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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远方的前哨营帐中,一队手持弓箭的嚈哒人骑马呼喝着将胡里温一行包围了起来,他急急从怀中举出金箭捆绑的书札喊道,“我是内布沙尔的使者,给你们大王带来了口信和福音!”
又经过半天押送的旅程之后,他终于到达了这次行程的尽头,
残破熏黑的城头上已经插满了乱糟糟的部族旗帜,很难想象这就是吐火罗最富庶美丽的王冠明珠。
在一片脚印和马蹄狼藉的赭黄泥雪地里,就是绣着金色线条的挹怛王的汗帐了,尼西扫了两眼不难发现这些金粉和金线应该全部是从阿缓城抢掠而得来的,不少站在门口的卫士脖子上、腰上也都不伦不类地挂着很多抢来的古玩和宫廷器物,使得他们族群粗蛮和滑稽的本色暴露无遗,
“在营帐前的火把前低下你们的头颅再进去!”几个卫兵命令到,胡里温和一帮人也只能在用交叉长斧捆绑着的火把下低着头进入了对方大王的营帐。
“我是罗伊汗!也是嚈哒狼群的狼王!”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走入帐篷的胡里温就猛然听见了这样的声音,确实如雄狼一般低沉而嘶哑。
由于曾经西突厥人的附庸,因此嚈哒人也沿袭着突厥式的官职和称谓。
上首一个粗壮高大的带着狼头盔的大酋长嘿嘿笑着,他正坐在据说吐火罗王的御座上,不过上面镶嵌的宝石却大多被部族士兵挖走了,几名被抢劫而来的吐火罗贵姓女子垂着泪跪在他脚边,举着食盘和酒杯,就像陪伴在恶狼边那些瑟瑟发抖的小鹿一般。
营帐两面各坐着九名嚈哒人的长老,他们全部都高高戴着黑色的裘冠——这个部族的男子以此为美和尊贵,手中举着短短的骨矛,一起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拍打着。伴随着这声音,数名卫兵将一个半裸的男子五花大绑地扔在了中间的地面上。
“赞美长生天,你的前任,给我带来了大量的惊喜和好处”罗伊汗大声说到,他腮帮上的硕大肉疤也抖动着,
“这个贼子是阿布里达人的首领黎彻,我给了他我最心爱的女儿,和慷慨的援助,让他完成复仇和部族复兴,给了他一切……”
“但是他听信了一些谣言,还收受了那些大月氏人的贿赂,居然想秘密串通我的部下反对我……您说是不是一种无耻的背叛,尊敬的使者?”
还没等胡里温点头,他就仰头大笑,整个帐篷仿佛都在旋风中发抖一样,“背叛者是无法得到宽恕的,我就要用我们嚈哒人对待叛贼的方式对待这个人!”
十八名长老再次拍击着桌面,那几名卫士抬出了巨大的铜锅架在了中间的火塘上,“让他为我烧烫脚的水!”曾经的黎彻可汗只得光着上身,抖抖嗦嗦地蹲在那儿生火、添柴……
“显然他们的价码,并不足以匹配大王的威武和勇名,要知道我们总督大人可是愿意出十万磅黄金的慷慨之人啊!”胡里温作了个揖,恭恭敬敬地说到。
“来来来!年轻人!”罗伊汗热情地对着他招着手,“坐到我的旁边来!”
几名随从担忧地拉住了胡里温的袖子,但被他悄悄地挣开了,昂然微笑着登上台阶,罗伊汗……“用手将旁边的皇后宝座上面的灰尘掸了掸,和善地笑道,“这是您的座位,年轻人。”
那名倒霉的黎彻可汗端着一大盆热水跪在了罗伊汗的面前,他大大地伸个懒腰,“这寒冷的冬天啊,让我的关节里都吸满湿气了,又没有热泉,只得烫一烫脚了!年轻人,来来我们一起吧。”
待到胡里温的脚也伸入了水盆中之时,罗伊汗悠悠地叹了口气,流下了两滴眼泪,“我们嚈哒人也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啊,只不过想有片丰饶的牧地,让牛羊能安心地产下自己的崽子罢了。”
“这点请大王放心。”胡里温笑着举起了那支金箭捆绑的书札,“这就是总督大人的委任书,将赐予阁下从乌浒河到药杀水流域草原永久世袭的领土权。”
罗伊汗不由得抖着手儿,接过了那书札,看了看,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王啊,手下的将士都已经又累又饿,不用安抚手段的话,怕是他们不会听取我的劝告……”
“要知道我的族人多么向往南方温暖的土地啊……而不是北上”
“这点也不用担心,我们总督将从南方各省的税赋中取出一半的牛羊、财物和草料,拨给大王以壮行资!”
罗伊汗看着胡里温,满眼的感激,不过很快他低下了头,马上又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用大脚将盆中的水搅得四处溢散,
“年轻人你看看,有哪家男子热脚的时候妻子居然不来递脚巾的吗?”
