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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哈尔滨 作者:陈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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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官姿容秀美,聪明颖慧,学戏上有令人惊叹的天资,学武戏有条好身段,学文戏有张好嗓子。学武戏的一般嗓子都不好,但她的嗓子,不论怎么折腾,也像银铃一样叮当响。于是她就成了文武双全的旦角了。没出三年,她就在小戏班里露出了头角。一次唱《千金记》,她先演韩信妻,后演虞姬,到了舞剑那一段,荣禄简直看呆了,嘴都合不上了。戏演完了特别封赠她金银裸子两对,王镯一副。从这时起,她就成了将军府的名角。   
  两年后,荣禄进京当了军机大臣(后又兼任直隶总督),云官的小戏班也跟着进了京城。   
  随着年龄的增长,云官出落得越来越水灵,戏也唱得越来越叫响。到了光绪二十四年,也就是一八九八年,云官十六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老淫棍看上了云官。不,光说看上了还不够,他完全被云官给迷住了。此人就是接替荣禄执掌直隶总督帅印的裕禄。   
  直隶总督的帅印,荣禄本不肯轻易撒手的,是西太后看他这个首辅军机,权势太重,才派裕禄夺了这颗帅印的。荣禄手不掌帅印心可没离兵权,他正在寻找笼络裕禄的方法,这时一看他迷上了云官,便一狠心把这颗心爱的明珠送给了裕禄。当裕禄千恩万谢要把这颗明珠带回天津的时候,荣禄却一再叮咛他要好好调理这颗不可多得的明珠,将来只要自己到天津去,就要看她的戏。   
  裕禄欢天喜地,满口应承。回到天津,他就把云官的拿手好戏排成戏单,让他家的小戏班白天和云官在一块儿练,晚上在一块儿唱。他每天晚上坐在太师椅上和家人一起看,还让下边佣人来捧场。他越看越爱,越看越起邪心,到了第四天晚上,就欲火中烧,忍耐不住,锣鼓一停,他就命人把云官领进一个幽静的小院落,准备干那禽兽勾当。   
  裕禄在这个小院落里,已经糟蹋过好多黄花少女,其中也包括唱戏的。卖艺的、唱大鼓的年轻姑娘,那些可怜的女性,都在他的淫威之下,忍辱含羞地低下了脑袋。但是今天他却碰上了一位坚贞不屈的姑娘,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戏台上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会对他娥眉倒竖,杏眼圆睁,不用说伸手染指,连靠前一步似乎都不可能。这一下可惹得他怒从心头起,气从两肋生。一个执掌生杀之权的封疆大吏,怎能容得一个女戏子拒不相从。他动手了!他伸着两只长胳膊,向那弱小的姑娘扑去……   
  裕禄动手,云官却动脚了。这个看似弱小实际有着满身功夫的姑娘,一脚就蹬在裕禄的大肚子上,一蹦又骑到了他那肥笨的身躯上,接着就挥起双拳,向着那张大长脸猛砸下去,拳头虽小力量猛,几拳下去鲜血就从裕禄的鼻子、嘴里冒出来。如果不是庭院里的卫士闻声来救,说不定这位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帅就死在这姑娘的小拳之下了。;   
  云官在裕禄一连串“推出去砍了”的怒吼声中被拖出去了。但是紧接着裕禄又改了嘴,让把云官关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活活饿死,渴死!   
  原来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荣禄的叮咛。荣禄现在还是首辅军机,太后驾前的宠臣,如果他要到天津来看云官的戏,而云官却被砍了脑袋,那将如何交代。他改了主意,他要饿她几天,企图用饥饿政策使她低头就范。   
  云官被关在一间只有一扇小窗户的黑屋子里,她两天两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到了第三天深夜,忽然有人从小窗户外给她递进来一瓶水和六个肉馅包子。包子是用一块手绢包着……她得救了!她喝了水,吃了包子,在一阵满足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她醒了,这时她才发现那手绢上还写着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呢。只见那上写道:云官小姐:仆有幸,得睹小姐之芳颜,并对小姐之精湛技艺倾服不已。正当仆翘首盼望能再得一睹芳颜之际,凶信传来,小姐已因抗拒裕禄之兽行,被囚禁于绝境;且欲断小姐之饮食,置小姐于死地。仆闻之,悲愤之情,难于自制,啼嘘流涕,仰问苍天:既降丽质于人世,又何毁之于弱龄。真恨不能手提三尺利剑,斩裕禄老贼于地下。然仆一介寒士,手无缚鸡之力,身乏武士之功,子然一身,孤立无援,欲救小姐出虎口,实比登天难又难。在此叫天不应,叫地不语之际,只能聊备粗食献上,以解小姐燃眉之急。今日食尽,明夜再送,望小姐待之。   
  一寒士云官一遍又一遍看那信,一边看一边流泪,一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才赶忙藏起。   
  这“寒士”要“明夜再送”,但没等明夜,云官就被放出去了。原来那荣禄真的来了,云官得救了!她不但给荣禄唱了戏,还向他哭诉了一场。荣禄表面上斥责她“不许胡说”,暗地里却又向裕禄敲了警钟,使裕禄在一时之间不敢再动手了。   
  紧接着在京津一带闹起了义和团,他们在天津立拳厂,收会众,反洋人,举义旗。裕禄一下被搅了进去,他先镇压,后顺从,从拔刀相向到跪迎“黄莲圣母”进入天津城,真是瞬息万变,风云难测,置身在这急风暴雨漩涡中的裕禄,再也无心打云官的主意了。云官却乐得逍遥自在,每天在总督府的后花园中读书练功,优游嬉戏,真是从来也没有这样痛快过。   
  一天,云官忽然在后花园的新建长廊中发现了几行楷书,是题在一幅临摹马远的《踏歌图》上的,那端端正正的楷书竟和那块手绢信上的字体一模一样,那块手绢是一直藏在云官身上的,她见左右无人,忙掏出一对照,真的,一点不错!正是他——那位“一寒士”写的。长廊里还有很多幅画,画上都题着字。云官忙一幅一幅看去,题字有真草隶篆,但无论字形怎么变化云官也认得,都是他写的!他是个画匠?或者是专门给画题字的书生?   
