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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决定让人送到长安青龙寺去,那里现在是全国的佛经总汇,正在集天下佛门大德贤望,修撰《唐大藏》。
另外就是用铁箱密封起来的几只新式大船的精密模型。
经过这些年鼓励开海的爆发式增长,南海府的格局已经不同往常。除却那些本少利小的传统短途航路,或是千百年经营的烂熟的,已经没有多少发展空间的中程航线外,大半的远洋航线,以及大部分新开拓的航路,都掌握在南海会社,及其下线、外围势力手中。
道理很简单,强大的资本运转和投入,在续航能力和运载能里上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在加上集团化组织的保障和维护,大规模集中经营和管理的资源,可以比那些传统意义的海商大族跑的更远,运载的更多,更能经受的起风险,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距会拉的越来越远。
不要说其他的,光是沿途接力,提供补给和维护的港口据点,就足够让那些靠海龙王赏脸吃饭的传统海商望尘莫及。要知道行船是一种高风险职业特别是在海上行船,三折一的船损率,已经是老天保佑的,南海府大规模鼓励开拓海路,倾销海外造成传统暴利被分薄的同时,也造成传统海商经营的风险和损失被大量降低。
因为,只要按照南海府规划的航路内来经营,船和货物的损失,很快会被降到了八损一,甚至是十损一,如果运气更好跟上大队巡贡船团行事,说不定还不用损失什么的。这就是新技术新手段集中投入大量普及的规模效应,
只要交一笔联保费就可以上路,然后交割玩再按十一交个出入税,就万事大吉了。还可以在这个体系内,享受南海会社提供的行船补给,资本借贷,保险分摊,托买代售,业务推介,武装护送,义从雇佣等一系列全面服务。虽然各种名目缴费多了,单价利润少了,但是数量和成交率确实节节攀升。
因此,除了少数食古不化,坚持传统的海商巨族之外,大多数人还是知道怎么取舍的。这次送来新船模型,却也与此大有干系。
有了大规模资本的运转和经营,自然会有人想跑的更远,开拓更大的市场,到达人所未及的地方,抢先占据利润的头汤,虽然为此葬身鱼腹的不少,但是活着回来收获名声和财富,也是不乏其人,但是他们在天竺沿海一边行商一边掳掠人口和财物的顺风顺水,终于在更遥远的安息海岸被终结了……
在大昆仑海等外洋数的千里之外,与大食人争夺海上权益和商机的冲突的过程中,飞鱼船作为探险船和商船,乃至人客船都可以胜任,但是作为战船使用,却暴露出负载不足,持久力有限的缺点,甚至发生明明以寡敌众,击败对手,却也无力扩大战果,或是进行乘胜追击,却被败逃的对手,依托本地的港口的优势,灰头土脸的反逐出海岸范围,才得以脱身的窘事。
而作为痛定思痛的幕后策划者们,却发现作为一个大杂烩的设计,以灵巧和速度着称的南海飞鱼快船,在船体本身的结构上,继续改进的余地已经到了一个瓶颈。
于是他们试图在传统唐式浮海巨舶的原型上,重新设计一种持久耐航,搭载潜力巨大,能载货也能配备更多的人员和重型武器的大型战船,以保证缺少补给的情况下,持久远航之后的战斗力,
为此,南海都督府,海南邑司,南海巡检使,连诀南海水师学堂,海事院等一些列官属机构,以及南海会社等拥有强大实力的经济组织,发出高额的设计方案,悬赏招募有志之士为南海新船出谋献策。不但可以获得用自己的名字为首船命名的荣誉,还有来自官府的爵名,虽然只是最低等的。
其中可以看到,继续沿用已经成熟的铜皮铁底,多桅众帆的诸多设计,
不过他们总算是想起,我当初在飞鱼船的设计定型中,神来之笔的指点,将集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几种设计,不远千里,用快马加紧送到我这里来。
我也有对策,当初在论坛的舰船发烧友板块,作为风帆时代最后绝唱的几种近代大型帆船的设计,早就乘着还有点印象的时候,把所能及的东西都临摹了出来。这次可以丢给他们去琢磨怎么改良运用。
……
冬天的海南,依旧是温暖而湿润的节气,各地集镇和路口的小市、野市上,僚俚女子们依旧成群结队的穿着露膊窄腰,只能遮住大腿半截的笼衫,带着自家的物产、野物或是手工制品什么的,用半生不熟的唐话进行讨价还击价,她们大声说话起来,口音又急又脆,白花花的胸口在短衫下荡漾,很是吸引了一些目光。她们也丝毫不以为意。
她们中的某些聚落已经不大讲究文面了,仅仅因为是指望有机会嫁到那些荣养田庄的老军户家里,就可以为家人族里换上一笔对他们来说数目不菲的实用嫁妆。
但对刚刚到达的海南王承泰,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王承泰这一脉,算是与宗家的比较接近的重要支系,因为作为富平的郡望家族,拥有靠近京畿的优势,与历朝几位宰相家族都有姻亲关系。