胡里温听到这儿不由得也愣了下。
“唉,我那老婆可不是个贤惠的人,你说说吧——挤马奶、打酥油、拉胡琴她可是样样不通,身子又粗糙得像癞皮地鼠,房事的时候我的感觉还不如上个驴子来得痛快!”
这些赤裸裸的话连胡里温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下面的长老倒开始了起哄和喝彩。
不过聪明的年轻人很快参透了这位挹怛国的意思,“请大王放心,在马上来临的仲春美好季节,我们将挑选呼罗珊草原上容貌最美丽的皮肤最白皙的十名美女进献给大王!”
嚈哒人的大王终于停止了长叹,大笑着将盆儿踢翻,热水纵横着几道在地面上滋滋几声便消失不见,“就像水儿渗入土地一般不可逆转!我嚈哒人此刻正式成为总督大人的部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后罗伊汗跳起身子,大喝一声,一脚踹翻了那个冒着滚滚水汽的大鼎,沸腾的热水全部浇在了黎彻可汗的身上,他顿时被白汽包裹了起来,惨嚎着滚出了营帐,在雪地上失水的鱼儿般翻着身子。
“朝那个倒霉蛋身上撒盐!让他脱水成个风肉干,然后用车子把尸首运到城上去去给吐火罗人看!”
罗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朝脚上套着靴子,然后大声的对外吼道
“告诉首领们,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的太久了……”
“集结部众北上吧,两河之间有无数娇娘和牛羊财富等着我们哩……”
直到这一刻,胡里温才松了口气,总算基本完成这次使命。
突然营帐外传来如滚沸的喊叫声
“敌人……”
“敌人的援军出现了……”
随着冲出大帐的人群,
随着南面慌乱如溃决潮水一般嚈哒败兵出现的,是唐人的赤色辟邪的军旗,而这些旗帜赫然是插成排的庞然大物身上,那是数十只大象组成的战线。
这些大象被罩上眼睛,在肚子和耳朵等要害绑上难看补丁一样的藤牌,随着驯象人号令的做出几个前进,甩动、转向之类的简单动作,就轻易在汹涌而至的人群中,造成了无数血雨腥风的死伤,翻飞惨叫的人体和喷溅的器官肢体,很快就将这些巨兽暗灰的皮肤染成泥浆一般的褚色。
而大象身上的巨筐里,坐着一名矛手两名弩手,格杀着任何试图从侧面逼近大象的敌兵。
紧随着在这些巨兽之后是,密密匝匝如山林一般的甲士,顺着大象行进的烟尘,掩杀过来,浩浩荡荡,杀声震天的不知道有多少。
见到这一幕胡里温顿时被一种巨大无比的无力感所压倒,这些塞里斯人的军队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他们的主力不是还远在千里之外的呼罗珊么。
“我们的士兵在那里……”
那些被从女人身体上或是酗酒的宿醉中惊醒过来的首领们,大声叫吼着。回答他们只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和陌生的面孔。
这些天实在太荒怠了,再加上城破得势的狂欢作乐和杀掠,让这些游牧部众大多数失去了警惕,也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士气。
更糟糕的是,为了多抢到一些东西,那些原本被轮换下来警戒的首领们,转头又把自己的亲信和部众支派溜到城里去了,所以外围一被突破,他们突然发现身边没有多少可以召集起来的人,而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已经五只大象和身上的士兵倒地,但是嚈哒人错落在一起的营帐,也被成功的点燃成一片大火,将更多的嚈哒人象水淹的蚁巢一般,从营帐中驱赶出来
“不对。”
胡里温终于惊醒过来,随着战线的突入,这些塞里斯军队的成分有些复杂和混乱。
“他们只有少数正规军人,其他都是……”
可惜任由胡里温怎么嘶喊,已经没有人听得见他说的了,他和他的随从,被奔逃的人流冲散,又被裹挟在拥踏的人群了,踩了好几脚。,眼看距离那面罗伊汗的大旗,越来越远。
然后几十只弩枪,破空而入,儿臂粗的旗杆突然折断了,在巨大的惯性下飞舞起来,盖在一片人头上,于是更多人的开始掉头奔跑。
当阿缓城外的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
城外远处的河水里,已经被密密匝匝的尸体所填满,其中甚至有两只大象,那是受伤发狂的代价,薄薄的晨曦雾霭中,仍旧有试图逃过河残余的败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在河水里沉浮挣扎着,然后被射死。
来自西键城的后援前锋叶永星,满身血渍的坐在地上,仿佛死人一般,只有被砍刮的七零八落的鸾兜下,微微起伏的胸膛,才有些许活着的气息。
激烈的战斗过后的巨大的疲惫让他们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堆堆造型各异的雕塑。阿缓城中还有零星的战斗,那是伴随而来的仆从军们,正在清剿那些被分割开来的嚈哒残余。
过了许久叶永星的眸子才重新活泛起来,勉强抬手喝了口气烈酒,辛辣的味道随着肠胃刺激着身体每一个因为使用过度而酸胀无比的部位,昨天的战斗实在太疯狂了,
他在卡布城,回合了同样从北天竺带兵来援的鱼同,在这位经略大人的指挥下,将来自北天竺所有的大象和驯象奴都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