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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个系抹额的人跳入大门里不见了,传出来“哎呀”一声惊叫。大门吱吱作响地敞开了,是小伙子们摘下了门栓。人们欢呼着蜂拥而入。警察早已无影无踪了。
不管特殊研究室、守卫室、配电室、办公室,也不管电子计算机、电传打字机、打字机、电话机、文件柜,通通被手持棍棒、铁锤的渔民捣毁了。他们瞪着充血的眼睛疯狂地奔跑,异口同声地呼喊着“砸烂!”“砸烂!”
不久,县警的支援机动部队赶到了。喇叭里呼叫着。怒吼的渔民们向吉普车投石头,顿时玻璃全碎了。
“干到底吧!”
这一声呼喊,渔民听见了,警察也听见了。冲突持续到下午6点钟。
渔联会长去领回被警察逮捕的两名渔民,却一去不复返。这消息一传来,怒不可遏的渔民再次冲进工厂。电线断了,厂内一片黑暗。叫声四起,鲜血飞溅,玻璃破碎。浑身是血的警察和渔民被抬进吉普车里。
“还我大海!还我大海!”
被警察拖走的年轻人在吉普车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
这场熊本县史上惨状空前的暴动,第二天就在全国见报了。
这天,木田民平在诊疗室里给四名警察和三名渔民治疗。受伤的人几乎都伤在头部,大概只是挨了木棒或石头。其中,一个渔民右臂骨折,一个警察被砍掉了耳朵。
他们在本田医院的候诊室里等候的时候,都默不作声。本田不时从投药口的圆窗看看候诊室。受伤的人在乖乖地接受静枝的紧急处置。他们都是慈眉善目,那股暴动的腾腾杀气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伤是怎么弄的?”
木田不高兴地问年轻渔民。那个渔民没有回答。警察也默默不语。
“真是混蛋透顶!”
伤员们都走了之后,满腔愤慨的木田一遍遍翻来覆去地自言自谱:这是谁的罪过呢?
工厂可恶吗?……工厂排放着可怕的汞废水,却不想承认。海里蓄积着无法疏浚的污泥。鱼不能捕捞了。吃了打上来的鱼,就会被绝症缠身。可是,工厂也不能封闭排水口。或许汞不是原因。这是尚未解决的问题。维持二万五千名职工、支撑水潟市的庞大经济的工厂不能轻易关掉。如果工厂倒闭了,那么,这个城市大概就立刻会倒退,再变成荒凉的渔村。不,会更加凄惨吧。那就会成为一个靠着已经死掉的大海的荒村。工厂冒烟、制造氯乙烯、产量年年增加、城镇蒸蒸日上,这是五万市民所希望的……然而,如今在这繁荣的背后,却有八十名患者要被抛弃……渔民怎么办?不知火海的鱼卖不出去了。苇北、天草的渔民怒气冲天,这也是一个原因。只有水潟湾渔民从工厂领到三百万日元。可是,境遇相同的天草、苇北的渔民却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即使拿出一亿日元补偿金,又会怎样呢?三千户渔民,不是每户只能分到三万日元吗?为这点钱舍弃祖辈传下来的渔业,靠什么活下去呢……是政治的过失!是因为没有人充当连结工厂和渔民的桥梁。但谁也没有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议员们来了,他们会满怀早日结束这不幸的热忱而归吧!将向国会控诉吧!要相信这一点。那样的话,县渔联、市议会、县议会也都会再接再厉吧……然而,这流淌的鲜血是怎么回事儿?砍掉了耳朵,打破了脑袋,折断了胳膊,是为了保护生命?是为了保卫工厂……是大海的罪过吗?那已经被毁掉的大海……
木田合上眼睛,在他的头脑里浮现出沉积在深深的蓝紫色海底的污泥。他想象着垂死的贝、饵虫、鲍鱼、黑绸鱼,这些海中生物在污泥上东倒西歪地痛苦挣扎。
是的,从这大海……从这幽暗的海底,有着人们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正瞅着僚牙逼来!
第十四章 背景
次日,在势良9点钟来电话之前,木田一直睡得像死人一样,真是沉沉酣睡。电话里,势良低沉的声音嗡嗡作响:“现在就开始在搜查本部讯问有关人员。出水署和阿久根署都来了警察,东京的来栖也来了。当然,结城郁子夫人来了。你也来吧。”
“好,马上就去!”
