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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将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怀着各样的心思,退下后。
他却将目光投做下层大营。
原本肃杀颤栗的营帐间,却是一片杯盘碗着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衣甲散乱的降卒,一簇簇的环坐成一个个小堆,兵器枪刀旗帜甲马横错乱码做一扎扎,在交错巡游的小队甲士和望台弩手监看下,不时还有人意尤未尽的望做那一个汤桶粥盆。
还有人鱼贯而入,缴了衣甲兵器,端上一块木碗,狼吞虎咽的舀嚼起来,不时此起彼伏的连声呛咳。
已经是今日第七股整建制来投的人马,都是被贼军就粮不足,而抛弃的人马。对于这种人的处置,也仅仅比先前送到矿山去的俘虏好些,吃个半饱打散了送到后方去作为劳力,然后再慢慢甄选堪用补足军用。
这般处置的好处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有什么混藏奸细,也一律要从小兵做开始,等到能产生足够危害的地位,恐怕战争也结束了。
根据成都方面的指示,金吾左军休整期间也不闲着,以支援兵器粮草为交换,开始从西北各军中,大肆接收身体精壮的战俘,已为后方输送了好些过去了。据说他们,用做拓展蜀道工程中,开山挖路之用正是急需人,虽说其中的艰辛凶险,横死累累,但用那位大人的话说“战俘是没有人权的,要感谢我们给他们为百姓赎罪的机会”。
另外,大部不出,小股的练兵却是不能停的,正是籍以接受敌俘为名,到阵前去转转。
……
正在思虑间,当值虞候轻步小跑的捧了一只信鸽进来。
他对做一条显影出来纸片,淡如风蚀的轻轻叹了口气,凑到火盘上,随风弹动火光跳跃中,赫然蝇头小楷写做几字“闻鸡起舞”,
这里的情形,又被那位大人大致料到了。
按照那位大人意思,只要占稳经营好这个地方,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立足不败,竟有未料胜先算败的意味,显然对西北诸军有不怎么看好的倾向。
自己临战最近,
对于西军这位总帅李嗣业,并不陌生,这位自号“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军”的传奇人物,武勋和从军的历史一样悠久,威名响赫安西,被西番胡、吐蕃人称做“李万骑”“李莫敌”老将。他尚在哥舒老帅帐下时,还与这位,同为当代名将号称步战第一的高仙芝高节帅,帐下的得力大将,甚至还打过相当的交道。
安西都护府辖兵不过四万,而控域四千里,威慑草原力拒大食,而百族数十国敬服,号称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兵,数年前率番汉兵数万越过数百里恶风沙海,深入大食境内追击的壮举,尤为兵家所称道,虽然最后因后援不继,从战的突骑施突厥葛逻禄部的番众突然倒戈,而敌众我寡兵败而还,但也是这位老将披胆沥血,亲率陌刀军断后,九死一生断然从十数万大食追兵,以及竞相叛离的西域诸国联军中,护着中军冲杀出来。
据闻此君虽然已身为一方节帅,依旧是保留了当担陌刀将时身先士卒的风气,以陌刀队为大军先锋,每战必亲持大棒冲击敌阵,是以“骋目裂喝,人马丧胆,贼众披靡,所向溃决,莫敢与争”。是以从战诸军莫不敢不争先恐后。
只是时逝如沙,物是人非,也许李元帅还能坦荡依旧,但是所辖领的部众多了,不代表底下所有人也能这么想。
两府三军在关中战场占的风头与战功没有机够多了,现下该也该让别人来报效国家了,西北路诸军做此想的,只怕不在少数把。是以西北路的行营,虽然发来襄助协力的军贴,但说道是客气,但也明决,关中大军云集,三路合围,己方胜兵也不过万余分量实在有限,显然是并不太怎么放在眼中,甚至有些避嫌抢功的味道,军文中只要求防堵一路,莫使贼军轻逃而已,那还是本军占据的位置相当要害,正在大军过境、乃至粮道输给的要冲上。
自己从幕西北多年,也算旧时,若是往常,当亲叙故往,把酒欢谈的。只是现下的立场……他轻轻叹了声,自己还是没法荣辱身物两忘,单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啊。
金吾军虽然坐望后方,但有地近京畿,是奔走往来前方的通报情讯,可说是流水的过,对西军的情形也不陌生。
越是迫近京畿,这位生性披裂激荡的老将却越是谨慎,一反常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却也是情势所需,迫不得已法子的事情,他虽然中军一方,但部下实在太繁复,除了河西本部的人马外,安西四镇的劲卒、北庭的精骑、陇右八军的健士,哪个不是省油的灯,还有零零总总的来自九姓突厥、六州回纥、坚昆、莫蹉、昭武诸国、河中杂胡的胡骑、番军,地方上协从的守捉兵、州镇兵。