利用在富平当地的影响和经营,虽然没少参与太原王门的一些事情,但都躲过几次朝堂中的大清洗,但这种运气总有用光的时候,于是这次长安、洛阳相继宫变之后,作为家中嫡出的他,也不可避免的被流放过来。不过好歹有些姻亲故旧帮衬打点,所以虽然被流放,还不算是最狼狈的那一等,甚至于需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后,可以携带上足够的财货和仆人。
虽然是流放,除了登州后大部分时间是在船上度过的,这一路来,见多了沿岸各地,各种情形和风貌。但是到了广州还是人不住大大吃了一惊,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夜晚,绵延在海岸线上的泊头船灯,像是一条彩带,还黑夜中不知道延绵到何方去。
天明后,才知道这还是作为分支的外港,那些他们不能进去的内港,更是不知繁华如几许……
现在广州和南海、交州之间,由于物产交替互补的关系,形成一个贸易的黄金三角,许多直线港口像是雨后春所一般的出现在周边,有的是专事批发煤、铁、铜、锡,或是,或是稻米、蔗糖,白盐、烧酒,乃至水果、巨木、海产、药材之类大宗物产的,有的是做加工转口,或者纯粹为行船提供某方面专业服务的……
而在这些特殊流人眼中的海南,则方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白纱如雪,椰林成翠,碧玉一般的海水,卷动着珍珠一样的沫子,轻轻拍打着月芽一般的长滩。
“这是我们南海的天府之地啊……”
负责运送流人的船首,赞叹道
海风送爽的林荫之下,还可以看到,或挂或支着一些吊床、竹塌什么的,上面歇憩的多是一些身上伤疤累累的人,他们穿着凉爽两截的笼布衫,由皮肤黝黑个头低矮的土人仆役,打着蕉叶的扇子,端着椰壳碗盛的果饮,在习习海风中,看起来不知道多么的惬意
“他们都是什么人……”
有人发问道。
“他们都是荣军疗养场的军士,每年夏秋两季,都会从北边送这么一批过来。”
“有的是治伤,有的是养病,有的干脆是筹功,前来休假的……按照用途,在这岛子上也分作十几处……据说这儿盐浴和温泉,对养生大有裨益的……”
某些人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难道是流放在这里……
然而船没有停,又行过一大片海岸,绵延的滩涂红树密林之后,看到河口边上被开拓出来的大片的果林、蔗田,还有不知道种满什么作物的土地上,阡陌纵横满是劳作的身影,
沿着平坦的大道上边上分布着整齐连片的高脚房舍,甚至在靠近海岸边上,还有一些高大耸立的石砌建筑。道路上往来不息的是满载收获的牛车和手推车,看起来相当的人烟稠密。
“那些又是什么人……”
船上又有人发问道,因为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昂首挺胸走在大道上,享受周围人避让和尊敬。
“那些是附近劳军农场的户头,他们可都是伤残退下里的老军,由军中安置在这里拿一份口粮。”
船首解释道
“平时还有赚钱轻松活计,有些就在本地专门管教那些贩来的土人,还有些则在外岛训练那些羁縻州土生的团练……”
然后这也不是啊多数人的归宿,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用小船送到岸上去,他们都是与这次逆乱中被连坐的官眷,其他人的心思顿时冷了下来,船上也重新沉默下来。
像是印照他们的心情,海上也微微起了风浪,还下了小雨,再没有人留在甲板上。
“这简直是世间地狱啊……”
王承泰几乎是嫌恶的皱起眉头,目送着被送下船的一大批人,既是庆幸,又有些兔死狐悲,他们都是与这次逆乱有关的将士及家眷。
又是一个港口,远远可见污水横流的矿山,满地烂泥和牛马粪便的土路中,畜拉轨道上的斗车往来不绝,紧挨港口的冶炼场上空,盘旋不去的黑烟和人声机械喧嚣,隔的老远就能见闻。
一大群衣裳褴褛,表情疲惫的人显然是刚下工,连衣衫都不用脱,直接给跑进海水里洗刷起来,然后叫海滩上晾晒的五颜六色……
“地狱,可不见得啊……”
水手们有人嘀咕道。
又经过了几个流放点,分流走大批人后,距离海南本岛到也越来越远。
疲惫不堪的王承泰等人,终于迎来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宁静的岛屿,细白的沙滩,轻拂的海水,看起来相当的安逸而风光优美
“这才是人间胜景啊……”
有人赞叹道。
“天堂,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啊……”
看着欢天喜地的跑下船去的人们,随船押运的吏目,不由从嘴角漏出一丝冷笑。
片刻