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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奋战在西键城里的同袍,还能支撑多久,他实在心里没底,从被委托冲出来求援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发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麻烦和阴谋之中,而成为某些人的众矢之的。若不是通过当年为轮换后方的军将们,组织和提供休假期间的各色服务而培养起来的人脉和关系,才得以摆脱外围的监视和封锁。
但是在葱岭守捉所设立的敌前行台,他发现自己没有多少机会,活着接近重重兵马防护中的大都护郭析,只好转而求其次潜回疏勒,以昔日的渠道,通过临时接防的外军,进而求助于那些回乡探亲祭祖的瀛洲大人。
在这段期间,他也想了很多,明白了很多,目前他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和可能性,是西建城对于那位大人的意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或是这位大人没有足够介入安西军中和地方的意愿。
无论是哪种后果,都意味着这位位高权重的枢府大人,在一定代价的补偿和利益取舍下,与那些策划这一切的人达成幕后交易,而抛弃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棋子的可能性,那他就只能抱着满心的悲愤和愧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不起眼的黑暗中。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将他紧绷的神经触动了下竖起耳朵起来,现在并不是三餐进食的时间,因此不会是送来饮食的侍人,也不是习惯中前来零星询问他所见所闻的侍从,脚步声显得多而杂乱,难道已经决定对他的处断了么……
他随即又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这般紧张又有什么用,现在已经不是他可以自己做主的,还是倘然面对自己的最终命运。
脚步声停在门外顿了好一会,苇草的门帘才被重新掀了起来,一个人走了进来,却不是负责引荐他的营田副使求三泰,而那位大人身边的虞侯长之一。
“宇文拔都?”
来人吩咐道。
“准备一下,随我们去见郭大都护吧……”
“什么……”
宇文拔都惊喜过望的喊出声来,却又彷如如释重负一般的感觉,抽走了他身体中的每一分气力。
但他再次振奋起来,只是一个开端和契机,西建城的同袍们还在敌人的包围中苦苦支撑,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随后他在前往葱岭守捉的路途中,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并不是他是特别幸运的,无独有偶,远在吐火罗南方领军作战宁远国王阿斯冷,也轻装简从秘密回到了安西境内
【西北偏北】第七百零五章三川北虏乱如麻(九)
这个季节罕见的暴雨,突如其来冲刷掉地上的暑热,将天地间变成一片湿润的清凉,沿着山势和道路迅速汇集起来的水洼和溪流,也给行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呼吸上一口饱含水分的凉爽气息,似乎还能感受到滴滴沥沥的雨势,沿途所见的田野植被,也被冲洗的格外碧绿茵陈。
山峦之巅横跨天际的彩虹之下,一只衣甲鲜明的车队也在蹒跚而行。高举的军旗家徽和作为仪仗的枪戟斧钺,显示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刚被放出笼子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我乘坐的宽大车厢里,被小丫头追的惊慌失措的到处乱窜,打翻了一堆陈设。
“这是什么猫儿,圆滚滚的真是招人可爱。”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兔狲啊……猫儿中的异种”
我回答道
这只兔狲灰白相间的绒毛细长彭软,四肢粗短滚圆,尾巴不足数寸,耳朵尖尖的藏在大蓬的颈毛中,看起来圆头圆脑的,饶是荫杀人等。
因为受惊而拼命上爬上高处,却因为车厢的摆动,屡屡掉落下来滚成团团,晕头转向翻着白肚皮吐着舌头,发出一些可怜兮兮的咪唔声。
对正当年纪的女孩儿来说,却是最没有抵抗力了,揉脸搓耳纠尾巴一拥而上,蹂躏的声音都变掉了。
“起什么名字好呢……”
小东西自言自语道
“我们家已经有了西贝猫,就叫做战斗猫好了”
“祝你此去一路顺风楼……”
我正在看一本奏表,不由对她笑了笑
凡疏勒镇内,有正仓(官仓)、常平仓(市场调剂)、平粜仓(低价储备),转运仓等并十八万石七千六百三十有余,及营田诸军城镇戍哨燧属屯所诸色杂仓六万八千五十一石,各州县乡里村社义仓(社仓)报存八万石有余。
除掉路耗和运夫所食,足前方大军食逾半载。我看不出前方各路大军拖拖拉拉裹足不前,不肃清宁远境内叛乱的理由。
