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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在双叶旅馆见过的男人是时任刑警吧?”
“是的,我为了躲避阿久津他们的注意,按时任先生的命令,不公开露面,东躲西藏。后来,和时任先生一起到了熊本。”
“可是,为什么你来水潟时,对浦野幸彦的事情只字不提呢?”
“想要解释,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呀!那时木田先生告诉我,住在宇津美庄的客人其实不是什么博士,而是形迹可疑的人。我一听说是个矮胖的五十来岁的男人,就吓了一跳,猛然想到结城是不是被他带走了。我在回东京之前,问遍了可能与结城有接触的地方,奈良屋啦,东洋化工厂啦,宇津美庄啦,越来越怀疑假博士二人好像是阿久津他们。木田先生问过我是否使用伽南香水,更使我加深了这一想法”
“伽南?”
“是的,就是沾上伽南香水味儿的包装纸。”
“为什么?”
“因为在阿久津的身上,我闻到过伽南香气……”郁子的话噎住了,像吸气似地张着嘴。“我来到熊本的时候,本打算先去水潟警察署,认领丈夫的遗骨,但时任先生说,逮捕阿久津是当务之急,把我藏在了双叶,因为只有我认识阿久津的相貌。我执行了时任先生的命令,担任和东京的各种联系工作……”
汽车上了坡道,流水声越来越响。绕过不高的山脊,便驶进平缓的田间道路。前方有灯光忽明忽灭。乍明还暗的天空烟雾迷朦。
“可是……”这时,势良插言说,“夫人怎么知道河野在出水的火山灰台地被杀了呢?”
“听时任先生讲的。”
“但,尸体是昨天才发现的呀!”
“时任先生跟来栖先生有联系啊!”
势良猛然把向前弯屈的上身朝后一仰。木田也一下子结巴了:“来栖……”
“他是时任先生的上司,在熊本和宫崎。时任先生是按来栖先生的指挥活动的……哦,已经到汤山啦!那灯光附近就是阿久津的家。”
说着,郁子用手指了指在远山中闪烁的一点灯火。
东京的来栖派部下时任潜入熊本追捕阿久津和河野?来栖不是在追捕古前要藏等走私团伙吗?复杂的背景使木田和势良的头脑里更加混乱。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问问时任就会雾消云散吧……
木田和势良巴不得立刻弄清楚这件事。疲惫的身体不时东摇西晃,昏昏欲睡。他们打起精神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跟在结城郁子身后。
那栋房子在村北头,幽暗的溪谷横在房后。挺拔的样树耸入灰蒙蒙的云空,低矮的房屋好像是匍匐在地。这就是阿久津出生的地方。
打开沉重的栅栏门,只见一盏没有灯罩的灯泡亮着微弱的光芒。隔着三平方米有余的土地房间,是低矮的下房,再里面是很宽敞的木板地房间。那里有一堆成捆儿的细竹,其中一捆已经解开了,横七竖八地散放在靠板窗立着的有四五种刀具的架子前。这大概是编制竹帘的工作间。
木田直挺挺地站在发暗的土地房间里,环视工作间。突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
伽南香!
木田和势良进了木板地房间。穿灰色西服的四十多岁的男子和大概就是竹野的穿制服的巡查,从一道破拉门隔开的里屋,叽叽喳喳地谈论著走出来。
“辛苦了。”巡查冲势良身后的清野说。
“怎么样,情况如何呀?竹野君!”清野低声招呼道。
“情况如何嘛……就那样啊,他本人死了!”
