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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何竞然不避,跌坐在地。
“你要敢指婚,我就逃婚!”
小皇上痛得捂住脸颊,瞪着他。“你一辈子不成亲,不给庞府开枝散叶是不?”
“早开枝散叶啦,你不是太妃生的,但太妃视你如己出,你就随便当一下庞家人吧。”
“你怎么跟皇叔说得差不多?”
“咦?”庞何看向他。“哪个皇叔?”
“我还能替哪个皇叔指婚?当然就是在庞府隔壁的恭亲王。我有意先替他指婚,他说他一心在我身上,我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孩子未成家立业,他也无心它处……”
本来还想再抱怨一下皇叔与他有距离,他哪像皇叔的亲生孩儿,但忽然见到一个明明生得很娇艳的人在掩嘴发出不堪入耳的老鼠笑声,小皇上一呆,用力拍向庞何的头。“舅舅,你中邪啦!”难怪之前他特意问几位大臣跟庞府结亲的意愿,每个大臣都很明显的推托。
固然他们首要的目标是跟恭亲王结亲,等在恭亲王那里确认毫无希望后,才会考虑庞何——当然,也是要在确定庞府女子入宫后得到他的宠爱才行。
他这个小皇帝也很麻烦啊!庞家女子是哪个要入宫他都没看过,到时还得劳心劳力假装宠爱这名女子,来保住庞何在朝堂的地位。
这个舅舅到底懂不懂他的辛苦哪?他是一心喜欢这个舅舅才肯这样做的,他懂不懂啊!
“舅舅,你再这样下去,有谁要嫁给你?难道你对未来没有计划吗?”
“吱吱,有啊,我的未来计划就是出海当海盗。”
“海盗?”
“没错,因为海盗可以为所欲为,也可以理所当然盗走喜欢的人啊!”
他笑得嘴都歪了。小皇上目瞪口呆,终于忍不住紧握的拳头,暴打一下小老鼠的头。有太监自转角匆匆赶来。小皇帝立即直身,庞何也很迅捷起身,极具默契一前一后,皆负手赏着御花园里百花盛开。
君臣非常有品地在赏着花。
“这时节的花真美啊,国舅……”小皇帝沉稳道。
“是啊是啊,皇上比这花还美,美得臣都要眼花撩乱了……”庞何心花怒放地回答,依旧露齿在吱吱地笑着。
“……”小皇上深嘶口气,决定近日之内还是不要再召见庞何了。
第三章
“皇叔当真不成亲么?”小皇帝实在忍不住,将手中奏折放了下来。长孙励正在一旁看小皇帝批过的奏折,听到他这句话,又黑又长的睫毛动了下,没抬起眼,温声道:“皇上何出此言?”
“您老人家……不肯接受朕的指婚啊。”小皇帝在长孙励面前,总是严守着皇家礼仪。“或者,您看中哪家大臣之女,跟朕提一声……”
“大臣之女?本王尽心辅佐皇上,倒没注意哪家女儿,皇上,你还是看奏折吧,天下事与本王亲事孰轻孰重,皇上自是心里分明。”语毕,长孙励便专心看着小皇帝批示过的奏折。
小皇帝闻言,也只能放弃跟恭亲王亲近的机会。还说他像儿子呢,见鬼的才怪……小皇帝一愣,暗骂庞何。跟庞何太亲近了,连说话都有点神似!他有点怨地瞄一眼长孙励。这皇叔跟摄政皇叔个性不太同,他若没看完的奏折摄政皇叔直接替他看了,甚至有时嫌他思考太慢也会替他解决;而励皇叔则否,非要等他这个皇上批完再看。又如,在听政时,他心里有所迟疑时,看向在旁一块听政的励皇叔,励皇叔完全不会给他任何建议……以脾气来论,励皇叔绝对好过摄政皇叔,但他总觉得他跟励皇叔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过的鸿沟。
有太监静静送上御茶房的苹果。小皇帝终究还有几分小孩心性,忍不住放松一下,捡了一颗来啃。
宫里的苹果自幼果时就会漆上一福寿的字眼,等成果了福寿字自然烙在上面,让人吃了很有福气感。
他想起庞何每次老爱咬掉福寿两个字,不由得暗笑,直觉看向长孙励。
长孙励的目光正落在那盘苹果上。
蓦地,小皇上脱口道:“送一盘上翻书房吧。”又补充,“赏庞国舅的。”
“是。”太监退下了。小皇帝等了等,没等到长孙励阻止,暗松口气,算庞何你幸运了!没一会儿他又瞄着长孙励。这皇叔身穿官袍时,较为端肃不苟言笑,皇族风范毕现,但平日一身重色长袍,腰间镶玉暗带,倒显得丰采温润,眉目清俊……如果一身锦织白袍,会显得更出尘好看,不知此时他建议皇叔衣着上的打扮,会不会遭来一记白眼?
小皇帝思及此,暗笑出声。
他哪敢这样建议啊……等等,这样一想,庞何这小子是不是仿皇叔的衣着?自他认识庞何以来,庞何就是皇叔这样的衣着,千年不换,全是偏向暗系长袍……这庞何也太没品了吧,这样仿皇叔,又不是丑八怪,用不着这样学习皇叔吧?
“皇上用心。”长孙励在旁平静提醒。
小皇帝叹了口气:“皇叔督促朕,朕自当感激。不过,朕也希望皇叔别教朕为难,这几个月,母后那头,一直在暗示朕,那个……相爷的闺女……”
长孙励闻言,抬眸看向他,一笑:“皇上当真希望,满朝都是太后的人马?”
