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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慢自己新陈代谢的速度,迎合豆子有条不紊的生长节奏一哪个鸟托邦人做得到这一点?他们相信个性会制造混乱,决定身体构造的是而且只是身体功能,改变过去则是亵渎神明。作为乌托邦人,他们几乎无法消灭特鲁波恩和它的寥寥几个属地。于是他们另辟蹊径,以包围特鲁波恩周边地区的办法阻止传播三大权利。
玛达刺激手掌上的汗腺。从她皮肤渗透出来的水分进入种子内部的胚根。胚根尖端开始慢慢顶着种子的外皮,像玛达在特鲁波恩的同胞们努力冲破乌托邦人的封锁,要将三大权利传遍银河系。
只有一小撮成功冲人开阔空间。在集合智能一路追踪之下,大多数人都丢脸地被迫返回特鲁波恩。但他们却拿玛达没办法。要知道,她可是机智灵变的玛达,英勇无畏的玛达,现在心跳一分钟只有一下的玛达。
种子的胚胎膨胀起来,根茎穿透了包衣。它向玛达手心弯卷,像时间维度那样不断分枝分岔,挠得玛达手心痒痒的。
玛达迫使自己的汗腺重新吸收大部分的钾和钠,这样就改变了汗液的化学成分。她两手微微分开,举向生长光。嫩叶舒展开来,叶绿体使自己尽量朝向光线。双手捧着新叶舒展的豆子时,玛达头脑里只有豆子的想法。从她枝干的节点上长出更多的叶片,她的叶柄弯成弧形,扭曲着伸向光线,光线。只有光线——紫罗兰般的蓝色和橙红色——才是最重要的。神奇的光子阵雨般倾泻而下,刺激她的叶绿素,通过起搬运作用的分子传送电子,制造腺苷二磷酸和烟碱腺嘌呤双核子……
“玛达,”飞船说,“你发布的‘别烦我’的命令与程序主要目标冲突,现已抛弃。”
“什么?”
“你进人温室已经四十天了。”
无意识中,玛达攥紧拳头,把幼小的植株捏个粉碎。
“我有保护你的任务,玛达,”飞船说,“吃饭时间到了。”
她低头看手里那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是的,好吧。”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放着盆子的长凳上,“我有些东西得先清理一下,马上就到。”玛达抹了抹眼角说,“与此同时,找出回家的线路。”
飞船完成了对环绕特鲁波恩星系的包围圈的扫描,玛达这才开始担心。在她开始时间跃进之前,这个区域满是集合智能的战斗小行星。而现在,乌托邦人全都不见了。当然,经过这么长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玛达还是不寒而栗。跟控制舱的温度无关。因为飞船这时已经重新进入了故乡的星系,一路将多余的动能倾倒进其他维度的空间。
特鲁波恩的光谱类型是G3V,按最初发现它的种族的说法是HR3538。扫描显示,绿海已经成为一片落叶阔叶树的森林。真的出现了新的山脉,从离火岸大约80公里的地方开始,连绵起伏,刀锋般的山脊切开常绿不凋的森林。这样一来,亨诺克港完全被陆地包围了。当年的布莱尔着陆城现在变成了一片茂密的雨林。
飞船的扫描发现了大量生命。大海盛满特鲁波恩的本地生物,空中也到处都是,像滚滚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它们当中有基皮、有蓝翼、有沃伯拉,还有属于候鸟一类的长脚鹬。动物重新占领了三大洲,不管是低地还是高地,不管是沼泽还是苔原冻土带。从近地轨道上,玛达可以看到一群群食草类的阿勒姆奔跑时踢起的尘土。森林中回响着西迪的嘈杂和布劳哈的尖叫。平原上随处可见卡和迪维这种大型猎食动物。新的物种也有,大多是无脊椎生物,但也有一些蜥蜴,还有能拱出五米高土堆的毛茸茸的巨鼠。
但是,引进的物种没有一种存活下来,狗、火鸡、羊,等等。飞船看不到城市、乡镇、建筑物一一甚至连废墟也看不到。既没有管道,也没有道路,只有动物走过后留下的痕迹。飞船搜索遍了整个电磁光谱,没有任何智能讯号,只有自然产生的背景噪音。
特鲁波恩没有人。从他们看到的情况判断,仿佛从来没有智能生命似的。
“推断一下。”玛达说。
“我不行,”飞船说,“没有足够的数据。”
“用你现有的数据。”玛达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愤怒,“这是什么特鲁波恩,好像我们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银河旋转十分之二弧度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玛达。”
她摇摇头。“根基都毁掉了,甚至废墟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剩下。”玛达狠命抓住控制杆,脚趾的关节都发白了。“一个假设,”她说,“乌托邦人受够了我们制造的麻烦,把我们全部消灭了。想想看。”
“有可能,不过这可是和他们核心思想背道而驰的。”大多数非独立智能生物的想像力很差。他们不会说笑话,但同时也不会犯罪。”
“假设:他们把所有人都驱逐出境。,把我们分散到各个充当监狱的殖民地上。研究这种可能性。”
“有可能,但在后勤供应方面,这种方法非常棘手。乌托邦人喜欢的是漂亮的解决方案,一劳永逸。”
她猛地一击,把自己行星的图像从屏幕上抹掉,好像要抹掉它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不可思议。“假设因为革命成功,再也没有乌托邦人了,那又怎样?”