  云官通过内宅的老嬷嬷打听到了这位“寒士”的情况,原来他叫罗四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画家,他被总督府雇来往长廊上临摹名画和题字,现在长廊完工,他已经离开总督府。在天津,他经常和一个叫妙笔画铺的画匠师傅包揽生意。   
  于是云官又托老嬷嬷到妙笔画铺去找这位恩人。得回来的消息是罗四维已经下了关东,到奉天城去了,几时回来说不清。   
  云官见不到罗四维,便天天到那长廊里去看字、看画。从看又发展到学着写,学着画,谁也猜不透她为何对这些书画着了迷。   
  义和团运动的火焰越烧越旺,终于烧出了一场战争。一九零零年七月十四日,德、日、英、美等八国联军打进了天津城,他们四处放火,八方杀人,使天津城内“积尸数里,高数尺……哀声遍地,火光照天……”   
  裕禄的总督府被血洗一空,尸横满院,裕禄本人也自杀身亡了。   
  云官在一群碧眼黄发的洋人追逐中逃出了总督府。她从满街血水满眼火光中又逃出了天津城,在乡村她先是加入到数以万计的逃难者行列里,接着就搭上了一个跑“帘外”唱野台子戏的戏班子。开始她不大敢露真功夫,更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世,她怕再被抓回总督府,落人裕禄的魔掌中,她宁肯沿街乞讨也不愿再回到那老虎嘴边去讨食吃。不久,她听到裕禄自尽的消息,接着又传来荣禄也将被查办的信息。这真像在云官心里搬掉了两块大石头,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自由感。她在戏班里敢说。敢唱、敢做、敢演了,她以她那超群的技艺,出众的俊美,很快地就成了戏班中的台柱。他们戏班围着天津城转了大半年,随着天津商埠码头的恢复和发展,戏班进了城,开始在戏馆子里唱戏了。十七岁的云官恢复了柳云枝的原名,她像一颗彗星一样在天津上空闪起了亮光。她唱戏不但能文能武,而且能写能画。每当遇到戏剧情节中可以写字作画的时候,她就执笔挥毫,当场出彩,使观众面对着那美妙的画幅,惊叹不已,一个才艺双全、美貌无双的名坤伶很快地就震动了京津舞台,尤其当人们听说她就是当年拳打直隶总督的云官以后,又给她的形象涂上了一层灵光,增添了一股侠气,各大戏馆子纷纷拥来,争相礼聘。不久,她就和孙菊仙、汪笑依等一代红伶同台演戏了。   
  云官在得意的春风吹拂下也没有忘情于罗四维,她不断地托人四处寻找,但却一直没有找到,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便和一个一直追求她、保护她,对她无限忠诚的武生柳月楼结婚了。   
  两柳成一家,云官除了有一位知冷知热的好女婿之外,身旁还多了一名形影不离的卫士。柳月楼的武功是遐尔闻名,任人皆知的。   
  在两柳成一家的一年以后,罗四维回到了天津。他是从奉天城又辗转南下,在南方游览了名山大川以后才回来的。一到天津,就被云官找到了。云官和柳月楼双双把他请到家中,云官拿出那块题字的手帕,流着泪诉说了自己那感念之情。当他们夫妻知道罗四维虽已年近三十却是只身一人浪荡江湖的时候,就请罗四维搬到他们家来住,他们家新买了一所小楼,住处十分宽绰。但是罗四维却坚决不肯。   
  罗四维人没有搬来,心却和他们跳在一起了,他白天是柳家的座上客,晚上是柳云枝的忠实观众,只要有柳云枝的戏,他便风雨无阻,一定到场。没过多久,三个人就成了莫逆之交。云官管罗四维叫大哥,罗四维管云官叫云娘。柳月楼更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人,柳云枝的恩人便是他的恩人,他对罗四维像对亲哥哥一样赤诚。但这两个男人对柳云枝的感情性质又完全不同,一个是夫妻间的恩爱;二个是情同手足的友爱。他们之间在这上的界限划得像径水和渭水一样分明,决没有一点过线的地方。了解他们的人都不禁为之赞叹,称他们为“风尘三侠”。不了解的人便吹出一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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