也非给打成阉党不可。只是现下东林还没重新掌权,那也不必这么早说了出来。
    傅山认真品味桓震所说,愈想愈觉甚有道理,忽然道:“首辅韩大人是个持论中正的君子,大哥何不同他谈谈?”桓震也早有此意,他知道历史上韩爌是主张将阉党案规模缩小化的,因此也曾到韩爌府上拜访过数次,只是每回都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傅山笑道:“那有甚么难?大哥心中如何想,那便如何说好了。”桓震恍然,凭韩爌这种宦海打滚几十年的老油条,自己耍甚么花招他看不出来?倒还不如实话实说,或者还能得他赞同也不一定。
    他无心再与傅山谈天,匆匆起身告辞,回到自己暂租的宅院,预备了一份薄礼,无非只是书画之类,略为意思而已,赶到韩爌府上去拜见。名刺投进去,不久便有回复,说韩大人身体不适,挡驾。桓震很是郁闷,韩爌早晨还好好上朝,怎的晚上忽然病了起来?分明是有意避见了。只得灰溜溜的回到家中,想来想去,也不知他究竟为何不肯见自己。独坐很是无聊,去访傅山,却也出去了。
    忽然记起孙元化来,自从自己离开了四卫营,他也就重新过起闲居生活,不知现下如何,倒想去看一看他。他的性子是想到便做,当下也不带随从,独个儿出了门,到孙元化的旧居去。
    果然孙元化还不曾睡,见到桓震,很是高兴的样子,从匣中摸出一堆算题来,定要他帮着参详。桓震却是心不在焉,屡屡算错。过得不久,孙元化却也瞧了出来,将算盘一推,问道:“桓大人可是有心事?”桓震摇头道:“又不是在衙门里,甚么大人不大人的。若是瞧得起桓震,叫一声百里便可。”孙元化与他相处日久,知道他的脾气,当下笑道:“好罢。那么百里,你究竟在那里烦恼甚么?”桓震叹了口气,便将逆案愈来愈大,自己的担心,以及今日求见韩爌给他挡驾的经过说了出来。
    孙元化沉吟道:“百里说的也是有理。只是阉党势力,在朝中久已盘根错节,若不彻底清除干净,又怎么能一劳永逸?”桓震冷笑道:“一劳永逸?阉党去后,便是东林把持朝政,一般的党同伐异,排斥外人,又有甚么不一样了?无非是一群独夫,换了另一群独夫而已。”孙元化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评论当时士大夫心中地位甚高的东林,虽然他并非东林一党,但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桓震瞧他脸色不善,心中明白这时代的人原也不可能与自己有相同观点的,也不再多谈,问道:“初阳先生,阉党既除,大约不久皇上便会下旨给你开复。你往后有何打算?”孙元化想了一想,道:“老夫平生,唯好火器兵学,若能再蒙起用,仍愿赴辽东在元素帐下为一赞画,于愿足矣。”转念一想,叹道:“可惜元素也已经去职还乡。”桓震听得他说“火器”,猛然又记起大炮的事情来,当下道:“是了,震前次从满总兵赴援辽东,曾亲眼见过红夷大炮的神威,果然名不虚传。”辽东的红夷炮,本是军中自己仿制,孙元化与有功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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