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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结婚证就拿不到搭船的许可。这是反奴隶制法规。他们会认为你准备把她贩卖出去——甚至还可能猜想本来就是你花钱买来的。”
“什么,我?”邓肯又气愤地说了一声。
“不错,就是你也可能受这种猜疑,”代理人说。“一张结婚证只不过再费你10镑——除非说你家里还有个老婆;要是那样,你以后还要多破费一些。”
邓肯摇了摇头。
“我没有老婆。”他的语气很坚决。
“嗯哼,”代理人哼了一声,既不表示相信,也没表示不相信。“那你还犹豫什么?”
过了几天,邓肯带着结婚证同搭船证又来了一趟。代理人把这两样东西看了看。
“成了,”他同意说,“我再叮嘱一下管船位的部门。我的费用是100镑。”
“你的费用!这他妈……?”
“就叫它投资保障费吧。”代理人说。
在这以前,签发搭船许可的人也问他要了100镑。邓肯并没有再提这件事,他只是恨恨地说:
“一个呆头呆脑的火星人花了我这么多钱。”
“呆头呆脑?”代理人盯着他说。
“连话也不会说。这些火星上的乡巴佬简直不懂得自己还算得个人。”
“哼,”代理人说,“你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吧?”
“没有,”邓肯承认道,“但是我有几次路过这里。”
代理人点了点头。
“他们的举止很迟钝,他们面孔生就一副呆痴相,”他说,“但是他们一度曾是绝顶聪明的人。”
“一度,可能是很久以前了。”
“早在我们到达这里以前,他们就不再费脑筋思索各种事了。他们的星球正在死亡,他们就是甘愿和这个星球一起死亡的人。”
“唉,我管这个就叫呆痴。归根到底,不是所有的星球都在走向死亡吗?”
“见没见过这里的老人,太阳底下一坐,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这倒不一定意味着这些人都已经老朽不堪了。也许是这样情况。但是只要他们感觉有必要,他们也可能一下子从这种精神境界跳出来,重新把自己的心智投到工作里去。但是一般说来,他们认为对什么事都不必费脑筋。一切听其自然,苦恼就少多了。”
“可是,我的这个人才不过20岁左右——根据你们火星的历法才10岁半,她对一切事也都毫无所谓;一个女孩子在举行自己的结婚典礼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我敢说,这真证明了她是个十足的呆子。”
在这以后,除了上述的花销外,他发现还必需再花镑为100她购置衣服用品,这就使他的整个投资高达2310镑。如果花这么一大笔钱是为了一个真正伶俐的姑娘还有话可说,可是雷莉……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了。一旦你付出第1笔款子,要么你就自认损失,要么你就得硬着头皮付出第2笔,第3笔。而且,不管怎么说,在一个非常寂寞的转运站上,就是她这样的人终究也算个伴侣——是一种……
宇宙飞船的船长把邓肯叫到驾驶室里,让他看一下他未来的家。
“就在那里,”他说,向了望荧光屏挥了一下手。
邓肯看到的是一个表面上岩石棱峥的半月形。因为没有尺度,说不上到底多大:也可能有月球那么大,也可能只有篮球那么大。不管体积如何,它只是一块慢腾腾地旋转着的大石块。
“有多大?”他问。
“平均直径大约40英里。”
“这么大体积,那个星球引力是多少?”
“还没有计算过。很小很小,差不多等于零。”
“嗯哼。”邓肯答应着说。
在回餐厅的路上,他停了一下,探头往舱室里望了望。雷莉正躺在铺位上,身上系着弹簧被,为了在想像中给自己增加一点重量。一看到邓肯,她用一只胳臂肘支起身体来。
她的个子很小——还不到五英尺高。脸和手都很纤细,给人一种并不是因为骨胳小而产生的脆弱感。在地球人的眼中看来,她的眼睛圆得很不自然,使她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对什么都感到吃惊的天真幼稚的表情。茂密的棕色头发,鬈曲处闪着红光,两个耳垂透过头发一直耷拉下来。她的面颊的颜色和鲜红的嘴唇更加突出了肤色的苍白。
“咳,”邓肯说,“你也该活动一下,整理整理东西了。”
“整理东西?”她怀疑地重复说;她的声音响亮得很不自然。
“一点不错,打行李。”邓肯告诉她。他给她作了个样子:打开一只箱子,把几件衣服塞进去,又挥手指了指其余的一些衣物。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化,但是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到了?”她问。
“快到了。所以你该准备准备了。”他告诉她说。
“‘似’的……好吧。”她说,开始解弹簧被的钩扣。
邓肯关上门,用力一推,身子便飘浮着顺着通向大餐厅和起居间的过道滑过去。
