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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宁心里一震,握着兰芷是手更紧了,成韵见其不说话,再问道:“虽然归天了,举国大悲,但是这殡仪事宜,臣妾还请皇上明示。”
奕宁顿了顿,这才开口:“传朕口谕,康慈皇贵太妃敏而守行,德容具备,堪为六宫之表率。为先帝诞育一子一女,劳苦功高,卓另加封,具体事宜,着礼部办理。殡仪事宜,按照贵妃礼制。”
成韵颔首应了,正欲退下,又听外头安德海禀告,道:”皇上,恭亲王来了。”
奕宁叹了口气,道:“怎么不去寿康宫,来了这里,宣吧。”
安德海有些犹豫,这才支支吾吾道:“王爷不愿意挪步,只跪在外头,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他又做什么,他要跪,去太妃灵柩前跪着吧!”奕宁有些恼火,并不想搭理。
兰芷当然知道奕欣此举,她定然是收到瓜尔佳氏的家书才连夜从天津赶了回来,却难见自己额娘最后一面。念及此处,兰芷也有些心痛,如今跪在外面,也不过是想求奕宁一个恩典,还了太妃的夙愿。
兰芷在一旁,对奕宁轻声道:“王爷方才赶回京师,风尘仆仆,皇上还是去看一看吧。”
奕宁想了想,这才起身步出。
方才踏出内室,便见殿外跪着的奕欣一身憔悴,他还未来得及换了朝服,身着的还是普通的衣饰,正下拜全身伏在地上,见奕宁一行人出来,这才朗声道:“请皇上追封额娘为太后,为额娘正名。”
奕宁有些恼怒,只道:“太妃病逝,你如今不去守灵,反而在这里跪着,成何体统!朕念你丧母心痛,不予追究,快给朕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冰冷,心意已决,恕难更改。
奕欣却不顾,只再叩首,一板一眼重复方才的话:“请皇上追封额娘为太后,为额娘正名。”
“你。。。”奕宁有些生气了,只拂袖,转身走了。兰芷望着奕欣的身影,见其长衫之下不禁风骨,想来一夜舟车劳顿,内苦外疲,心下不忍,而此刻奕宁的态度又是那样显而易见,不觉有些伤神。
成韵得了奕宁吩咐,退下操办一干事宜,兰芷陪着奕宁,却不知如何劝慰。而外头的奕欣仍旧未起身,只是一遍一遍高呼:“请皇上追封额娘为太后,为额娘正名。”一声一声,不绝如缕。
兰芷见奕宁不说话,也不去寿康宫,这才道:“皇上,何苦和自己置气着呢。太妃的事儿,您自己心里难受,却要犟着。恭王爷还跪在外头,此刻他的心情除了您以外,无人能解。逝者已逝,不如随了逝者遗愿,也算是尽了生者的孝道。”
奕宁望着兰芷,许久才问道:“兰儿,你也觉得朕应该加封太妃为太后吗?这个虚名当真这样重要?”
兰芷叹息,只道:“皇上亦知道,这不过是个虚名。兰儿想到昨儿个皇上和兰儿说的话,便知道太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并不如外人看到的那样,爱极生恨,不过如此了。人之将死,什么权利地位已然都是浮云,子欲养而亲不待,才是为人子女最为痛苦的事情。如今恭王爷请求,不过是想还太妃娘娘一个夙愿罢了。况且在皇上心中,太妃娘娘堪当此。”
奕宁仍旧不说话,顿了顿才言道:“先帝病危之时,朕便有打算等朕登基之后,加封她为太后,十多年母子情分,朕不是不懂,只是那时候朕才知道,她对朕好,竟然都只是为了老六,都是欺骗朕。兰儿,你说,朕怎么可以让这样的女人正名!”
奕宁的心结便是于此,兰芷这才恍然,只缓缓宽慰:“皇上,欺骗一时自是容易,可是十几年的感情,若无半分真心,怎会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呆了那么久,自然懂得自保,懂得周全。可是其中的感情付诸,不是一言一语可以道破的。皇上心里也该明白,否则您不会到现在还放不下。情真情假,皇上心里自然有数。”
人生转折127情深不寿
奕宁听完兰芷的话,微微阖目。他突然有些恍然,太妃离世,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强说不难过,却忍不住内心的悲痛。有些感情,哪怕再去掩饰,都是徒劳。
有时候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既然弄不懂, 真情假意,真真假假,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外头奕欣还在叩首,已经过去了三五个时辰,却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兰芷见奕宁不说话,再缓缓道:“皇上,六王爷已经在外头跪了那么久,,追封太妃为太后,其实不是随了太妃的遗愿,而是随了皇上的孝子之心啊。”
奕宁听完,这才起身,阔步出了内室。奕欣见奕宁出来,忙再道:“请皇上追封额娘为太后,为额娘正名。”声如洪钟,决心不改。
奕宁望着他,这才启唇道:“起来吧。”
奕欣却不顾,只还是重复那句话:“请皇上追封额娘为太后,为额娘正名。”
真是同样的兄弟,同样倔强的脾气!