小皇上心一跳,直视长孙励的温和目光,而后轻喃:“那终究是我母后。”
“皇上也不必烦恼,先皇要本王与皇兄辅政,便是要防堵这种事的发生,本王曾在先皇榻前起誓,不会让天朝沦至外戚之手,也绝不会左右皇上的朝政。”
小皇上讶异,而后追问:“摄政皇叔呢?也起誓了吗?”
“这是自然。”
“可是……”他以为摄政王与母后……长孙励神色未动,道:“皇兄自有分寸。但本王可以确保,只要明年密诏一开,相爷人马绝不会再拉拢本王。”
“密诏?”小皇上一脸吃惊。“什么密诏?”
长孙励眉目略讶,倏尔望着他。那黑眼微地眯起,良久,才道:“先皇留下的密诏,至明年皇上大婚时才可公开的诏书,皇上不知么?”
小皇帝想了想,摇头。“朕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啊。”语毕,见长孙励那清俊面色,竟是一点一滴沉了下来。
“皇叔——……密诏与你有关?”
长孙励那略宽的嘴,此刻紧紧抿着,黑漆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小皇帝,小皇帝不由得心头猛跳。“皇叔?”现在皇叔在看谁?是他还是父皇?为什么这样看他?
有时候,真有错觉,皇叔在提及父皇时,虽是平静,但总是没有什么感情。“……是在太后手里么?”
小皇帝听见这句若有所思的低喃,有点惊讶。“密诏在母后手里?”
密诏内容是什么?为什么由母后收着?怎能瞒着他由母后收着?
长孙励回过心神,看见年纪尚幼的小皇上,他正一脸迷惘地望着自己。
先皇果然防他,密诏若在小皇上手里,他要骗来太容易,密诏在太后手里,分明是要他尽心辅政。他不由得苦笑。先皇防他如防贼,无人知晓的密诏交到太后手里,这摆明了什么?分明密诏里并非他想要的东西!
他沉默半天,道:“这密诏确实关系本王,既然不在皇上手上,皇上也不必烦忧。”
原先送苹果来的太监在殿外轻喊道:“皇上,奴才送苹果上翻书房,不见庞国舅。”
殿里二人同时一怔。小皇上自言自语:“朕是不是太纵容他了?这时候不在翻书房会在哪儿?”
同时,长孙励清声而起:“去问清楚,庞何上哪了?”
太监领命而去。
小皇上又看了长孙励一眼。
“皇叔,恭王府与庞府只有一墙之隔,皇叔,你跟庞何感情似乎不错?”庞老太傅也曾亲自教导过父皇。长孙励微笑道:“确实不错。”小皇帝有些傻眼,没料到长孙励承认得如此干脆。这皇叔一向很少响应私事的。
“庞何他在外头,总是恶名不断……”跟皇叔你这个天朝栋梁的名声,是天差地远。
“那是他自幼多病,性子多少别扭些,加上庞府里一些不学无术的堂兄弟,造成他今日个性。皇上可以放心,庞何脾气虽坏,却也干不了什么极恶的坏事。”长孙励道。
小皇帝眨眨眼。“皇叔……真清楚……”长孙励一笑:“他是我看到大的,怎会不清楚?”
又笑了又笑了!庞何你何德何能,比他还会让皇叔笑!小皇帝内心复杂,不知是该妒忌庞何,还是很高兴这个小舅舅有恭亲王当靠山。他又道:“其实皇叔与庞何年岁相差也不过七八岁,说是从小看到大,倒也有些夸大了。”
“本王第一次看见他,他比皇上还小,那时本王已是少年,自然觉得他小。”而且小不隆咚,跌不隆咚,野蛮得可以,不把他当亲王看,仿着野书上把他当个师父对待,赖皮得跟个野蛮小子没个两样。庞何字勤之,勤之二字便是他取的,要他勤学功夫,但愿他身强体壮,再无病弱之时。但这些私话,他不打算跟小皇帝说。有些回忆,是不容外人插入的,思及此,长孙励面色柔和些,眼眸里也蒙上薄薄的悦色。
小皇帝目瞪口呆。
“启禀皇上、恭亲王,庞国舅上太妃那儿了。”太监来报。
“太妃?”长孙励沉吟一阵。当年未进殉葬名单的少数妃殡都搬到太后慈寿宫那儿养老作伴,庞太妃自然也过去了。
他与庞太妃有几面之缘,颇似他母妃的佛心性子。入宫没多久,先帝便辞世,根本来不及怀上龙种。
平日庞何上慈寿宫是要等召见的,庞太妃虽然寂寞也知庞何不受拘束的性子,鲜少主动召他入宫陪伴。
他记得,庞何最近迷上陌凤国的七册小说,每天读得不亦乐乎,还会故意逐字念给他听呢,哪会记得去陪太妃?
“是太妃召见的?”长孙励忽问。
“奴才听说,是的。”太监恭谨答道。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明白庞国舅在小皇帝心里的地位,迟疑一会儿,又道:“奴才回来时也听见宫女说,太后得了小国贡品,想起庞国舅,特地召他过去。”“太后想召见?最近哪来的小国贡品?”小皇帝讶道,直觉看向长孙励,后者眉头深锁,放下奏折,“皇叔你……”
长孙励挥手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