在房舱里,雷莉把被盖推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从地板上拿起一对金属鞋底,用扣环安在自己的两只拖鞋上。她继续小心翼翼地攀住铺位,两脚跨过床沿,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直到磁鞋底喀啦一下粘在地板上,这时她才比较有信心地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付棕色罩衫,从罩衫里显露出的体型在火星人中间可能引起赞美,但是按照地球上的标准,却并不完美。据说这是因为火星上空气稀薄的原故,经过多少年代,火星的居民都具有较大的肺活量,随之身体还产生一些其他变异。她对于飞船上失重的现像还很不习惯,她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两只脚一直拖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她在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打量着自己的身影。之后,她转过身体,开始整理行装。
“……这鬼地方真不该带女人来,”当邓肯走进来的时候,飞船上的厨师维斯哈特正在发议论。
邓肯对维斯哈特并没什么好感——主要是因为邓肯突然想到雷莉非常需要学几课失重烹调技术的时候,维斯哈特少50镑不肯收这个学生,这样就使得邓肯的投资又升到了2360镑。虽然如此,他的秉性却不惯于假装没听到别人的话。
“这个鬼地方真不该让人来工作。”他沉着脸说。
谁也没接他的茬儿,大家都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接受转运站工作的。
正像公司经常不断地宣传的,任何人都不必对40岁退休一事感到太难受:薪金非常优厚,他们还可以举出许多许多人在从事宇航工作期间积蓄下钱,退职后又用它创办起辉煌事业的例子。这对那些已经攒下钱,并对于一匹四足动物较之另一匹跑得快那种事并不着迷的人来说,倒也言之有理。但是把钱输在这(赛马)上面却不是生财之道;因此,轮到邓肯的宇宙飞船船员任期届满时,他们除了按照旧例(转运站职务)外,并没有给他别的机会。
过去他从来没到木星Ⅳ/Ⅱ上来过,但是他知道这里是怎样一种情况——它是卡里斯托星的第2颗卫星,而卡里斯托星,根据发现顺序,又是木星的第4颗卫星;其结果,这个星球必然是宇宙间那些凄凉的小石子中的一颗。既然公司不给他第2个选择,他只好签字同意公司通常对这种职务规定的条件:期限5年,年薪3000镑,由公司供给一切生活必需品,外加到达以前5个月等候期的半薪,和期满后“适应地心引力”恢复期6个月的半薪。
好吧——这意味着今后的6年用不着再为生活操心了,不仅其中5年不需要什么花销,最后还能发一笔小财。
只是这口美食里面含着一根刺:一个人能不能度过5年独居的生活而不发疯呢?甚至当心理学家判定你没有问题时,你自己也没把握。有的人挨得过去,也有的人只过几个月就完全垮台了——满口胡言乱语,必需找人替换。据他们讲,如果你能熬过2年,度过5年也就没问题了。但是要想知道这2年究竟能不能熬过去,惟一的办法是去实地试验一下……
“我在火星上过等待期怎么样?我在那里可以生活得更便宜些。”邓肯建议说。
公司的人查了查行星运转表和飞船运行计划,发现这样作对他们讲花销也少一些。邓肯提出,公司这样节省下来的钱他要分一点帐,公司拒绝了,但是还是给他登记了下周去火星的舱位,并且安排好,从火星代理人那里支借生活费的办法。
克拉尔克港城里城外的侨民有一大部分是退职的宇航员。这些人发现在一个球心引力小、道德观念比较松弛、物价比较便宜的地方度过晚年,生活更为舒适。这些人都喜欢给别人出主意。不管这些人说什么,邓肯总是听着,但是他对他们的话大多数都没采纳。比如说,为了不至于无所事事而精神失常,这些人提出许多消磨时间的办法:背诵圣经或者莎士比亚的著作啦,每天抄写3页百科全书啦,在瓶子里制造宇宙飞船模型啦,等等等等,邓肯认为这些办法不仅枯燥乏味,而且能否奏效。也很值得怀疑。惟一他认为切实可行又有好处的办法就是使他挑中雷莉同自己一起度过这段流放日子的建议,尽管花费了2360镑,他始终认为这是个妥善的办法。
他很了解人们对来转运站工作的看法,因此他克制着自己,对维斯哈特并没反唇相讥。相反地,他顺着对方的口吻说:
“也许不该把一个真正的女人带到这个地方来。可是带个火星人来,是另外一回事……”
“即使是火星人……”维斯哈特说,可是他的话没说完,就发现自己一点点地向屋子的另一端滑过去,原来这时飞船的减速管已经开始喷气了。
谈话中断,每个人都忙着把可能移动的东西固定下来。
木星Ⅳ/Ⅱ名字叫作“次级卫星”,但实际上很可能只是一颗被人类捕捉到手的小游星。它的表面并不像月球那样有许多凹陷的大坑,它只是一团棱峥陡峭、充满裂罅的岩石。整个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