奕宁无法,只吩咐道:“替朕去宣人,朕要拟旨。”
奕欣这才抬头,眼中泪光点点,着人心疼,却还是犹豫疑惑着,兰芷忙对其颔首示意,让其放心。奕欣见兰芷如此,心照不宣,这才谢了恩起身。
待康慈太妃出殡之日,举国大丧。奕宁特颁布旨意,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与。
咨尔博尔济吉特氏,乃刑部员外郎花良阿女。后事宣宗为静贵人。累进静皇贵妃。孝全皇后崩,文宗方十岁。妃抚育有恩。文宗即位,尊为皇考康慈皇贵太妃,居寿康宫。咸丰六年,太妃病笃,越九日,崩,年四十四。特下旨尊为康慈皇太后。。
上谥,曰孝静康慈弼天抚圣皇后。
其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教于六宫,持凤印统肃后闱,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按奉祖制,得享太庙。特颁诏天下。
钦此!
宫里经过太后大丧一事,一直死气沉沉,了无生气,众人也都随着规矩着素色衣服三个多月守丧。原本定下的载淳的周岁宴,也因此搁置了下来,最后也都是一切从简。奕宁怕兰芷不高兴,还特意派人嘱咐了,兰芷倒是并不介意,毕竟只要载淳健健康康成长。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宴席不但铺张浪费,且不成气候,只养了奢靡之气。如此从简,反而顺心。
由着这样的变故,她的贵妃册封仪式也没有举行,虽然这个位份早就坐实了,但是奕宁总觉得有所亏欠于她。
当太后悲恸的情绪渐渐随着时间远去。奕宁又开始故态复萌,醉心后。宫声色,由着之前兰芷的谏言,重用汉将,赏罚分明,这些时日清军与太平军的抗战占了不少优势,奕宁知兰芷谋略才干,更是加以重用,不日便宣了兰芷去南书房伴架。
所谓伴架,无非是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将那些并不重要的奏折通通扔给了兰芷去批示。兰芷当然知道这于理不合,但是奕宁却不在意,只笑道:“朕每日每夜处理这些东西,看的头晕眼花,好容易兰儿能够代朕执笔,此事你知我知,又有何不可?”
兰芷微微皱眉,虽然现在她处理的这些与真正的军机国家大事相比,确实算是小事,况且每个意见都是自己问过了奕宁后,才敢落笔。但是国家事,无小事,她丝毫不敢如奕宁一般懈怠,只得更加仔细认真。
奕宁见兰芷伏在桌案,看着自己永远都数不过来的奏章,有些昏昏欲睡,而兰芷却时不时打扰自己问这问那,只觉得繁琐无趣,道:“你说,这样的小事任命都要来请示朕,不知道这些官员是怎么当的差事,若是事事要朕亲力亲为,朝廷的俸禄何必养这群闲人。”
兰芷见其浮躁,这才缓缓启唇道:“皇上,选贤任能是大事,关乎国家社稷与黎民百姓。皇上只有手握贤臣良将,才能稳固江山,否则滥于放权,后果堪虞。这些人务必都要一一盘查仔细才是。”
奕宁摇头,只道:“兰儿,你目光终归是肤浅。如今内孽竞作,外强要盟,朕头疼的是洪秀全的太平军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头疼那些英国法国的长毛怪说一下朕听不懂的话,拿着枪炮来抢我大清的金银珠宝。此等事情,才是我大清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余的,不算什么。”
兰芷不欲争辩,只缓缓摇头。奕宁自觉无趣,只道:“这些事你估量着办就是了,朕去歇歇。”
说着便唤了人,摆架,而偌大的南书房却只余下了兰芷。兰芷用毛笔写字也是这几年才练的,字写得不好看,且慢,但是对着这些奏折必须耐下了十二分的心思,她知道手中这杆笔不比其他,随便一勾都孰轻孰重,奕宁的话兰芷自然不敢苟同,可他也听不见劝,自身懒怠,兰芷对其全无办法。
这样的时候渐渐多了,众人也已经习以为常,有些人找不到奕宁,甚至直接去请了兰芷的意思。奕宁因为有兰芷从旁协助,顿感轻松不少,便更加放任自由。
兰芷替奕宁处理完,已经是夜深,外头的子豫催促了好几回,但是她不敢懈怠下来,这些奏折堆积如山,压在下面的,或许已经耽搁了好几个月。兰芷不想成日堆积,放在那里只会越来越多,所以今日之事必然今日完毕。
见兰芷出来,子豫有些碎嘴,只得:“主子这些日子总是这样,也不怕折腾坏了自己身子,送进去的吃食也是这样原封不动给退了回来,如今肚子里一点垫饥的也没有,这样下去,定然要熬坏了身子的。”
兰芷一笑,只道:“罢了,回宫去给本宫准备一些小粥便是了,今儿个你又是久等,日后大可换了人来值班,你和我一道儿,自己也休息不好。”
子豫无奈,只扶着兰芷上轿,却还是道:“主子您这样,让奴婢怎么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