木田放下话筒,让静枝拿出西服。步行去警察署需要十二三分钟。从土堤上放眼望去,城市上空天高日朗,仿佛已忘掉了昨天的暴动似的,化工厂的烟囱喷吐着缕缕黑烟。那烟云贴着路旁鳞次栉比的屋顶轻轻流动着。
来到水潟警察署,有关人员已聚集在调查室里。桌子被搬到刑警部的房间去了,这里简直像个会议室。木田坐在松田和高井中间,与势良隔着三个人。作为兼职法医,木田手头有死在汤山的阿久津自杀现场的验证报告。在木田的上首坐着时任,他旁边是一个穿灰色西服、瘦高个儿、长脸的男子,大概是来栖。结城郁子坐在清野旁边,她习惯地低垂眼睑,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照在她白皙的半边脸上。她冲木田略微点点头,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木田一坐到椅子上,像是已在等待的刈谷署长便用演说的腔调首先发言。
“结城宗市被杀案件,搜查本部到昨天为止,一直在追踪两名嫌疑人阿久津和河野光夫,发现他们已经死亡。现在,要最后弄清本案的真相。一直秘密进行侦查的东京的来栖先生、时任先生出席,不胜欣幸。本会议是最终查明案情,与此同时,也是解散本部的会议。有劳诸位,实在抱歉。首先,由势良主任从发端起报告一下事实经过,而后进入正题。”
说完,署长坐下了。势良不时看看准备好的笔记本,详细报告了所调查的自10月2日结城宗市到水潟以来的情况。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之后,又说:“来栖先生,我有许多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阿久津杀了结城宗市、接着又杀了河野?请你先谈谈这个问题吧。”
松田刑警在一旁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阿久津是受人之托。”来栖用沙哑的声音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瞅了一下松田做记录的笔记本,笨嘴拙舌地开始说明:“不然的话,我也无法理解这一案件。据我所知,阿久津在东京的寺野井正藏律师手下工作。寺野井律师,诸位也许知道,他曾当过战败后不久的第二届茂田内阁建设大臣氏家源吉的私人秘书,也担任过建设委员。看样子,阿久津是在他手下干保镖的差事。律师这一行非常了不得,在有些案件上,甚至要与有势力的人抗争,说不定也会干出恐吓的事情来。总之,我推测阿久津带领河野光夫到水潟来,是寺野井正藏的命令。阿久津与东洋化工厂的水潟怪病问题有瓜葛,估计是负有某种重大使命而来的。说出来令人吃惊,我认为,恐怕是‘炸掉工厂’的命令吧!”
“炸掉工厂……”
不知是谁发出低低的叫声。势良朝木田这边看了一眼。
“无法相信,这种事……”
木田嘟哝着。大概来栖听见了木田的声音,略微眯起眼睛,朝他那里看了看,又继续说:
“上月20日,在水潟举行了不知火海沿岸渔民誓师大会,那时,大家都认为渔民可能会冲进工厂,引起第二个不幸事件,县当局也把警察都动员起来。幸而没发生暴动就完事儿了,但这对于阿久津他们来说,却是个失败。为什么是失败呢?不,还不如说,为什么他们来执行如此重大的命令呢?我先从这个问题讲讲我所调查的事实和推测……”
说到这里,来栖把话顿了一下,看了看时任。
“寺野井正藏现在当着三家公司的顾问,其一是佐木川化学公司。这是一家大公司,在东京丸之内拥有五层的总公司大楼,在三重县和岩手县建有两家大厂,都生产聚氯乙烯。它们的规模和水潟的东洋化工厂不相上下。这样,东洋化工厂自然成了佐木川化学公司的竞争对手,不,是多年的仇敌。诸位也许知道,东洋化工厂制造聚氯乙烯和可塑剂。这种可塑剂,在日本只有东洋化工厂一家大量生产。可塑剂是聚氯乙烯变成日常生活中的塑料布等二次产品所不可缺少的粘着剂。大概也可以说,有了可塑剂,聚氯乙烯才能有价值。要说东洋化工厂怎么把可塑剂生产垄断的,或许有各种理由,但不言而喻,该厂也有筚路蓝缕之功。如今,它领先一步,其它聚氯乙烯公司不管怎样努力,制造可塑剂也无法达到东洋化工厂的生产成本。与其制造,还不如购买。佐木川化学公司、山边化工厂、日田工业公司等日本有名的同类二次产品工厂都是从东洋化工厂购买可塑剂。东洋化工厂是越来越肥了……当人们对水潟病问题议论纷纷的时候,佐木川化学公司自然不会不闻不问。在九州南端发生的这一不幸事件,罪魁祸首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东洋化工厂;如果事态恶化下去,就很可能导致它倒闭。佐木川化学公司现在生产的聚氯乙烯可塑剂占日本总产量的百分之三,它是不会丢掉对可塑剂工业的野心的。一旦东洋化工的水潟工厂倒闭,佐木川化学公司的三重工厂就会一下子盛况空前,这是毫无疑义的。寺野井正藏虽说是顾问律师,但据我调查,当佐木川化学公司在1951年建设三重工厂之际,他似乎曾利用身居政府建设委员职务的机会,为它大开了方便之门。寺野井和该公司的桧枝常务有联系。在董事室里听闲谈的寺野井也得跟其他出入该公司的顾问律师们竞争。不知寺野井是出于对桧枝常务的忠诚,还是从常务嘴里受到悄悄暗示,反正他得到近一千万日元的活动资金是事实。可以推断,领了这笔钱的寺野井找来部下阿久津、河野,教给他们水质检测的诡计,让他们潜入水潟。他们看中渔民誓师大会的时机就是这个原因。这里必须注意的是,结城宗市也是奉寺野井之命来水潟的。”
木田顿时大吃一惊,而且猛然想起自己对结城宗市探访怪病的理由的重重疑问。他看看势良。势良也脸色发白,惊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