虽说宁远国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大国,抵得上国中好几个中州,或是凉州、交州那样附属管辖众多的大州,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绞杀殆尽的,但也不至于连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来都不行。
更别说宁远王居然是偷偷潜还回来,不去安西都护府报到,却跑到我这里来寻求庇护。想到这里就让人一阵阵的心烦。
到了路口后,我们开始分道扬镳了,小东西将继续打着我的旗号在疏勒境内巡游,而我则带着大部分事先分散出发,在集结在这里的扈卫向北进入山区。
过了疏勒以西标志性的播密山,就算进入葱岭边缘,
随着地势的慢慢升高,植被和生命的痕迹变的越来越淡薄,天地似乎只剩下几种单调的颜色,碧蓝的天空,雪白的连云和万年冰封的雪顶,黄赫色调的砂岩山体,搭配着星星点点大型牲畜死后留下苍白的骨骸,就是这段旅途大部分的风景。
“喝盘陀城到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思。
葱岭守捉所在的喝盘陀城(今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县一带),本身就是一座据山而立于高地要冲的大型军城,可容军民数万,向东是绵延于山体间的河川谷道,向西则是山势逐渐变得平缓的大片高地荒原,起伏的沙粒和枯草丘陵是其中最常见的。
在这里原本被层出不穷的山峦所局促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无遗起来。
一条冰峰融雪汇集成的溪流地势极高的崩腾而下,挂落出条条山地瀑布,又经过级级的山地坡线的缓冲,在城池周旁川流过后,汇入流经当地喷赤河,向西奔流而出分成数只,在荒芜孤寂的山地中,冲刷出大片浓密的绿意和村庄屋舍堆簇的人烟。
而缘山而出西北,就是古代大宛国的发源地费尔干纳,现今的战云密布的宁远国。
商旅繁密道路要冲的标志之一,就是大片连绵的称谓街市和馆舍,不过因为战事阻断交通的缘故,变得冷冷清清,随着巡曳的披甲军士,充满一种紧张的气氛。
前往前线宣慰驻军将士,与大都护会谈军情,这是我这次带队出行的理由,可以想象事后闻之的疏勒当地官府,因此鸡飞狗跳屁滚尿流的情形。
我深深叹了口气,走下车来,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大都护郭析,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或者参与了多少。
为此我这次带来整整两个重装营和一团具装甲骑的扈卫人员,他们已经在周围列队重新整装,一些车载的器械,也被帮了下来组装完毕,随侯待命。
“回大人。”
风中猎猎的旗帜下,一名前行交涉的虞侯,奔上前来屈膝致礼道。
“四门紧闭,叫城无应,却有人影藏迹气候,鬼鬼祟祟意图不明……”
我深深吸了口气,果然前线行营也出事了,
“那就按照乙计划行事……”
“诺……”
他应声转去准备。
随后我在众多龙鳞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东门外,
“大唐瀛洲公……内疏密使尊上,前来巡慰诸将士,速速开门迎候”
这些城上终于有了反应,一个将领摸样的人,同样探头出来高声道。
“奉大都护令,前方军情熊急,禁止一切出入,恕不能开……”
这时,接着喊话的机会,潜入门下作业的几个人,也拔腿箭步跑回队列中。
就听一声轰然巨响,厚木包铁的城门,被崩裂出一个巨大的破口,城上一阵立足不稳鸡飞狗跳的慌乱中,一群顶盔冠甲的龙牙军猛然冲上前去,在满地残碎中,为我清理出一条通道,
当我穿过短短的门道,在刀枪盾甲的护卫下,出现在城内的时候,迎接我的是此起彼伏的告警鸣金声,和大队小股汇集在街道上,与现行入城的亲卫龙牙军对峙的安西兵。
站在最前三列的,赫然是安西军中赫赫有名的陌刀手,他们连身明光披挂到脚,手执过人高的长刀,寒光森森,饶是煞人。
自从我改良了陌刀的材料和工艺后,随着更轻便、坚实、锋利的新版陌刀的在军队中的推广和普及率,陌刀兵的比例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按照新军制的训令,每营团之下都会编练一支陌刀队,作为压阵、督战或是预备队来使用。
但是看到我的仪仗和旗帜,似乎有有些不知所措,连手中的长刀都垂了下来,纷纷转头去看后方,似乎指望各自的将官们能给个说法。
“我家主上有紧急军情与都护大人会商,
龙牙队的队正,再次大声喊话。
“你等无故再三阻却……作何居心……”
”难道篡逆叛国不成……“
“请瀛洲大人出来说法……”
这些士兵队列后一个声音道。
“我就在这里……”
我转念数想,还是排众而出,直接走到陌刀阵前。
“你们想对我下手么……”
那些安西军顿时骚动了起来,
“或者说这里难道不是大唐的治下,你们不是大唐的将士么……”
“这些陌刀,都是……我在国中锻造拨给的,你们的陌刀战法也是我重新编练的……”
“你们想拿来对付我么……”
“不敢……”
前排的这些士兵已然不敢与我正视,犹豫了下还是赶忙把长刀侧转到另一边。我直接退开的空隙,走到他们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