光线昏暗,在门槛旁边坐着一位年近七旬的秃顶老人。他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这些不速之客,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一言不发。
“太香啦!”竹野说。
穿灰色西服的人缩着脖子,安慰似地看了看木田和势良,然后微微点一下头,没有说话。
他是时任。
松田带头儿进入里屋,随后本田、郁子、势良鱼贯而入。这里也亮着暗淡的电灯,草席上,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个男子,盖着又脏又薄的被子。伽南香味儿充满窄小的房间,直冲鼻子。
“太香啦!”竹野在后面又念叨了一句。木田掀起被子,审视了一番阿久津的尸体。
阿久津大约在四点钟以前气绝身亡,是喝下了相当数量的砒霜。面部稍有点歪斜,唾液沫儿在张开的上嘴唇上闪光。不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强烈地呈现药物反应。胡子拉碴的下巴黑乎乎的,像一把破刷子。木田在松田刑警打亮的手电光环中,观察了开始僵硬的死人的手,隐约发现右手指甲里塞有火山灰台地的沙土。
“他真是嫌疑人。”木田回头对身后的势良嘟哝道。
势良点点头。
阿久津携带的拇指大小的香水瓶空了,可见,伽南香气是他死前洒在身上的。
“他是杀害结城先生和河野的凶手。”这时,穿灰衣服的人忽然从后面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伽南香在杀害河野时和在杀害结城先生时都起了麻醉作用。请看衣袋里的手帕,上面浸有这种可怕的麻醉剂。”
在呛人的香气中,七个人屏息位立。站在后面的郁子猝然分开势良警部补和松田刑警,走近尸体旁边,弯下腰定睛看着阿久津的脸。听不清她嘴里喃喃地说了些什么,但是在半明半暗中能看清:她直起身,一动不动,面颊像纸一样枯槁。
“刚才没做自我介绍,我是东京警视厅的时任伊三郎。”穿西服的人说。
木田民平详细检验了尸体。哪怕是自杀,法医也有责任对尸体做慎重的观察月久津纯属自杀,这是确定无疑的。
一直坐在门槛旁的老人是阿久津的亲哥哥,叫重次郎。他住在这个村庄,是孑然一身的编帘工匠。昨夜12点左右,弟弟突然回来了。浑身汗味,裤脚很脏,一进门就问:“东京来信没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重次郎很纳闷,弟弟许久没回来了,为什么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告诉弟弟没有信来。随后,阿久津进到里间,就再也没出来。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服毒了,除了“东京来信没有”这句问话之外,没有什么遗言。
阿久津留下的话意味着什么呢?在水潟市杀了结城宗市、又在出水市外杀了河野光夫的阿久津已经死了。势良等人晚了一步,那些非从本人嘴里盘问则不得而知的难解之谜,包括其杀人动机和罪行,现在都只好凭推测来解开了。
惦记东京的信,说明阿久津在等待谁的联系,这一点毋庸置疑。阿久津于10月8日从水潟市附近的津奈见村骗走黑谷久次的船,然后在海上消逝,22、3日,又在靠近鹿儿岛县阿久根市的海滨拢船上岸。这期间,他和河野在何处是不清楚的。大概是从阿久根市前往出水市,到了今木场村,阿久津在那里杀了河野,之后来到萨摩大口;再经过布计到八代,或者是徒步横越国见山,来到人吉市;又从那里到了汤前,最后摸到了汤山的生身之地。行踪大体上推断出来,但是,胆大包天地杀了两个人的阿久津,在由于报纸的披露而沸沸扬扬的地域附近转来转去,是何原因呢?除了警戒网严密的理由外,若认为他还负有返回老家等待“联系”的任务,也不无道理。这样,他打听东京有没有来信,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因为听了哥哥重次郎说没有信来后,他便自杀了。
和东京联系什么呢?势良和木田民平一直在想象浦野即阿久津是带有什么任务从东京来到水潟的。他们判断,阿久津是在完成了任务的途中杀害给城宗市的。与东京相连的线是什么呢?势良和木田一无所知。但是,现在结城郁子似乎知道东京的背景,那么,时任和来栖大概也知道。势良是搜查本部的主任,必须跟这些从东京追踪而来的警察及结城郁子当面谈谈,尽快弄清事件真相。
不久,由势良领头,一行数人朝汤山派出所走去。这时,市房山的上空已泛起朝霞,细碎的云波染上了橙色。
木田感到疲惫不堪,但头脑里却在兴奋地打旋。他看看马不停蹄的势良的侧脸,不禁感慨系之。这家伙真像个破案阎罗。势良毫无倦意,黝黑的脸上反而神采奕奕,说起话来劲头十足。当他大步跨进派出所的大门时,从里面传出先回来的竹野的声音:“主任,电话!是水潟来的。”
刈谷署长尖锐而激动的声音透过杂音飞进势良的耳朵里。
“人吉的署长传来了消息,嫌疑人死了吗?”
势良把情况大致说了说。署长用一种你那边可算完事了的口气说:
“不得了啦!听说天草、苇北各村组成船队,今天一大早就向水潟进发了。据拂晓时从汤浦岸边目击的人说,天草海面上火把通明,大约有五百只船。有报告说,汇集的渔民多达四千人。船已经到了不知火海啦!”
势良握着话筒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预料的时刻来到了……这么想着,署长的声音又嗡嗡震响:“阿久津的尸体由汤前警察来监理,直到命令处置为止。你无论如何要赶快回来!”
“明白了。”势良把电话咯嘡一声挂上。不知为什么,一股无名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他轮番看了看竹野和清野,说:“这里交给你们啦,我们要火速赶回去。处置方法随后用电话联系。打算今天弄清案件,所以麻烦清野,请你陪同结城夫人和时任去水潟。木田,你也一起回去吧。”
从汤山派出所出发,到达人吉后,一行人在车站分为两路。时任、郁子乘肥萨线经由八代去水潟,势良、木田、松田、高井等四人骑摩托车二次越过国见山。
从一胜地町经过岳本村、黑白村,驶上沿山麓迂回的坡道时,四个人又想起深夜的艰苦行程。清晨的群山与夜里大不相同,晨风扑面,潮乎乎的,湿润的杂木枝叶缠绕着车轮。过了大关山麓的寺床村,来到水潟川上游的时候,朝阳喷薄而出。穿过大川、中小场、久木野,沿山野线通往水潟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