只是是凭借经历多军,积累下来无人所及的威望和手腕,统合做一处,虽兵强马壮,但也问题多多。军中不但有数个地位相近的节帅,头上还有个行天下兵马事的总帅府。随时可以越过他这个阵前总领,直接号令任何一部。要将其齐心合力拧做一股战力尚需足够统御时间。
那情形和哥舒老帅那时情景,竟有几分相似,不由他不得不似如履薄冰加倍小心,贼军虽然大挫,但连场大战下来,能够退还京畿,剩下的都是随那逆贼多年征战下来,最坚定凶顽善战的骨干私党。决计没那么好收拾。
因此,虽然现在看起来最简单,也最中庸不过,甚至有坐延战机之嫌的法子,但也最大限度避免了诸军云集,统调不力所可能的风险和错失。一边轮番作战一边理顺内部,以绝对的局部优势一步步压迫挤缩贼军的生存空间,消磨其锐气和耐心,在缺粮少械的困顿中不战自益弱,最终一举定局,这不失为老成持国的稳健之道。
只是,就似那位大人曾经说过的,国战凶乱,很多事情不仅仅是决于战场,而是付之予朝堂上的。
综所以往,多种情迹表明,这收俘虏,组织流民还乡,似乎都是成都那个人一直布一个局中,一个大的连敌我双方的布置和对应,都囊括进去的局。
他再次叹了口,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些东西越顾念的多了,就未免觉得劳力悴神,似要老的快,还是做好本分便是。
……
大唐一个标准军,约一万二千五员左右,分五部十五个营,按照6——7成比例配备枪槊和弓弩,2——3成配备陌刀或者刀牌,一成突击骑兵或者半成的斥候队。象全陌刀编制部队,全天下也只有安西军才有。
按照职能和性质,作为中央卫军,节度使牙军等机动野战部队中配备骑兵和马匹比例要高一些,而作为边防部队卫军、守捉军侧重射手和弓弩比例多。按照地域分北方部队的战马比例高,甚至有简直完整的全骑军,而南方部队则驮运的马牛比例高一些,骑兵的比例,往往也为一些地方特色(山地)部队所取代,只留下传讯和斥候的小编制。至于府军只允许带刀,只有上番值勤时武器才配备齐全。
朝廷直属的中央军十六卫,每卫辖有不满员三个军(平时五成到七成,其余到出征时,由所属军府补全),其中一个卫府直属军长驻京畿的,其他两个军分别由左右卫属将军或中郎掌握。每卫的大将军,如果没有兼实职的话,则只是一个用来优抚功臣或者宗室的荣誉待遇和身份,一般不管理军队。
我的左龙武军由于是北军特有大营编制,平时也就比一个标准军多一些,扩充也不过相当一个卫的实力。加上大散关不能轻易动用的半个军,高达夫手上一个金吾满编军,武关以商州团练和守捉名义练了7个营,游击军5——6个营,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编制。
我的部下历来奉行精兵强干政策,因此两军三路人马,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没过5万,在关中前线的不超过6成,数量上,相比联营十数里的西北军,河西军,乃至山南军,都差的太远,又多是敌后袭扰的便宜战,打硬战不少却没几回大战阵,不被看上眼那是正常的。
将龙武诸军排除在战事外,却也是意料中事,除了争抢军功这些不在台面上考虑外,还有管辖的问题,这关中游击、金吾诸军人马虽少,都是直属北军序列,无论是河西军、还是山南军,都是指挥不动,纵使有什么摩擦杯葛,这官司还得扯到御前去打,着实麻烦。不多也不少这点人马,对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当然是能高高挂起最好。
不过我们也没闲着。
“韦中郎已经在扶风着手部署了了吧。”千秋节三天大庆,我干脆以值日为名都没回家,吃住在宫中,晚上睡觉还有人陪奁,倒也乐得清净自在,有什么公事,由薛景仙拿了我的银牌进来呈报。
“一切尚且如意料中”薛景仙稍稍展眉道“那些个民军义勇的头目,家眷都在我后方,子弟在我军中效命,倒不怕有什么大反复“恩”
“初发的头批人马已经到了地头,正当活动中”
“还乡团”我刚喝了一口雪芽,立马喷了出来,这名字起的也也太有封建地主阶级特色了。
“长久客居,归还乡里,众之所望,有什么不妥当么?”
“恩,算了”
龙武军人少,但是胜在民间在数量众多而庞大的附丛协助力量,借这机会,将一些平日得力,功勋显着的人士,以协军为名,拿着成听颁给的奖赏诰身,到官军主力背后,那些尚无暇顾及的大片光复的地区去,担任州县下地方权、代官,一些伤退老军也籍以安置出去,既是对助军的鼓励和酬奖,也为那些官军的协从者,画了一大块似乎触手可及的大饼。虽然只是一些微阶末品的下吏小官,但对那些地方乡党已经足够诱人了,对底层那些从军多年士卒来说,也有了个明确的盼头。
而他们带领的这些以维持秩序,重建家园为名,以军事单位组织往关中武装流民团体,就被取名叫还乡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