“有可能,那大家都上哪儿去了呢?而且为什么他们把星球恢复原状呢?”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也许我们并不存在。”她用一根手指轻击自己的额头,“如果我们跳进了另一条时间维度,又会怎样?在那个维度中,特鲁波恩从来没有被智能种族发现过?也许在这个时间维度中根本不存在乌托邦帝国,没有大扩张,没有太空时代,也许连人类文明也没有。”
“随随便便一跳是不可能进入另一个时间维度的。”听到这样的假设,看来飞船也不高兴了,“进入各个空间的过程我监控得非常仔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目前的时间维度中。”
“你是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哕?”
“如果你想编故事,犯得着来问我的意见么?”
玛达勉强笑了一下,“那好吧,我们需要更多数据。”自从她被困在未来时间里,这是她第一次发笑,“就从最近的乌托邦星系开始。”
四、追影
HR683星系已经被放弃了,一切人类居住的痕迹都已灰飞烟灭。飞船有关乌托邦系统的数据库内容不全,玛达无法确定一切是否已经被还原到扩张前的状态。HR4523也是这样被放弃了。还有距地球只有11.9光年的HR509,又叫陶则提,曾经是大扩张的第一个前哨。它的行星系统同样也没有智能生命和人类制品——但有个非常显眼的例外。
新LA,俯卧在斯特林海沿岸,就像吃了一半的野餐。建筑的屋顶已经被什么东西侵蚀掉了,墙面被同样的东西吞了。码头上的金属支架已经生锈,交通工具变成褐色或金色的污斑。一度令人骄傲的林荫道早已面目全非,活动的东西只有被风刮在空中的零星垃圾。
玛达庆幸自己是从近地轨道俯瞰这一片废墟。如果更靠近些,她准会被吓着。“是战争么?”
“可能打过仗。”飞船说,“但这不是战争造成的。我认为是故意破坏。”放大到最大限度后,屏幕上出现一堵混凝土墙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洞洞,里面不时喷出尘土。“尘土的成分是石灰石,沙子和含铝的硅酸盐。建筑物中到处是纳米机器人,就是它们在吞吃混凝土。”
“这种情形持续多久了?”
“估计有一百年了。”
“这是谁干的?”玛达问,“为什么要这样?推测一下。”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的结果,看来胜利者想消除战败者的一切痕迹。看来双方交战并不是为了争夺资源。我看,战争起因是双方的思想意识的重大冲突,不过,变态到这么极端的程度,可能性不大。”
“我希望你是对的。”玛达打了个哆嗦,“那么是他们自已干的喽?也许他们决定和这个地方清账走人,让它恢复成刚被发现的样子?”
“有可能。”飞船答道。
玛达认为,自己和新LA也清账了。她真希望能在哪个地方发现自己的敌人仍在作威作福。那样的话,她马上就能明白自己的责任。但是,玛达相信,眼前难以索鼹的一切表明,两千万年的光阴同时征服了革命和乌托邦人,她和她的同胞的奋斗到头来完全是一场空。
尽管如此,她仍然努力寻找自己种族的下落,除此之外,她无事可做。
五、永无尽头的假日
现在的大西洋比太平洋还要大。地中海因为非洲、欧洲和亚洲的碰撞已经被挤得不见了。北美洲已经在大洋上飘浮,不再和南美洲紧密相连,开始迫近西伯利亚。澳大利亚则漂向赤道。
据飞船说,地球人口和公元15世纪时相差无几。五亿人口统统居住在本土星球,而且就玛达所见,他们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做。生产、运输、发电及废物处理,这一切都由跟玛达的飞船相似的非独立智能生物控制。尽管不断扫描,飞船没有看出任何具备独立感知能力的生物在监控这个系统。
只有几个城市,人口最多的也只有二十五万。在非独立智能生物控制下,城市打扫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玛达不禁联想起结构完善的数据库,只不过这些像数据库的城市中装的不是信息,而是人。人口大多集中在湖畔,海滨或山上,人们住在漂亮的小村庄里,或住在古雅的城镇上,过着田园般的生活。
人类正享受着一个永无尽头的假期。
“也许控制非独立智能生物的是集合智能。”玛达说,“那就可以理解了。”
“我怀疑。”飞船说,“非独立智能生物会在第六维度形成信号干扰。”
“在人类中是否可能存在秘密独裁者,一种隐藏的寡头政治?”
“我没有发现任何领导人的迹象。你呢?”
她摇摇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